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 輔佐
殿下</br> 正文第一八四章</br> 其實(shí),人的選擇無所謂對錯(cuò)。</br> 榮綿與鄭公府先前就不大親近,突然之間親近,也惹人注目。</br> 何況,丁相這幾年教下來,皇長子的確更近清流。</br> 丁相發(fā)愁的是,不論清流,還是勛貴、宗室,說到底都是臣子,陛下御天下,不可能只擇一用之。</br> 鄭家如今還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母家,陛下的親舅家,勛貴之首,哪怕以前不親近,這時(shí)候也該問候一二。</br> 為上者,對朝臣,不能表現(xiàn)出太明顯的偏頗。</br> 丁相照例到宮中給榮烺上課,榮烺問丁相,“三皇五帝時(shí),人縱不能長生,彭祖也活了八百歲,如今可還有長壽法門?”</br> 丁相說,“要有這法門,臣先用了。”</br> 榮烺嘴角一翹,“我看丁師傅起碼能活九百歲。”</br> “謝殿下吉言,老臣可沒這野心。”丁相看出小公主是真同鄭家有些情分,開解她說,“生死之事,順其自然既可。”</br> “丁師傅,你不想活久一點(diǎn)么。我可想活久一點(diǎn)了,我想永永遠(yuǎn)遠(yuǎn)的活著。”榮烺說。</br> 丁相很喜歡與孩子說話,孩子天真自然,丁相也格外有耐心,“若人長生不死,豈會(huì)珍惜朝暮,鐘愛時(shí)光?我倒喜歡人生最多不過百年,正因短促,對我們愛重之人、愛重之物,方更會(huì)鄭重相待。因?yàn)闀r(shí)光那樣快,咻的一下,就過去了。”</br> 榮烺也不鉆牛角尖,“這也有理。”</br> 丁相翻開書,給榮烺講自己寫的雜記。</br> 丁相因十幾年前退休過一次,沒少游覽祖國大好河川,他又是滿腹詩書之人,文人都愛寫書,丁相便寫了不少。</br> 這給榮烺講課,課本就是自己的書。</br> 丁相講課一向風(fēng)趣,何況他學(xué)識淵博,游歷天下,朋友故交極多,何地何人有何典何事,榮烺每每聽的如癡如醉。以往她每位先生都是一個(gè)時(shí)辰一節(jié)課,獨(dú)丁相的課,榮烺讓丁相每次都講滿兩個(gè)時(shí)辰。</br> 且三天就要聽一次。</br> 丁相說到年少時(shí)與朋友游學(xué)趣事,“蜀中道路最難行。有些路,馬都走不了,馬幫送到路邊,把行李卸下來,他們幫我們扛行李,一起走山路。走過去,跟那頭兒的馬幫匯合,這樣才能繼續(xù)走。”</br> 榮烺問,“那那頭兒馬幫的馬是怎么來的?”</br> “一則是當(dāng)?shù)伛R繁衍的,二則外頭馬小時(shí)候,由人背過去的。”丁相道。</br> “唉喲,這可太不容易了。”</br> “是啊。”</br> “路這么險(xiǎn),丁師傅你還能看風(fēng)景?”榮玥說,“要擱我,一準(zhǔn)兒全幅心神都看腳下的路。不然掉下去怎么辦?”</br> “那會(huì)兒誰還有心看風(fēng)景。”丁相道,“戰(zhàn)戰(zhàn)兢兢都怕掉崖下去,驚險(xiǎn)處,汗?jié)裰厣溃睦锖蠡冢@萬里路可行的太苦了。可等過了險(xiǎn)處,再回頭看,大好風(fēng)景,就覺一切都值了。”</br> 大家都聽笑了。