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2 章 燈滅之一零五章
殿下</br> 正文第三零二章</br> 張家也準備了歌舞音樂,都是當?shù)孛摇?lt;/br> 不過,榮烺一概都免了,只是與凌知府等官員一道飲宴說話。這讓凌知府感受到了尊重。公主殿下代陛下巡視河南災(zāi)情,如果一到河南就以歌舞取樂,非但名聲上會受人詬病,就是凌知府自己。哪怕他所在鄴城未受天災(zāi),但同屬河南道府城,凌知府身為當?shù)毓賳T,希望看到朝廷對河南災(zāi)情的尊重。</br> 翌日,鄴城的兩位五位糧商早早侯在張家。榮烺早膳后啟程前召見的他們,“我聽凌知府說了,你們都是很仁厚的商賈。開封受了天災(zāi),你們以平價送去谷糧。聽說還留在當?shù)貛椭葹?zāi)。”</br> 幾位商賈就是小地方糧商,簡直是做夢都沒想到能受到公主殿下的召見。見公主殿下夸他們?nèi)屎?幾人頓時激動的手腳打顫,不知如何是好。里面領(lǐng)頭的是位頭發(fā)花白的糧商,這位糧商最鎮(zhèn)定,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都,都,都是小的們該,該,該做的。”</br> 唉呀,可不能叫公主知道,咱們把糧送去,車馬就叫強制征用了。他們純粹是擔心自家驢騾,怕開封衙門給使壞了,不放心才留下的。</br> 榮烺問那頭發(fā)花白的糧商,“你這么大年紀,還親自送糧到開封城么?路上很辛苦吧?”</br> 那上年紀的糧商面色一僵,很惶恐的回答,“送糧的是小的長子,當時小的在家?guī)退俪帧!?lt;/br> 榮烺就知道這來領(lǐng)賞的都是東家,真正出力的沒來。榮烺問他幾個,“押送糧草的人來了么?”</br> 上年紀的糧商答道,“小的那長子就在外侯著。”</br> 還有兩個商賈也是子侄去的,也都帶了來,只是沒榮烺命令他們不能進來。剩下兩個年輕東家是自己押車去的。</br> 榮烺便將那三人都叫來,待三人行禮后,榮烺很親切的說了話,問他們當時開封城的情形。</br> 真正經(jīng)歷過開封城救災(zāi)的幾人至今心有余悸,“許多房舍都塌了,我們幫著把受傷不能行走的人,送到醫(yī)藥局設(shè)的救助點。”</br> “每天都是一樣,餓了就往臨時的粥舍喝碗粥吃些干糧,一早一晚兩碗湯藥。”</br> “嗯,白天就是救人運人,后來暴雨歇了幾日,雨停了就繼續(xù)救人。”</br> “哎,有許多救過來的,也有許多沒救過來的……”</br> “后來,開封府的大人們說搜尋結(jié)束。讓小的們領(lǐng)牌子到府衙司戶大人那里結(jié)清糧錢,還有使用車馬的費用。哎,糧食錢小的們得周轉(zhuǎn)以后生意,就收了。車馬強費小的們沒要。”</br> “是啊,車馬沒事兒,無非就出些氣力。這遇著天災(zāi),能搭救一把誰都不會袖手。”</br> “雖說是兩地,我們跟開封說起來都同屬河南道。”</br> “你們辛苦了。”榮烺認真的聽幾人說完,神色鄭重道,“當時的情況肯定比你們說的更辛苦。你們救了很多人,將來必有福報。我身為公主,真心為鄴城有你們這樣不畏萬險、有俠義心腸的百姓而感到喜悅。希望你們以后繼續(xù)秉持這樣的品性經(jīng)商為人,成為鄴城商賈表率。”</br> 然后,榮烺令宮人各賞了兩匹宮緞兩匣宮中糕點,就令他們退下了。</br> 榮烺繼續(xù)啟程,開封城也早做好迎駕準備。</br> 包括已大病轉(zhuǎn)好的方御史,早早的帶著開封城大小官員以及城中士紳,侯在城外,等待公主殿下駕臨。</br> 榮烺今日也未騎馬,而是擺出全幅儀仗,坐于鳳車之上。</br> 身著銀鎧玄甲的禁衛(wèi)分侍兩側(cè),象征著公主的鳳旗在陽光下閃爍著赤金二色的光芒……</br> 迎駕隊伍為首的諸人自然最先看到公主殿下的威風排場,然后,方御史瞠目結(jié)舌,站在方御史身畔的紫袍男子則是發(fā)出驚嘆的一聲“啊——”后,郎笑贊嘆,“公主殿下名不虛傳!今日真大開眼界!”</br> 傘旗之后便是一隊身著騎馬裝的宮人騎手,那是與男子騎馬裝不同的衣服,既考慮了騎馬的便利,也照顧了女子的身段。即便只是尋常宮人,此時騎在馬上都顯得那樣英姿颯爽,與眾不同。</br> 在這個保守的朝代,只能翻開史書才能見有記錄前朝女子騎馬的文字了。</br> 雖如今大戶人家女孩兒也漸漸開始讀書、出門,但并未蔚然成風。而公主出行,儀仗中自然有宮人相隨,不過一般宮人都是步行于鳳車前引路,騎馬引路的,本朝還是第一遭。