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
十月中旬的一天,東風殿來人請地宮南明分堂的堂主蕭如月去商議個事兒,順著人道走去,還沒到門口,就聽到李明武大嗓門兒傳出來:“當初,要沒蕭簫決斷,徐老堂主、寧五叔、秦伯伯你們肯把兵借我嗎?打了敗仗,你們個個都不肯再助我,蕭簫當時都快臨盆了,逼著我去找孫大夜,才把咱們地宮的守護重任繼續(xù)下去。要是她也撒手,現(xiàn)在我們還能坐在這兒?
公孫天都他們又不傻子,你們都忘了他們把持大運河我們給連殘陽的火槍堵著三天三夜都吃不上一口干糧的日子了?要沒蕭簫出主意咱們能活得下來你們哪來的槍哪來的馬哪來的糧?孫玉蛾還敢提讓她兒子做太子,她有什么功,她有什么勞!太子,要封太子我不會封蕭簫的兒子,蕭簫也會生兒子,她那么聰明,生出來的兒子自然也聰明,這才是我們大秦的福氣。
還有那個蘇家,什么保全大局,呸,是看大哥會不會回來吧?在大哥前頭乖得像孫子,一等大哥離京,就耍賤招想要他兒子(蘇慕陽)做皇父,哼,要不是蕭簫壓住嶺南柴家,打亂蘇家陣腳,堂里幾千號兄弟流血流汗全給慕容家做嫁衣了,蘇貞秀那種腦子能想到個鬼,她想做皇后,她有個屁的能耐。。。”
蕭如月悄悄地問領路的,這是怎么回事?
王堂主咳嗽兩聲,皇帝陛下最近看了些書,學會說話前先打些草稿筆記,現(xiàn)在正是驗收學習成果的時候。蕭如月也掩嘴輕咳兩聲,里面的人聽到動靜,斂了聲,不一會兒,傳來李明憲淡漠的聲音:“進來。”
幾個人抬腳跨過門檻走進去,蕭如月在李明憲旁邊的位置坐下,沖長桌對頭的李明武笑了笑,示意她全聽到了,李明武微微紅臉,不自在地咳嗽轉開眼不好意思看人。
李明憲輕磕桌面,沉聲道:“堂里的規(guī)矩不能壞。”
蕭如月見李明武換了張紙條,迅看一眼,抬頭反駁道:“慕容家坐得皇后位,蕭簫也就坐得皇后位,她又不是我們李家的人,不存在融權一說。”
李明憲微頷,提醒道:“這南明分堂的堂主之位是從李家分出去的。”確切地說,是李明武那邊的人轉到蕭如月名下讓她用。
這個問題李明武沒準備到,他翻紙條找來找去找不到,李明章和李明文不住地輕笑,徐老堂主等人看他翻紙條的動作,無奈地直搖頭。李明武摸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有點慌亂地答道:“那,那我就光給蕭簫一個皇后的頭銜,不給權,這樣就不會有沖突了吧?”
李明章忍不住拍桌道:“那還封個毛啊。”
“當然有用,”李明武很嚴肅地說道,“這樣蘇貞秀就不能用皇后的名頭欺負蕭簫。”
東風殿里在座幾個人差點兒把茶水噴滿桌面,到底誰欺負誰!?李明憲卻對這個提議贊賞不已,怎么說地宮里的人出去混到郁夫人那樣東躲西藏的地步還是相當讓人不痛快的。他點頭同意,道:“封右皇后,鳳閣諸卿及用度由南明分堂自行解決。”起身離開便當散會。
李明章李明文笑著拍老四的肩膀,虧得他想出這樣的主意,反而給地宮這邊頭長臉了說。李明武還愣在原位置上,不敢相信他大哥同意他的建議。
蕭如月走過去,輕聲喂,李明武回過神,結巴道:“蕭簫,蕭簫,你捏我一把,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阿武竟想到這樣的法子解決問題,真是誰都沒有想呢,厲害。”
李明武嘿嘿地笑,興奮地抓上蕭如月的手,看著她的眼眉越笑眼中亮光越盛,正當時,李明武刷地放開蕭如月的手,飛地用力地后跳一大步,好像被夫子抓包一樣緊張:“大、大哥。”
“繼續(xù)。”李明憲從下由上微微擺下頭,云淡風清地隨意,背著手緩步走出東風殿去。李明武看一眼身前再看一眼身后,輕聲和蕭如月道別,追他長兄去了。蕭如月輕勾唇而笑,撇過頭與珊瑚等人回沉壁殿。
不幾天,宮里就傳開新帝舌戰(zhàn)群臣,順利擺平各路諫官搞定封后大事。十月底,新帝頒布冊封旨意:封蘇貞秀為左皇后,封蕭如月為右后,依次封何思煙、沈采薇、燕秋水、徐含霞、孫玉蛾、晚云為妃,居皇城右后半城各宮殿;冊封郡王旨意同蕭如月前次所看。
據(jù)說,蘇貞秀曾鬧著要封其子高陽郡王李明孺為東宮太子,李明武立即以封蕭如月之女李明靜為監(jiān)國大長公主削光太子之權要脅,要么別耍花招,要么看誰比誰更狠。也因此,群臣們沒鬧封諸君的事,這新帝都已經退讓到這份上,再不識好歹也得顧著人家后面三個級護短的兄長不是?
