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二章 那年夏 八
要到群眾中去!
阿木輕飄飄一句話,卻令秋八樓心里產(chǎn)生了劇烈的震蕩!
李辰安有著極高的身份!
這回到寧國京都,他就是寧國的皇帝了!
那是一國之君的無上存在!
莫要說像他這樣身份的人,就算是一個(gè)小小的縣令,若非必要,他們也是不會(huì)愿意去治下的田間地頭看一眼的。
更不用說在這樣的雨中。
就算是他們來,也是坐著轎子來的。
因?yàn)樗麄儛巯ё约旱囊律选?br/>
不愿讓自己的鞋履沾上了這污穢的泥土!
這便是身份之別!
這是根植于人們心中的階層觀念!
在民看來,官那樣做并無不妥。
在官看來,自己本就應(yīng)當(dāng)享有那樣的特權(quán)!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這便是千年來亙古不變的道理。
秋八樓萬萬不會(huì)想到這位寧國未來的皇帝,竟然會(huì)說出到群眾中去這樣的話來!
這話雖然只有短短的五個(gè)字,可這話里的含義卻極深——
群眾,是天下的百姓!
包括了農(nóng)人、商人、工匠等等。
這些人,皆屬于社會(huì)底層的人。
這些人與官,與皇帝之間,是有著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的!
一個(gè)去字,便是將這鴻溝給填了起來,也或者說是架上了一道橋。
那么,這事如果傳揚(yáng)了出去,皇帝都要到群眾中去,那些文武百官呢?
皇帝存在的意義何在?
是表率!
他這一步走在了田野上,走入了農(nóng)家里,那些官員必然以他為榜樣,不管他們心里喜或者不喜,他們也必須走到群眾中去!
至于他們?nèi)チ四軌蜃鲂┦裁础?br/>
且看看這位未來的皇帝他要做些什么。
秋八樓的心里充滿了好奇,便覺得這青年果然異于常人。
不,他異于千百年來所有國家的任何一個(gè)皇帝!
對于這樣的泥濘并狹窄的田埂路,除了蕭包子之外,鐘離若水三女都未曾走過。
不過鐘離若水和夏花還算是好一些。
畢竟鐘離若水在廣陵城的桃花山莊,若是下雨,道路也是泥濘的。
而夏花從天山下來,行走江湖的時(shí)日雖短,也有在雨中趕路的時(shí)候。
真正沒有這樣體會(huì)的是吳沁!
就算是六歲那年去了吳悔的封地,她的出行也是在馬車或者轎子中。
就算行路,也是在街巷里的青石板上。
若有下雨,還有丫鬟打傘。
這一次前往寧國,雖然帶著五十個(gè)侍女,也帶著她的貼身婢女小荷,但為了與李辰安相處方便,也或者是為了不彰顯自己公主的特殊身份,她從沒有讓小荷隨她而行。
走在這田間小徑,初時(shí)倒是覺得新鮮,漸漸……
泥糊滿了鞋,變得越來越重。
她一手撐著傘,一手還要撩起裙擺,這路可就不太好走了。
她一搖一擺。
沒有蕭包子那扶風(fēng)步的輕快隨意,而是顯出了狼狽之態(tài)。
李辰安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看向了吳沁,咧嘴笑了起來:
“我背你!”
田埂太窄,沒法牽手并行,那最好的法子就是背著她走了。
吳沁卻倔強(qiáng)的搖了搖頭:“不,我自己能行!”
“當(dāng)真?”
吳沁抬眼看向了李辰安,很是認(rèn)真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我當(dāng)真能行!”
“好,小心一些。”
李辰安沒有堅(jiān)持,因?yàn)橛行┞罚偸切枰獏乔咦约喝プ叩摹?br/>
這小姑娘性子堅(jiān)強(qiáng),倒是個(gè)好事。
跟在后面的秋八樓又看了看,他隱隱猜出了那小姑娘是誰,他的眼里也露出了一抹贊美。
他收回了視線,扭頭看向了跟在他身后的莊定春。
這位莊府的小表弟此刻一臉苦不堪言的模樣。
若不是因?yàn)榍懊婺俏皇菍巼臄z政王李辰安,若不是因?yàn)樗枰c李辰安能夠結(jié)識(shí)一番,恐怕這位小少爺早已返回。
因?yàn)轲B(yǎng)尊處優(yōu)的莊府小少爺,這一輩子也從未曾走過這種泥濘坎坷的路!
