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榮烺有那種天生的善良體貼。</br> 所以,她得鄭太后格外偏愛,倒不全是因自幼養(yǎng)在壽安宮的緣故。</br> 做了好事,榮烺自己也很高興,還問兄長要不要跟她一樣,每十天放假一天,也能讓伴讀回家見見家人。</br> 榮綿道,“咱倆功課也不一樣啊。再說,皇子的休息日是太.祖皇帝在位時規(guī)定的,一年該放幾次假都定好的。”</br> 榮烺說,“哪兒就不能變變了。朝中大臣十天還能休一天哪,我就不信,少學(xué)這一天就落下多少功課不成?”</br> “還是別拿這事讓父皇心煩了。”榮綿說。</br> “父皇有什么事心煩啊?”榮烺問。她每天都能見到父親,也覺著父親氣色不大好。</br> 妹妹年紀(jì)小,榮綿不拿這些事跟妹妹說,反是同妹妹道,“你剛上學(xué),要是覺著讀書累,多休息幾天也使得。”</br> “我不累。”榮烺揚(yáng)著小圓臉兒,“我還幫祖母念奏折來著。”</br> 榮綿每天上學(xué),這事兒經(jīng)常是下午放學(xué)后干,他若有不懂的,只要問,祖母都會解釋給他聽。</br> 不過,已略懂事的榮綿,心里壓著的是另一樁事。</br> 如今外祖父就要發(fā)喪了,宮里仍不見賞賜任何奠儀。</br> 他想著,是不是跟祖母說一聲,畢竟是外祖父的喪儀,他做外孫的,是不是該略表致意。</br> 榮烺不知兄長心事,她剛給小伙伴們定了休沐假,得到小伙伴的感謝。私心說一句,榮烺心里有點(diǎn)美滋滋。她年紀(jì)小,喜歡聽人夸贊她。</br> 所以,榮烺就琢磨著,她還要再做一件好事,不,不是一件,是好多件!</br> 她要做許許多多的好事,要讓許許多多的人受益,要聽到許許多多的真心真意的夸贊。</br> 是的,一定得是真心的。</br> 平常那種夸獎,榮烺打小就聽,都聽的不愛聽了。</br> 不得不說,這姑娘年歲不大,挺有虛榮心。</br> 這邊榮烺正滿宮犄角旮旯找好事做,林司儀的頂頭上司趙尚儀過來尋她,“太后娘娘請殿下過去說話。”</br> 榮烺站在梨樹旁,背著小手問,“祖母有什么事?”</br> 因榮烺自幼在壽安宮,趙尚儀等女官都是常見的。倘旁人問,哪里能輕易泄露太后身邊的事,但榮烺是無妨的。趙司儀俯下身,低聲與她道,“陛下在娘娘那里,說起徐國公奠儀之事。陛下的意思,殿下與大皇子怎么說也是徐公府的外孫,不好不表示一二。”</br> 榮烺看趙尚儀的神色,問,“那祖母的意思呢?”</br> 趙尚儀給她理一理包包頭的彩色飄帶,“殿下這就跟奴婢過去吧,娘娘與陛下在等著呢。娘娘令于總管去宣大殿下了。”于總管是萬壽宮的內(nèi)侍總管。</br> 初秋的風(fēng)拂動梨樹的葉子,露出與綠葉顏色相仿的青梨。榮烺就在跨院玩兒,這會兒過去不過幾步路的事,一進(jìn)屋她就覺著氣氛不大好,太安靜了。</br> 父親坐在祖母下首的太師椅中,神色沉郁凝重。</br> 這種氣氛讓榮烺有些擔(dān)憂,她看看一言不發(fā)的祖母,再看看父親,過去給兩位長輩請安。</br> 榮晟帝神色略緩和,“阿烺來了。”</br> “父皇。”榮烺想問,父皇和祖母是吵架了嗎?</br> 她沒有問,可一雙明澈的眼睛里寫滿擔(dān)憂與不安。榮晟帝看她稚嫩的小臉兒,無奈的對母親道,“母后,阿烺才幾歲,可懂什么。”</br> “早晚都要懂的道理,不如早懂。”鄭太后語氣也緩了緩,問榮烺,“在外頭做什么了?”