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章 燈滅之九
    殿下</br>  正文第二零六章</br>  顏姑娘論年歲比榮玥姜穎鄭錦都要小,她得明白才及笄,沒想到定親卻走在大家前面。</br>  榮烺已按捺不住,拉過顏姑娘,跟著就是一連串的問題撲向顏姑娘,“定是哪家公子?怎么之前都沒聽你說過?阿顏,這還保密,可太不仗義啦。”</br>  顏姑娘笑,“殿下別急。我之前也不知道,這次休沐回家,我父親才告訴我的。”</br>  姜穎追問,“定的是誰?我們可認識?”</br>  榮玥也充滿好奇的看向顏姑娘。</br>  “肯定不認識的。”顏姑娘大大方方的告訴大家,“是江南人士,姓陳,單名一個紹字。去歲秋闈,他是蘇地解元。”</br>  “原來是個才子。”榮烺有整飭官學(xué)的經(jīng)驗,一向喜歡有學(xué)識的人,問顏姑娘,“那陳公子現(xiàn)在來帝都了吧?”</br>  “來了。我這次休沐與他見了一面,兩家已經(jīng)交換了信物,待投好吉日先定親。”</br>  “這陳公子長什么樣?”榮烺問。</br>  顏姑娘說,“個子跟我父親高矮差不離,有點瘦,相貌很斯文,學(xué)識好,就有點兒愛害羞。”</br>  榮烺笑起來,“他見你還害羞啊。”</br>  顏姑娘點頭,“一句話沒說,耳朵根就泛紅。”</br>  丁瓔頗覺有趣,柔聲道,“可見平日里是個端方自持的人。”</br>  顏姑娘道,“我父親說,陳家門風(fēng)淳厚,他人品也很不錯。”</br>  榮烺道,“他既然在帝都,等下次休沐邀他出來,一起玩耍,也讓我們見見。”</br>  “行啊。”顏姑娘一口應(yīng)下。</br>  榮烺給人下帖子,都會提前幾日。這位陳公子接到公主的請?zhí)€特意去請教了自己岳父一遭。他跟公主素?zé)o相識,倒是他未婚妻是公主殿下的伴讀。</br>  顏相將帖子看過后還給愛婿,與他道,“公主約摸是想見見你。不必緊張,只管大大方方的。”</br>  雖然岳父讓他不必緊張,陳公子還是很鄭重的裁了十身新衣。</br>  榮烺既然邀人出行,自然不可能只有陳公子一位男子,她另邀了鄭錦與鄭衡鄭弢鄭弘三位表兄,還有姜洋與姜家其他幾位隨大長公主一道來帝都的子弟,一同出行。</br>  反正都是親戚。</br>  鄭夫人見到這帖子,親自給長子挑出行的衣裳。老國公臨終前的安排,鄭夫人聽丈夫提起過。眼下公主年紀遠不到談婚嫁的時候,可若能提前攢下些眼緣,豈不更好么。</br>  鄭衡聽他娘三叮六囑的,無奈道,“原本我好好的,叫娘你這一啰嗦,我怪不好意思的。”</br>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你年紀都弟妹們都大,出門多照顧他們些。更要照顧好公主,公主年紀最小。”</br>  “你弄得好像別有所圖一樣。”</br>  鄭夫人笑著挑了頂春天戴的新式紗冠給長子,“不能這么說。誰會不想在公主跟前好好表現(xiàn)呢?我雖有私心,也是人之常情。你不知道,現(xiàn)在帝都年輕的貴胄子弟,都在學(xué)習(xí)蹴鞠,還不是因為公主喜歡看蹴鞠比賽么。”</br>  鄭衡隨便在果盤挑個蘋果咬一口,點頭,“多練蹴鞠,強身健體。”</br>  “大殿下休沐日也不休息么?”鄭夫人說。她小兒子是大殿下的伴讀,平日都是跟在大殿下身邊侍奉。</br>  “嗯,大殿下勤勉,肯定是不得閑的。”