</br> 丁相說到蜀地飲食,“我自小不食辛辣,可到蜀地,除了茶水,沒一樣是不辣的。剛開始真吃不慣,卻也不能整日以點(diǎn)心充饑,慢慢學(xué)著吃,竟也品出些滋味。”</br> 榮烺說,“我也不喜歡吃辣,我愛吃甜的。”</br> 榮烺覺著奇怪,“我在書上也看到說蜀人好辛香,喜食茱萸姜芥之辣,所以菜都是辣的。我從沒吃過辣的菜。”</br> 榮烺來了興致,“中午讓膳房做幾個(gè)蜀菜嘗嘗,丁師傅你也別走,一起嘗嘗,看看是不是正宗。”</br> 上著課,她就張羅起午飯的事。</br> 丁相笑著一拱手,“那臣就謝殿下賜飯了。”</br> “不客氣不客氣。”</br> 榮烺頗愛請客吃飯,中午一放學(xué)就把丁師傅帶萬壽宮去了,看到父親也在,榮烺就更高興了。先說了請丁師傅一道用午膳的事,又問柳嬤嬤,“嬤嬤,我讓膳房燒幾個(gè)蜀菜的事,你幫我安排沒?”</br> 柳嬤嬤將備好的花露茶給榮烺,“這能不安排么?奴婢一聽到殿下的吩咐就著人跟他們說了。”</br> “謝謝嬤嬤。”榮烺很高興,仰頭把一茶盞花露茶喝光,擦擦嘴角說,“丁師傅,你先陪祖母、父皇說話,我們?nèi)Q衣裳,一會(huì)兒就來。”</br> 丁相起身,“殿下請便。”</br> “不用這樣多禮。”榮烺請丁相坐著說,就帶著榮玥等人回院兒換衣裳去了。</br> 丁相與鄭太后早是舊交,榮晟帝道,“丁師傅與阿烺頗投緣。”</br> 丁相道,“上午恰講到蜀地飲食風(fēng)俗,殿下生出好奇心,想嘗一嘗蜀地風(fēng)味。”</br> “我猜就是這個(gè)緣故。”鄭太后無奈,“前兒跟齊尚書出門,帶了個(gè)醬豬頭回來給我們嘗。她覺著稀奇極了,想我們定是沒吃過的。”</br> 丁相忍笑,“這是民間粗食,陛下與娘娘怕也是第一次吃。”</br> 榮晟帝道,“朕嘗著滋味兒不錯(cuò)。”</br> 鄭太后搖頭,“十分肥膩。”與榮晟帝道,“阿烺吃東西這口味兒,就是像皇帝。”</br> 榮晟帝笑,“的確,阿綿更似母后,肥的不吃,甜的不用,我都說他有些挑嘴了。”</br> “人天生脾性,哪兒就個(gè)個(gè)似你們父女,什么都吃。”鄭太后道。</br> “我們這是有口福。”</br> 鄭太后想到長孫,問,“把阿綿叫過來,一道用午膳,豈不熱鬧。”</br> “他今天去戶部了,恐怕還沒回來。”</br> “那就算了。”</br> 說到長子,榮晟帝道,“我正有事同母后、丁師傅商量。”</br> “什么事?”</br> 榮晟帝道,“阿綿如今開始學(xué)習(xí)部務(wù),身邊就阿洋幾個(gè)跟著,都年紀(jì)不大,我想選一老成持重的長者輔佐阿綿。”</br> 榮晟帝說著看向丁相,“想來想去,我就相中丁師傅了。”</br> 鄭太后也覺著該有個(gè)穩(wěn)重人教導(dǎo)長孫政務(wù),榮綿其他師傅都在衙門當(dāng)差,或領(lǐng)一部之差,或?yàn)橐谎弥鳎⒉荒軙r(shí)時(shí)陪在榮綿身邊。</br> 鄭太后頜首,“皇帝眼光不錯(cuò)。就是還得問問師傅的意思?”說著看向丁相。</br> 這不是件能拒絕的事,丁相沒有絲毫猶豫,起身一禮,“蒙陛下與娘娘天恩,不棄老臣這鄉(xiāng)野之人,老臣必盡心竭力,輔佐大殿下。”</br> 榮晟帝親自上前扶起丁相,神色鄭重,“那朕便將皇長子托付給丁相了。”</br> 鄭太后嘴角含笑的看向二人,丁相再次行禮,“必不負(fù)陛下所托。”