殿下</br>　　正文第三一一章</br>　　榮烺是個說干就干的性子。</br>　　她既然打定主意要把趙族長弄回朝中做官,一回巡撫府就開始想法子，召了顏相來商議此事。</br>　　顏相聽榮烺說要把趙珣弄帝都做官的打算，先表示贊許,“臣看殿下平時對他青眼有加,原來是動了這個心思。”</br>　　榮烺道,“不瞞顏相你說，打剛來開封城聽方御史說鄉(xiāng)珅借錢給衙門無息放貸給百姓的事,我就在想，想出這法子的人真是個天才。”</br>　　顏相想到當(dāng)時晚宴公主就曾對趙珣說他是天才人物,當(dāng)時未留意,原來打動公主的也非這天才想法,還有無息貸錢給百姓的事吧。</br>　　榮烺道，“你們不是同科么？你們年紀(jì)也差不多,又都在翰林做過庶吉士,趙族長為何沒留在朝廷做官呢？他科舉名次那么好。”</br>　　榮烺始終不明白這一點(diǎn)。</br>　　“嗯。他的想法大概是與常人有些不同的。”顏相斟酌著說。</br>　　“有什么地方不同？”</br>　　顏相目光柔和，“都是一些舊事了。”</br>　　“我就愛聽舊事。”</br>　　顏相端起溫茶喝一口，方徐徐講起來，“趙珣是我們同科年紀(jì)最小的,殿下也知他相貌出眾。依他的才學(xué)相貌，我原想那年探花應(yīng)該是他才算名符其實(shí)。”</br>　　“那絕對當(dāng)?shù)闷稹！壁w族長現(xiàn)下都如二十許人一般的美貌飛揚(yáng)，榮烺道,“不過我聽齊師傅說你們那科的探花叫程右都參的投河自盡了。那個探花難道相貌比趙族長更好？”</br>　　“差遠(yuǎn)了。”顏相道,“按朝廷規(guī)矩殿試后金榜未出前,前十名會受到陛下召見，由此決出三鼎甲。那時陛下尚未親政,實(shí)際名次是由林相決定。林相考校我等時,趙珣直接說,什么名次都行，獨(dú)不想做探花。”</br>　　“為啥？探花風(fēng)流別致，風(fēng)頭不遜于狀元。”</br>　　“因?yàn)樗载?fù)才干，偏許多人獨(dú)對他相貌多有稱贊。趙珣是極厭別人贊他相貌的。”</br>　　榮烺哭笑不得，“這根本是不相干的兩件事啊。”</br>　　“我們都不在意，他在意的不得了。為此寧可不做探花。”</br>　　榮烺吐槽，“那他現(xiàn)在每天都跟孔雀似的。”</br>　　顏相聽此形容，“這殿下就錯怪他了。您沒見過趙珣年少時，他那時最喜緋色，只要不是必需穿官服或者貢士服的場合，他都是穿緋袍，那才叫驚艷眾生。彼時齊康常罵他，成天穿的招蜂引蝶，還不樂意蜂蝶來看。但其實(shí)這是趙珣的喜好，他喜歡緋色，平時常服自然多用緋色。”</br>　　“那現(xiàn)在怎么穿紫了？”</br>　　“應(yīng)該是年長心境發(fā)生變化了吧。”顏相道，“記得趙珣說過，待六十歲就穿藍(lán)色。”</br>　　榮烺感慨，“我還以為是因?yàn)樗逃叶缄P(guān)系好，倆人都愛紫呢。”</br>　　顏相目瞪口呆，連忙提醒榮烺，“您可千萬別當(dāng)趙珣的面兒這么說！”</br>　　“難道他倆不睦？”程右都在開封查趙尚書族人這么大的案子，不可能完全密不透風(fēng)，榮烺認(rèn)為，身為開封士紳之首的趙族長必然知曉。這倆人還是同科，說不得趙族長還幫過程右都呢。</br>　　難道不是她想的這樣？</br>　　顏相十分艱難的低聲對榮烺道，“據(jù)臣所知，他們的關(guān)系完全不是殿下所想那般。”</br>　　榮烺想想程右都那張刻薄嘴，就能理解顏相了。</br>　　榮烺問，“那你們同科中，誰跟趙族長關(guān)系最好？”</br>　　顏相笑容溫和，指了指自己，卻是說，“如果殿下想從臣這里得到能折服趙珣的辦法，臣也無能為力。”</br>　　榮烺說，“我也覺著趙族長聰明又風(fēng)趣，平時瞧著好像不難說話的樣子，我又覺著在一些事情上他應(yīng)該是最難說話的那種人。”