鄭衡道,“要我說,書是讀不完的,六部那些事,也不用急。大殿下年紀也不大,何必這樣自苦,有閑暇多休息玩耍,也消譴一二。”</br>  “大殿下為人端正,不喜玩笑。”鄭夫人把長子明日要穿的衣冠準備好,讓他明白穿戴。</br>  結(jié)果,白操了大半日的心。</br>  鄭夫人選的銀灰暗花錦袍配鑲銀花絲紗冠的搭配,鄭衡根本沒穿,他就一身簡單的玉青長袍,用同色發(fā)帶簪根玉簪便罷了,氣的鄭夫人沒法。若罵一頓就得耽擱時辰,總不好公主殿下相邀,他們反去的遲了。</br>  鄭衡帶著弟妹們往三清觀而去。</br>  這是榮烺相邀的聚集地,今天就在三清觀碰頭,然后去觀里逛一逛。</br>  陳公子到的還更早些,姜家子弟也不晚。他兩家人并不相識,陳公子看他們車馬不凡,也是在門口等,心中一動,便上前去打了招呼。</br>  姜家孩子為首的是姜洋的堂弟姜泌,聽陳公子自報家門,“在下蘇州陳紹,受公主之邀在三清觀門前匯合。不知幾位可同樣也是受公主相邀前來的?”</br>  姜泌也有十四歲,較陳紹小三歲,個子也略矮,不過,他皮膚略黑,渾身透出彪悍英武之氣。聞言一報拳,“正是。”然后也自報了家門。</br>  姜泌好奇,“陳兄怎么猜出我們也是在等公主殿下?”</br>  陳公子一指他們的車馬,“這樣高大矯健的駿馬,帝都并不多見。我也只是偶爾在西北馬商那里見到過,再有你們的馬車,也與帝都常見的馬車有所不同。前些天大長公主還朝盛事,我有朝聽聞一二。”</br>  姜泌笑,“看陳兄文質(zhì)彬彬,我還只當(dāng)你是個書生。怪道以前常聽人說,帝都多奇人。”</br>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br>  幾人就在門前閑聊起來。</br>  一時鄭家人到了,鄭姜兩家的孩子是相識的,姜泌介紹陳紹給鄭家兄妹認識。鄭弢鄭弘還在讀書,鄭衡鄭錦皆消息靈通,鄭錦不著痕跡的多看陳紹兩眼,鄭衡更爽快,笑道,“一直聽聞顏陳兩家的喜事,我們與顏家妹妹都是自幼相識的。今一見陳兄,果然名不虛傳。”</br>  “客氣客氣。”陳公子一身嶄新的月色衣袍,文雅干凈至極。他是讀書人,又是剛定下親事,聽人提起便有幾分羞意。</br>  大家見狀便不再說這個,轉(zhuǎn)而說起三清觀的景致。</br>  陳公子慢慢也就好了。</br>  結(jié)果,馬上榮烺一行就到了。</br>  榮烺扶著林司儀的手下車,大家紛紛上前見禮,榮烺擺擺手,“在外頭可不要這樣,那就繁瑣死個人了。”</br>  大家便都笑著說,“我們都聽殿下的。”</br>  姜鄭兩家都是熟的,榮烺一眼就認出站在邊兒上的陳公子。</br>  陳公子不愧是顏相親自定下的乘龍快婿,陳公子論相貌并非一等一的俊美,但也絕不難看。他生的面皮白皙,身量修長,五官端正,尤其身上那么一股有斐君子、溫潤如玉的氣質(zhì),活脫脫詩經(jīng)中走出來讀書人的一般。</br>  榮烺看向顏姑娘,再瞧著陳公子贊一句,“當(dāng)真不愧蘇州解元,我雖從沒去過蘇州,但一見陳解元,就仿佛看到了江南的山水,江南的靈性。”</br>  陳公子原就是個易害羞的人,給榮烺這么一贊,不只耳朵,臉頰都紅了,連連道,“豈敢當(dāng)?shù)钕轮囐潱徽f江南英才遍地,在帝都,學(xué)生也只勉強腆居末流而已。”</br>  “你還這么年輕,不必跟那些年紀能做你父祖的人比。”榮烺道,“他們也是打你這年紀過來的。”