</br> 方御史瞪那紫袍男子一眼,低聲道,“噤聲。”</br> 紫袍男子毫不在意,手中把弄著一支短笛,往前示意,“咱們?nèi)ビ挥钕掳伞!?lt;/br> 方御史,“老實站著!”你一動,后頭也要動,隊伍就散了!</br> 紫袍男子唇角一翹,便一幅翹首以待的模樣望著鳳車由遠及近,直至停駐在諸人面前。方御史帶著諸人上前請安,榮烺端坐車內(nèi),嚴宮令請諸人免禮。</br> 鳳車繼續(xù)前行,前來迎駕諸人皆尾隨鳳車之后。</br> 以往宮中人出行,多是要凈道肅街,不準百姓圍觀。榮烺沒這習慣,卻知道這規(guī)矩,特意令人先一步到開封城傳令,允百姓圍觀。</br> 是故,開封城今日頗是熱鬧。</br> 禁衛(wèi)肅立街頭維持治安,百姓們站在街畔,有幸能看公主殿下代陛下巡視開封的熱鬧。這給災(zāi)后的開封城注入一股新的活力,新的談資。</br> 榮烺從車窗看到用木柱支撐的房屋,還有倒塌重建的屋舍,以及重新開張營業(yè)的店鋪,街上站立圍觀的百姓。</br> 車駕直接進入巡撫府。</br> 榮烺在正房坐下,再次接受諸人的正式行禮。</br> 方御史帶著當?shù)毓賳T,紫袍人帶著當?shù)厥考潱蚬鞯钕抡埌惨姸Y。</br> 榮烺看方御史消瘦許多,很關(guān)心的問方御史現(xiàn)在身體如何了?</br> 方御史道,“臣已大好,多謝殿下關(guān)懷。”</br> “那就好。”榮烺放下心,“我這一路就擔心方御史,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你是朝中棟梁,差使再忙也要保重身體。只要身子好,以后干多少差使沒有。”</br> 方御史感受公主殿下真切的關(guān)心,也是心下一暖,“是。先前也是不留神,臣已好了。”</br> 然后,榮烺才望向紫袍人,不禁一怔,“你是趙家……”</br> “草民趙珣。”</br> 榮烺思索著這個名字,再看看此人一身鮮亮紫袍,以及比紫袍更鮮亮三分的美貌,尤其那一雙瀲盡世間芳華的美麗眼眸,雪白肌膚,高大身量……還有那渾身的矜貴氣質(zhì)……明明都是士紳,開封城的士紳跟鄴城的士紳,簡直是云泥之差啊!</br> 榮烺咽下心中的不可置信,“聽顏相提起過趙族長,這次開封災(zāi)情,官民齊心,方能平安度過。你雖人在民間,心卻依舊是憂國憂民之心。開封有你們這些仁義士紳,是開封之幸。”</br> “謝殿下贊,都是草民等應(yīng)做的。”</br> 說幾句客套話,榮烺只留方御史與趙珣,其他人都暫叫退下。</br> 清一清場,榮烺方問趙珣,“趙族長你真的跟顏相、齊師傅是同科?”</br> 趙珣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露出些少年人的得意,這種神色若在旁的中年男子臉上必顯輕佻,但由他做來則令人不禁心生愛憐。</br> “是。草民算來與齊尚書同齡。”</br> “我的天哪。你看起來簡直像齊師傅他們的子侄輩。”榮烺贊嘆,這也太年輕了,瞧著仿佛二十許人。</br> 趙珣臉上的笑一僵。</br> 顏相方御史皆笑起來,方御史甚至說了句,“可不是么。有一回出門,旁人都以為阿趙是我兒子。”</br> 趙珣也笑了,卻是給氣笑的。他徐徐的對方御史翻了個美妙至極的大白眼,“你少占我便宜。你今天就是自稱是我祖宗,欠的銀子也一分不能少。”</br> 方御史正義凜凜,“殿下剛來,先請殿下稍適休息,再處理這些俗務(wù)不遲。你好歹也是正經(jīng)二榜進士,如何這般錙銖必較了!”</br> “我倒不是錙銖必較,我是先告訴殿下一聲,免得被你賴掉。”</br> “你這話有侮辱朝中大員之嫌。”</br> “這是事實。”</br> 榮烺一聽這對話就知方御史所欠債務(wù)必定不是小數(shù),她這次來,是打算說些“你們干得真好”“特別好”“真棒”“特別棒”之類的話就回帝都的。</br> 沒想到竟然還有債務(wù)問題,她撫額道,“我說方御史你怎么忽地這般通情理起來,迎駕的事也辦得這樣漂亮,原來是欠下了巨額債務(wù)。”</br> 方御史難得心虛,“臣當時也是不得已。一則為救助百姓,二則……”斜趙珣一眼,“臣想私下向殿下回稟。”</br> 趙珣露出水上漣漪般的淺笑,抱拳一禮,“那草民不打擾方大人的私下回稟了。殿下,草民先行告退。殿下若有吩咐,草民隨時等待殿下宣召。”</br> 然后,優(yōu)雅退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