</br>　　顏相贊許，雖然公主說的有些模糊，但感覺是對的。</br>　　榮烺問，“那顏相你能給我點(diǎn)建議么？”</br>　　顏相道，“我先告訴殿下一件事吧。”</br>　　顏相摩挲著茶盞邊緣，“殿下知道趙珣的妻子姓什么嗎？”</br>　　“姓什么？”</br>　　“姓林。”顏相溫柔的目光中有一種山一般的堅(jiān)毅，“趙太太是林相的孫女。”</br>　　“是因此事，趙族長才辭官回鄉(xiāng)的么？”</br>　　“不。林相倒臺是在趙珣辭官之后兩年的事。”顏相道，“其實(shí)當(dāng)年林相很欣賞趙珣的文章，趙珣則對林相很冷淡。”</br>　　“我聽趙族長說過，他說最討厭林相。”</br>　　“是啊。要知道當(dāng)年林相大權(quán)在握，能得他的青眼，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之事。當(dāng)年林相就有招他為孫婿之意，他完全不理，反是辭官回鄉(xiāng)了。”</br>　　“那他后來為何會娶林相的孫女？”</br>　　“林相出事后朝廷有令，外嫁女可免于刑責(zé)。趙珣聽聞后就來到帝都，說與林氏女有婚約在身，娶走了林氏女，也就是現(xiàn)在的趙太太了。”</br>　　榮烺使勁思考這么繞的問題，過一刻方道，“原本人家要嫁孫女給他，他不要，還辭官了。結(jié)果人家出事，他又來娶走人家孫女。聽說前些年男女不能隨意見面，他不可能是對林氏女感情深。看來，他對林相的感情很復(fù)雜啊。”</br>　　顏相微微一笑，“對。”</br>　　“如果是擔(dān)心趙太太的身份，林家案子過這么多年，當(dāng)初朝廷都說不追究出嫁女，皇祖母跟父皇也不會計(jì)較這些小事的。”榮烺說，“可我看，他又不像在意這些的。”</br>　　“對。所以想折服他很難。”</br>　　“顏相你都沒法子么？”榮烺問。</br>　　在榮烺看來，顏相屬于那種不顯山露水性情也很溫和，便剛正如方御史、嘴壞如程右都、以及有些壞心眼的齊師傅，搶功小能手李尚書，還有穩(wěn)健讓人看不出深淺的徐尚書，這些人竟然都居顏相之下。可見顏相必有過人之處。</br>　　顏相道，“我與趙珣是私交的朋友。如果他在朝為官，相信我們會成為關(guān)系不錯的同僚。但我身上不具備能令他到朝廷為官的東西。”</br>　　“他需要什么東西？凡天下所有，我都能弄來給他。”榮烺是真的很欣賞趙珣才干。</br>　　顏相望著榮烺自信滿滿的雙眸，或許公主身上真的具備趙珣所期冀的品質(zhì)，但此時的公主是注定無所得到趙珣的。</br>　　顏相問，“殿下要臣告訴您么？或者您去請趙珣時親自問他比較好呢？”</br>　　榮烺無語半晌，“你這樣說，我都不好意思問了。”</br>　　顏相彎起的眉眼流露出溫柔的笑意，“臣對殿下知無不言，但即便臣告訴您，也不會對殿下有任何助益。程右都的嘴很壞，但他對趙珣的評價臣認(rèn)為恰如其分：傲慢的天才。”</br>　　“你這說我的都忍不住了。”榮烺被顏相說的心癢難耐，從未這樣想得到一個人。</br>　　顏相溫柔鼓勵，“殿下想試就去試試無妨。”</br>　　“你都不祝我凱旋而歸，對我沒信心？”榮烺湊近問顏相。她打算明天就去跟趙族長談?wù)劦匠⒆龉俚氖隆?lt;/br>　　對著榮烺那雙靈動慧黠的大杏眼，顏相不禁微笑，“臣不能說假話。”</br>　　“你就等著吧，非讓你刮目相看不□□烺可是信心十足！</br>　　哪怕再傲慢的天才，也不會沒有可商量的空間。趙族長這樣的才干，蝸居開封未免浪費(fèi)。榮烺相信，朝廷會有更大的揮灑天地，讓趙族長盡情發(fā)揮他的天才。</br>　　趙族長有任何為難之事，她都可以替他解決。</br>　　就算她解決不了，還有祖母和父皇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