</br>  榮烺老成的說了幾句,觀主就小跑著迎了出來,一揮拂塵,“無量天尊。不知殿下駕到,小道未曾遠迎,還請殿下恕罪。”</br>  “我就是不想大作排場才沒告訴你。”榮烺自幼是與兩個女道學(xué)武功,故而與道家頗熟,“你自去忙,我們自己消譴便是。”</br>  觀主笑,“那小道去給殿下烹茶,殿下也嘗嘗我們觀的道茶。”</br>  陪了幾步,便烹茶去了。</br>  榮烺先游覽三清觀的春景,她性情活潑,腿腳伶俐,登高望遠啥的,半點不累。好在她邀請的也都是年輕人,春天來賞賞景,心情都不錯。</br>  就是一直害羞的陳公子,偷空瞅公主殿下一眼,發(fā)現(xiàn)公主殿下還只是個小女孩兒。哎,剛聽公主說話,還真不像這么小的。</br>  陳公子悄悄想著,目光追隨到未婚妻的背影時,不禁又有些耳根發(fā)燙。</br>  幾年年紀小的少年見他這樣,心下有覺有趣,想讀書人都這樣害羞么?</br>  鄭錦與姜洋早就相識,他們更是賜婚的未婚夫妻,倆人還時不時悄悄說幾句話,態(tài)度都是坦誠中帶著一絲絲甜蜜。</br>  陳公子心中頗是羨慕,想在江南是斷然沒有未婚男女相約出行之事的。果然帝都風(fēng)氣更顯國朝氣派,非尋常地界兒能及。</br>  大家游玩過三清觀,品了觀主推薦的春茶,便去了三月街的月輝閣,這里是一處專供女眷的戲園游賞之地,飯菜制的也好,榮烺提前打發(fā)人包了場。</br>  宮中歌舞也好,榮烺也同樣喜歡民間的曲樂。</br>  這樣大家用過午膳,一直玩到下午,林司儀看時辰不早,方勸榮烺早些回宮。</br>  榮烺想,今日也算盡興。</br>  不過,剛下樓到月輝閣門口,就見一行車馬自門前經(jīng)過。這車馬很樸素,無可顯眼之處,偏車馬上載的東西,幾乎要將車轅壓彎,榮烺好奇的看幾眼,指著問,“這車上載的是銀子么?這么沉?”</br>  她年少,童音清脆。前面一位騎馬的中年人聞言回頭,笑道,“小姑娘,這可比銀子值錢。”</br>  “比銀子值錢,難道是金子?”榮烺說,“若是金子,一匹馬可拉不動。”</br>  中年人大笑,見她一行衣裙鮮麗,必然非富即貴的公子小姐外出游玩。這青衣中年人不欲多言,視線掃到人群后面的陳公子時停了馬,喚了聲,“阿紹?”</br>  陳公子也有些驚訝,上前行禮,看著這好幾車的行禮,陳公子問,“歐陽叔叔,是你么?你是剛來帝都么?”</br>  “我奉命前來接掌國子監(jiān)祭酒一職。去歲聽聞你中了解元,真為你高興。你是什么時候來的帝都?”</br>  “今年開春。”陳公子說了自己的居所,“請歐陽叔叔下馬,我為您介紹貴人。”</br>  歐陽大人下馬,不必陳公子介紹,他便已猜出榮烺身份。周圍這些孩子只將這小女孩兒拱衛(wèi)當(dāng)中,可見這小女娃身份最高。</br>  若只是郡主之爵,陳賢侄也不必特意讓他下馬行禮。</br>  榮烺直接免了歐陽大人的禮,“在外頭,不要引人注目了。”</br>  榮烺就是好奇,“你這車里裝的什么東西這么值錢。”</br>  歐陽大人爽朗一笑,“鞍不離馬,甲不離身,這是說武將的。臣乃文官,別無所長,車中是臣這些年收集的書卷,您想世上還有比書卷更珍貴的么?”</br>  榮烺不禁笑起來,“這話有理。”</br>  心下奇怪,歐陽大人來帝都接掌國子監(jiān),那么,原來的唐祭酒要是轉(zhuǎn)任其他官職了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