事情真的是這樣的嗎?任滄海可以很明確地說不是,他給蕭如月帶來消息,傳世樓出乎意料地拿到佳木樂郡的一個馬市。這是一個信號,為黃泉相思生死奔波那些武將的示好表示。蕭如月不動聲色,壓而不,只當不知其事。
至于李明武,他是皇帝,也是男人,讓皇帝高興認為自己有能力實踐諾言保護自己喜歡的女子,又什么不對呢。
冊封大典放在新年前夕,寓意普天同慶。
工匠們更是沒日沒夜地熱火朝天地忙活起來,工頭更是連拍胸口,保證在除開春前完工。各地忙著給嬪妃們趕制禮服,整個燕京都沉浸在紅色的喜氣中。
這樣應該沒事了吧?不,有的人就是要雞蛋里挑骨頭,比完嬪妃的級位比宮殿規(guī)制格調,只要是女人存在的地方,就少不了攀比。比來比去現(xiàn)蕭如月這位新右后沒有進入比建宮殿大軍,閑言碎語就多起來:敢情這位新后還想獨霸皇帝與之同殿同起同宿?這是萬萬不能夠的。
李明武只得出面澄清,皇后的宮殿自有建處,宮外十里。
宮里嬪妃們這下舒坦了,一個無權的皇后果然只能趕到宮外去住,那可不就是冷宮的代名詞嗎?但是,當眾人查探見右皇后的新宮址約莫有五分之一皇城大時,朝野都沸騰了:一國之后豈能在宮外獨居,不成體統(tǒng),不像話。。。
李明武冷冷地回復:諸卿限定右皇后花銷不得占庫用,瑞賢皇后不住自個兒娘家住哪兒?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
朝官們馬上又想到那龐大的規(guī)模,個個像跳梁小丑般跳出來叫道:逾制,這是大逆不道。
皇帝少府令站出來回復:已經查看過建房圖紙,宮妃最低標準。
官員們辯駁道:但是,那里面有很多皇家園林行宮的規(guī)制。
太倉令郭重陽幫忙答復:秦律允許土地買賣,既然那是瑞賢皇后用自己的錢買的地,里面她愛怎么建就怎么建,王法沒說皇后不能建一個皇家園林行宮。
右皇后是有那樣的財力,來路正不正呢?御史是要查賬的,李明武扔過去幾大本明細賬:本朝還欠皇后六萬萬兩白銀,閑著的就給朕賺錢還債去。
朝官們懨了,當初誰沒從暴利的黑貨貿易中獲得大筆好處費,那可是實打實通過傳世樓從蕭如月手里敲竹竿敲走的,要是真查起賬,還不如把自己直接送到李明憲掌管的御史府去好了。
建宮攀比事件風波平息后,眾臣僚又想出一個招,國庫沒銀子大辦婚事,要從簡。李明武威脅要減所有官員的俸祿,朝官們立即表態(tài)緊衣縮食也是這么句話,婚事必須簡樸,想要大操大辦,行,皇后自個兒掏銀子。
李明武惱火不能把自己的威脅落實到底,因為那會引起官吏大混亂。這位新帝便說從簡就從簡,三宮六院統(tǒng)統(tǒng)從簡,比如帝后婚服要過一百二十道工序用九斤九兩金絲簡化為十二道工序九兩金,比如迎娶時皇后宮女持禮應配有九十九種削減為九對,比如宮妃花冠一律棄用金銀改用米珠絹花。。。由此大秦朝臣民迎來自大秦鐵騎令四海臣服以來最簡單最樸素也是最憋屈的皇帝大婚。
轉眼來到年二十五這天舉辦皇帝大婚典禮,去太廟的路上,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刺殺未遂事件。蕭如月一聽有人喊刺客立即脫婚服扔冠冕躲進人群,躲過被抓去當人質的命運;另一個皇后蘇貞秀受了不小刺激,微微見些血人沒事;死了很多宮人宮女。
