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0 章 燈滅之六三
原本過年事務(wù)就多,從皇室到朝廷,無不千頭萬緒,應(yīng)接不暇。大家就盼著到年好好休息幾日,結(jié)果,榮烺硬給整出南北軍這事。</br> 榮烺訓(xùn)斥過南北軍的兩位大將軍后,又跟祖母父親說,“簡直不像話,松散的跟一盤沙似的。點(diǎn)名人頭都不齊,演武場的刀都生繡了。”</br> 鄭太后榮晟帝都已接到來自南北兩位大將軍的請罪,此時(shí)臉都木了,大過年的,還得百上添斤,商議整飭南北禁衛(wèi)的事。</br> 榮晟帝揉著眉心,他今天都在齋戒,準(zhǔn)備后日出城祭陵。</br> “阿烺你看出南北軍不妥,怎么不先與你祖母和我商量,就訓(xùn)斥了兩位大將軍?”</br> 榮烺道,“我看南北軍實(shí)在不像樣。尤其南軍將領(lǐng),還謊報(bào)人頭騙我跟阿穎姐。你說多可恨!我特別有心胸沒立刻跟他計(jì)較,一試練南軍,簡直是一坨狗屎。人品不行,手下還菜,這還能忍!”m.</br> 榮晟帝道,“重整禁衛(wèi)是大事,這得有個(gè)章程。”</br> 榮綿道,“不如先讓內(nèi)閣議一議,理出個(gè)頭緒來。南北軍墮化并非一日之事,要重整軍威,還得急病緩治。”</br> 榮烺直接說,“明天先把兵部尚書、吏部尚書、顏相叫來罵一頓,讓他們?nèi)ハ敕ㄗ印O雮€(gè)好法子算他們將功補(bǔ)過,要是想不出來,還想過年?哼!”</br> 榮烺那一哼,哼的鄭太后榮晟帝母子互看了一眼,咱家公主要發(fā)威。榮綿想了想,“這事他們雖有失察,主因不在他們身上。”</br> 榮烺敧斜著頭,與兄長道,“主因是不在他們,畢竟他們不主管南北軍。可如今南北軍叫查出來,他們一樣脫不了干系。”</br> 榮綿素來體貼臣下,同父親祖母商量道,“不若明日先召他們?nèi)贿^來祖母這里說說話,再令內(nèi)閣公議。還有南北軍那邊,大年下的,若免值職南北兩位大將軍,著誰頂上。南北軍要整飭,莫生風(fēng)波才好。”</br> 榮烺同意他哥的看法,“禁衛(wèi)之事,重于泰山。這回可不能再選倆廢物。”</br> 鄭太后道,“那就這么辦。你們想想明日如何吩咐他們,把這事兒辦妥。”直接把這件事交給榮綿榮烺兄妹。</br> 榮晟帝覺著閨女年紀(jì)尚小,不過,閨女一向有主見,何況這事是她發(fā)現(xiàn)的,現(xiàn)在又不上學(xué),不讓她參與肯定要抗議。</br> 兵部沈尚書、吏部黎尚書、顏相,這都是官員中的翹楚,幾人一聽聞南北軍受到公主訓(xùn)斥,而且,公主那話說的,屬一劍封喉級別,足令整個(gè)朝廷記上三十年。</br> 他三人皆料到,恐怕萬壽宮與陛下要宣召他們商議重整南北軍軍務(wù)之事。</br> 心里也提前打了腹稿,以應(yīng)對君上垂詢。</br> 軍務(wù)他們都不擔(dān)心,就盼著到萬壽宮時(shí)千萬別有公主殿下在場,若公主像概括南北軍一樣給他們概括上一兩句,恐半輩子老臉難保。</br> 只是,據(jù)他們對公主性格的了解,能在大年下突襲巡視禁軍,進(jìn)而查出南北軍不妥。接下來整飭南北軍,公主肯定要插手的。</br> 她就住萬壽宮,近水樓臺(tái),又天生愛管事。</br> 一念及此,顏相的額角都隱隱作痛。</br> 就這樣還有羨慕顏相的,吏部黎尚書心中就頗羨慕顏相家閨女正當(dāng)齡,給公主做好幾年伴讀,看著這交情,估計(jì)公主肯定得給顏相留三分薄面。</br> 黎尚書家閨女都嫁人了,他倒是有孫女,但當(dāng)年公主伴讀競爭太激烈,吏部尚書的孫女與顏相的閨女,那還是首輔之女更勝一籌。</br> 第二日,三人穿戴整齊,皆清一色緋紅官服,金玉腰帶懸美玉,早朝后被召至萬壽宮。抬頭一瞧,太后娘娘、皇帝陛下、大皇子……以及坐在太后娘娘下首的一身小紅袍的公主殿下。</br> 鄭太后威嚴(yán)依舊,“南北軍的事,想必你們也聽說了。都說說吧,你們是怎么想的。”</br> 三人之中,兵部尚書官職最低,他雖也位居六部尚書之席,但他既不比吏部尚書有天官美譽(yù),亦不及顏相為內(nèi)閣之首。故而,他先上前請罪,“臣痛心疾首,臣有失察之罪。”</br> 榮烺一聽這話就忍不住翻白眼,說他,“你是得有愧。我才不信你不知道!你若是不好直接上本,私下告訴父皇一聲,南北軍不至墮化至此。你別覺著你不是大將軍,就跟你沒直接關(guān)系了。你帶個(gè)兵字,還是內(nèi)閣相輔,這能跟你無干?”</br> 然后,連同顏相一同吃掛落。