</br> 榮晟帝扶丁相坐下,丁相說,“那臣給公主授課的差使……”</br> “照舊便好。”閨女的課是三天一次,并不占用太多時(shí)間。榮晟帝也不能給兒子請輔導(dǎo),就把閨女的課停了。</br> 榮烺換衣過來,大家一道用午膳。</br> 榮晟帝吩咐尚食女官,“丁夫人是蜀地人,賜一席膳食給丁夫人,她定喜歡的。”</br> 丁相替妻子謝過陛下賞賜,榮烺笑,“丁師傅,你祖籍冀州,師母怎么是蜀地人,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br> 丁相很端莊,“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br> 鄭太后唇角一翹,丁相面不改色,宮人捧來道道佳肴,丁相連忙說,“殿下看這道紅油爆魚,就是蜀地名菜。只是有些辛辣,殿下用時(shí)須得小口嘗。”又同林司儀道,“給殿下備些溫水漱口。”</br> 榮烺注意力就在菜上了,宮人夾了魚腹處最肥美的魚肉,剔掉魚刺再放到榮烺面前,榮烺夾一小口放嘴里,登時(shí)辣的不輕。</br> 她巴嗒兩下嘴,猛的吃了一大口米飯。口中辣味兒頓解,那酥肥香辣的魚肉伴著米香軟糯的大米飯,竟有說不出的合適。榮烺咽下去,“嗯,有些好吃。”</br> 其實(shí)讓丁相說,茱萸放的有些少了,不過,榮烺年紀(jì)小,鄭太后也更偏愛清淡飲食,膳房自然會(huì)減些辣味。</br> 大家分案而坐,鄭太后略嘗兩口便令宮人撤了下去,榮晟帝吃著還好。最喜歡的就是榮烺姜穎二人,姜穎舀些紅油魚汁澆米飯上,更覺滋味足,還說出了丁相的心里話,“再辣些就更好吃了。”</br> 榮玥剛喝完水,忙說,“這已經(jīng)辛辣的不得了了,還要再辣?”</br> “嗯!我覺著再辣些好吃。”姜穎竟是天生的食辣高手。</br> 榮烺已經(jīng)三兩口干了半碗飯,不是她吃飯快,是這魚太下飯了。榮烺道,“我吃著剛好。丁師傅,你覺著呢?”</br> 丁相道,“臣吃慣辣的人,這在蜀地算是微辣。”</br> 榮烺說,“那以后你跟阿穎姐的多放茱萸。”</br> 辛辣之味兒格外開胃,榮烺平時(shí)也要吃一碗飯的,今天吃了一碗半。她辣絲絲的漱過口,嘴巴還是紅紅的,吃的新吃食很高興,中午午睡前跟林司儀說,“林媽媽,晚上還吃這個(gè)。”</br> “辛辣吃多容易上火,晚上清淡些。蜀地菜多的很,明天午膳再用也一樣啊。”</br> “那好吧。”</br> 榮烺在床上打個(gè)滾,跟林媽媽說,“明天再讓膳房燒一回這個(gè)魚。燒兩條。”</br> “燒兩條做什么?”</br> “林媽媽你一條,我一條。你也嘗嘗,真的很好吃。”</br> 林司儀給榮烺把枕頭擺正,“謝殿下賞賜。殿下睡吧,下午還有課。”</br> 榮烺午睡時(shí),榮晟帝單獨(dú)跟丁相說了幾句話,“阿綿年紀(jì)尚小,之前一直讀書,不論政務(wù)還是人情世故,都很稚嫩。丁相你看他何處不足,只管提點(diǎn)他。”</br> “是。”</br> “你與舅舅也是少年相識,舅舅這幾年一直在病中。明日你便隨阿綿過去,看一看舅舅,說說話。”</br> 榮晟帝直接把這樁難題解決了,話明白至此,丁相也知以后在哪方面輔佐皇長子了,一揖道,“臣遵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