</br> 榮烺不好意思說她是想找些好事做,她說,“我看樹上的梨快熟了,等梨熟。”</br> 鄭太后榮晟帝聽這孩子話都笑了,榮晟帝說,“你想吃梨,叫內(nèi)務(wù)司奉上就是。”</br> “那能一樣么。這是我院兒里的梨。”榮烺見祖母、父親都顏色好轉(zhuǎn),便快快活活的說起自己的觀察,“知了都少了,偶爾才能聽到一兩聲。小花園的荷花都謝了,葉子也開始枯了,過不了幾天,就能吃蓮蓬了。”</br> 榮綿讀書的文昌閣離萬壽宮略遠(yuǎn),故而到稍晚些。</br> 待人來齊,鄭太后便說起徐國公出殯發(fā)喪之事。“你們父皇說,那畢竟也是你們外祖父,應(yīng)該略表哀悼之意,賜下奠儀。你們怎么看?”</br> 榮綿心下一動,他這些天一直為此事輾轉(zhuǎn),就是不想外祖父的喪儀太過簡薄。只是,聽皇祖母的語氣,并不贊同這樣做。</br> 榮綿略作猶豫,還是聽從自己內(nèi)心想法,說,“皇祖母,縱然徐國公為臣有失,說到底,也是至親。如今他已經(jīng)過逝,不從宮中賞賜,只做我們自己賞賜,這樣也不礙宮規(guī)國法,也全了親戚情分。”</br> 鄭太后看向榮烺,“阿烺,你說呢?”</br> 榮烺早提前肚子里想過,她還小,想不了太復(fù)雜的事。她也早知道外祖父過逝了,恐怕外祖父還犯了事兒,所以朝中一直沒有賞賜奠儀。</br> 外祖父她見的不多,感情多是停留在話頭上。無非就是聽母妃、外祖母提起過。</br> 相較之下,榮烺跟外祖母的感情更深一些。</br> 不過,最深的還是朝夕在一處的祖母。</br> 榮烺說,“外祖父也是祖母的妹夫,也是祖母的親戚,祖母你也難過的吧?”</br> “我還好。”鄭太后道。</br> 榮烺琢磨自己要不要裝個傻,不過,她還是表達(dá)了自己的看法。她的小眉頭皺起來,跟大哥說,“大哥,你這法子有一處不好解決。”</br> 沒待兄長問,榮烺就說出自己的疑慮,“要是咱們給東西,怎么能叫人知道只算咱們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宮里的賞賜呢?咱們生來就是皇子公主,就是在賞賜單子上寫上,這就代表咱倆,不代表皇子公主。這也沒用啊,咱們本來就是皇子公主,本來就代表宮中。”</br> 榮烺這樣問,榮綿說,“那只寫咱倆的名字?”</br> “那也沒用。誰還不知道咱倆是誰啊。”榮烺說。</br> 這的確是個問題,榮綿也不禁犯愁起來。</br> 榮晟帝插口道,“皇子公主也有親情,親外祖父過逝,做外孫的怎么就不能去祭一祭了?”</br> “別人可以有私心私情,皇室不可以。”鄭太后坐姿筆直,望向榮晟帝,沉聲道,“皇室一言一行代表禮法。若一罪臣只因身為外戚而處處優(yōu)容,豈不令其他為朝廷盡心竭力當(dāng)差的臣子心寒。今日優(yōu)容徐家,明天趙家李家都是皇親,是不是都優(yōu)容?優(yōu)容了外戚,還有三千宗室!長此以往,朝廷法度何存?法度不存,必至朝綱敗壞!”</br> “皇家,小私小情還罷,大是大非上,只有對錯,從無私情可論!”</br> 鄭太后說的榮晟帝移開視線,沉默不語。鄭太后轉(zhuǎn)身榮綿榮烺兄妹,正色道,“你們也要記住,皇家是沒有私人身份的,你們的言行,就代表皇子公主的言行。大事上,必要秉公對錯,如此,方能使臣民膺服。”</br> 兄妹倆都起身垂手聽了。</br> 榮晟帝抿了抿唇角,也沒有再說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