反倒是那位攝政王,他的步履平穩(wěn),甚至一步一個(gè)腳印走的很是堅(jiān)定。
一路行至這田埂的盡頭,便來到了一處小河旁。
小河上有一座石墩子橋。
橋的對面,便是散落在竹林間的隱約的房舍了。
王正浩軒這時(shí)候飛了過來,落在了李辰安的身邊。
“辦妥了?”
“嗯,周正派了五十個(gè)人。”
“……好。”
帶路的王新嚇了一跳,心想這位公子究竟是個(gè)什么身份?
隨行者竟然如此之多,恐怕不是州府老爺家的少爺,恐怕是道臺(tái)大老爺家的少爺!
這……這等貴人登門,如何招待?
自己的家里倒是有些米面,可酒和菜呢?
沒銀子去買啊!
也來不及買了。
那……只能殺了那兩只正在生蛋的老母雞來招待這些貴人了。
哎……!
王新心里一嘆,繼續(xù)前行。
那兩只老母雞生的蛋,可是要留來換取一些青鹽的,這……可惜了!
走過了那石墩子橋,走入了竹林間,七彎八繞來到了一處茅草房子前。
有狗飛奔而來。
發(fā)出了“汪汪汪……”的叫聲。
王正浩軒眼睛一亮!
好一只四黑犬!
這家伙,渾身皮毛漆黑一片,兩只狗眼也如兩顆漆黑的銅鈴。
只是因?yàn)檫@是一只幼犬,那叫聲便顯得有些奶里奶氣,但毫無疑問,以王正浩軒品狗的眼神,這狗養(yǎng)大,必然是一只最上等的護(hù)院犬。
若燉之……則大補(bǔ)!
得想法弄回去!
那小黑狗萬萬沒料到會(huì)有人正在打著它的主意。
它搖著尾巴在歡迎著主人的歸來,也在極為警惕的看著主人身后的這群陌生人。
就在這時(shí),一個(gè)年約五六歲的小男孩兒跑了出來。
“爺爺爺爺……”
地上滑。
這小家伙屁顛屁顛跑的挺快,陡然看見他的爺爺身后還有那么多人,頓時(shí)止步,腳下卻一滑。
就在他的身子向后一仰的那一刻,鐘離若水一步?jīng)_了過去。
她伸出了一只手,恰好枕在了那小男孩兒的后腦勺。
后腦勺下,是一塊凸出的石頭!
鐘離若水將那小男孩兒給扶了起來,那小男孩兒吸了吸鼻涕,并不知道他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
他那雙眼睛看著鐘離若水,眼里有些畏懼,也有些好奇。
“姐姐……”
王新走了過來,“叫小姐!”
鐘離若水樂呵一笑:“就叫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我叫狗蛋。”
“……哦,這算是乳名,有沒有起一個(gè)正式的名字?”
狗蛋抬頭看向了王新。
王新憨厚一笑:“這個(gè)……鄉(xiāng)戶人家,狗蛋這便算是他的名字了。”
“爺爺,我不喜歡這個(gè)名字。”
“……”
李辰安走了過來,揉了揉狗蛋的腦袋,想了想,“這小弟弟虎頭虎腦的,要不,就叫王莽,如何?”
“這……多謝公子賜名!”
“狗蛋,還不快多謝公子!”
狗蛋噗通一聲就跪在了泥地里,砰砰砰向李辰安磕了三個(gè)響頭:“多謝公子賜名,我也是有名字的了!”
他從地上起來,一身的泥。
卻興沖沖的跑了。
“以后不許叫我狗蛋,我叫王莽……!”
李辰安咧嘴笑了起來。
看向了正在盯著那只四黑犬的王正浩軒,“你再回驛站一趟,讓他們送些吃食來。”
“今兒個(gè)晚上,我便在這里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