皇帝大婚拜太廟的重要關頭竟出現(xiàn)刺客,這事件的嚴重性足可以和顛覆皇朝的相并提,御史監(jiān)察、廷尉校衛(wèi)、皇家御林軍、京畿重地關防大軍統(tǒng)統(tǒng)行動起來,聲勢浩大,執(zhí)行力度雷霆萬鈞,追查幕后主使者,空氣里凝聚著肅殺的因子,鮮血的味道在無聲無息地漫延。
最后查出這次謀逆行動是由南風樓余孽聯(lián)系幾大商會所為,他們利用商會條件,弄到燕京城軍機防衛(wèi)圖,潛入太廟,意謀挾持重要人質逼使皇帝釋放關押在天牢里的南明公卿六世家九千在押犯。
蕭如月得到消息的時候,鐵面無私的李明憲大少爺已下令誅殺所有降兵降將。
原本這種事跟她扯不上關系,她只要等著再次參加皇帝大婚即可。可有人就是瞧不得她清靜享福,代表人物有皇帝一心腹郁管事,蘇太尉的門人諸葛雄城,相國顏友生下九卿若干人等老交情的年輕官員,說是此來受蘇太尉委托,懇求蕭如月阻止李明憲,讓他收回成命。
理由是新赴任的北疆守將畢竟年輕,沒有黃泉相思老道,短時間內還鎮(zhèn)不住北部邊關,且羅剎人好殺,如此毫不留情地斬殺會引起羅剎舉國報復云云。況乎,黑衣大食的威脅未消,帝國實不宜再掀戰(zhàn)事,能和則和。
蕭如月不停地冷笑,不停地打量這幾個人,想看看他們到底有沒有臉皮,新北疆守將是蘇太尉的兩個兒子,他著急很正常;其他人又收了南明商會多少好處呢?
她冷臉,叫人送客。
“姑娘,”郁管事上前一步,急急阻止道,“此事除姑娘再無人可辦到。”
“郁先生以為我現(xiàn)在什么身份?”蕭如月冷笑反問,“與李大少爺是何關系,讓我去勸李明憲,虧你們說得出口!”
朱淮陰等人互看一眼,頭不由得地低了幾分;只有郁管事半抬頭,仰臉道:“姑娘所言句句在理,正因為姑娘身份今非夕比,才有可能勸阻總堂主。”這就要說到五鬼堂內部封賞之事,郭重陽等人欲退下,蕭如月?lián)]手,讓宮外兩位千牛軍把人帶出去,她不需要聽那些廢話,五鬼堂的權利該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難道要她去求那個男人么?哼!
蕭如月趕走這撥人,卻趕不盡所有凡是能和她套得上點關系都要來求情的人。
南明世家的生意遍布帝國疆域,傳世樓也不見得能與其分庭抗禮,這生意場上人情處處,還有姻親血緣的,如若殺盡,真是要舉國動蕩。這道理蕭如月固然明白,她倒很想譏諷他人一句:怎地不求林詩佳去?!
想想恐有些人把這種話當成吃醋多情什么的,蕭如月還是咽下到嘴邊的話,拒絕南明寶島商會會長梁空山一車又一車地補藥騷擾。這人早年受南明楚家大恩,幾乎像是南明六公卿的家臣一般忠誠,他在道上放出話,只要能救出人,散盡家產也甘愿。反過來,含義即是動搖大秦根基也再所不惜。
最后,徐老堂主和一個叫李老三的老頭子登門造訪嘮叨,說她這個女巾幗在永和前些個年是如何地至仁至義,要是沒有她嘔心瀝血地輔佐永和帝起事,沒有她當即立斷地決定奇襲燕京重華宮,這天下不知還要亂到何時等等。
這兩人話說得漂亮,把蕭如月的功勞放到凌駕于帝王尊嚴之上坦白地講,不管是朝堂還是地宮,都不能虧待這么一位功蓋社稷的大英雄。所以,他們是來請蕭如月去接受理當屬于她的那一份功賞。
連李氏宗家的人都出來請,蕭如月心想這喬也拿得差不多,便點頭應允,帶上面紗與人來到東風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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