</br> “還有顏相,你是首輔,街頭巷尾街坊拌嘴這事兒找不著你,禁衛(wèi)大事,你也逃不掉。”</br> 接著吏部尚書,“把南北軍諸將三年內(nèi)的考核評定全部調(diào)出來,是誰做的考核,你們吏部滿堂都是瞎的么?”</br> 榮綿經(jīng)常與六部尚書打交道,每逢遇到問題,各位尚書為他解答的都是清楚明白。榮綿聽他妹說話跟小刀子似的,緩聲道,“臣體君心,想來各位大人心里已有應(yīng)對。”</br> 三人剛被榮烺訓(xùn)的狗血淋頭,此時(shí)聽大殿下的話,總算能緩過一口氣。</br> 被評為“瞎子”的吏部尚書也聰明的沒自請“失察之罪”,他道,“經(jīng)此一事,臣方知對武官考核的相應(yīng)機(jī)制太過刻板,臣連夜重?cái)M武官考核流程,望能亡羊補(bǔ)牢,彌補(bǔ)過失。”說著遞上袖中奏本。“南北軍諸將三年內(nèi)的考核,臣回頭就去整理,今日必上呈娘娘、陛下、兩位殿下。另,南北諸將名冊、任用升遷的案卷,臣一并整理出來,怕要遲上一日,明日也可呈上。”</br> 榮烺氣息稍緩,“可知你昨日用心想了,還是有知錯(cuò)就改的誠意。”</br> 顏相接著說,“南北軍之事,要有裁斷。懸而不絕,反令軍心不穩(wěn)。兩位大將軍,是戴罪立功,還是革職查辦,亦或折中處理,請娘娘陛下明示。”</br> 吏部尚書兵部尚書皆躬身聽吩咐,三品以上官員任免已非吏部管轄范圍,何況是禁衛(wèi)大將軍的任免,便是顏相都不會(huì)推薦人選,一切皆君上裁定。</br> 榮晟帝看向母親,鄭太后道,“先令楚大將軍兼管南北,白大將軍兼管北軍。南北二人,我與皇帝要親自召見。至于南北兩軍的具體情況,你們?nèi)私M成欽差,親自去軍中詳查。年前我要看到奏章。”</br> 三人躬身,“是。”</br> 榮烺還有些不放心,“你們能查清楚吧?”</br> 榮晟帝,“阿烺你對朝中不熟,顏相、黎尚書、沈尚書都是一等一的能臣,差使交給他們,只管放心。”</br> 見父親這樣說,榮烺便不再說什么。</br> 大冷天的,三人帶著被公主殿下羞辱出的一頭熱汗,自萬壽宮告退。</br> 榮綿說,“阿烺,你對三位大人太嚴(yán)苛了,我知他們平時(shí)當(dāng)差都很用心。他們皆朝中股肱,還是要客氣一些,留三分薄面。”</br> 榮烺不以為意,“皇兄,這是我的謀略,我唱黑臉,你唱白臉,這樣他們才能用心做事。”</br> 榮綿瞪大雙眸,“這還用上謀略了?我看你挺情真意切的。”</br> “既是謀略,也是我的本性。”兄妹多年,榮烺道,“我可不是皇兄你,素來好性子。誰要叫我不滿意,我必得說出來!你看,上天生咱倆多互補(bǔ),我是天生的黑臉高手,你就是白臉高手,咱倆配合,這叫天衣無縫。”</br> 聽的榮綿笑起來,還是與妹妹道,“時(shí)間長了,豈不人人說你厲害,這對你名聲有礙。”</br> 榮烺笑兩聲,“厲害可不是壞名聲,太祖皇帝若不厲害,能壓下那么多驕兵悍將打下這偌大將山么?皇兄你別叫書上那些溫良恭儉讓的話給騙了,那是教化百姓的。我們身為皇室,原就該是最厲害的。”</br> “皇兄,以后你有難辦的事就告訴我。你跟父皇得弄個(gè)好名聲,我不在乎這個(gè)。”</br> 榮綿論辯才不及榮烺,搖頭笑道,“名聲不是弄出來的,名聲是一言一行,是所作所為,我們得踏踏實(shí)實(shí)的做事,行王道,重教化,自然有好名聲。”</br> 榮烺給兄長出主意,“皇兄,你干脆別跟父皇去祭陵了,這幾天不如跟顏相他們到南北軍調(diào)查南北軍的情況。”“祭陵是大事,這豈能耽擱。顏相他們素來穩(wěn)妥,我在他們反是要事事顧及我,不若等他們的調(diào)查結(jié)果。”</br> “就是祖宗知道你是因禁軍的事沒去,祖宗也會(huì)諒解你的。”因?yàn)榕記]有祭陵資格,榮烺素不在意這些,“你要不去,那我跟阿穎姐去。”</br> 榮晟帝深覺不妥,“軍中都是男子,你們姑嫂二人過去,顏相他們勢必事事請教你們。你知道怎么查么?”</br> 榮烺瞇細(xì)雙眸,“正好試試他們是不是忠心,誰要問我怎么查,我就問他們是怎么干到尚書首輔的。”</br> 榮晟帝:……</br> 榮綿笑,“我看阿烺比朝中大臣難纏多了。父皇,讓他姑嫂去吧。阿穎妹妹自幼在嘉平關(guān),對軍中并不陌生。興許阿烺一去,顏相他們當(dāng)差更有勁頭。”</br> 榮晟帝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的閣臣生出些許同情,感慨,“那肯定有勁頭。”</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