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為人民服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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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誡》、《女則》教育我們,出嫁之后,最好還是老老實實聽夫君的話,否則后果很嚴(yán)重。~。m#*
我如今深深愧悔自己白抄了那么多《女誡》、《女則》,還不明白婚姻的本質(zhì)。婚姻這種事,向來沒有和平共處的,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便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搞民主固然可以順應(yīng)民意,但一言堂,只要領(lǐng)導(dǎo)人英明,未嘗不是沒有出路。
皇帝陛下在宮里大搞一言堂,□專政,就算我跳起來與他叫板,恐怕也是完敗。歷史經(jīng)驗告訴我們,維新變法后面如果沒有耍槍桿子的有力支撐與保護(hù),被推出午門斬首的可能性極大。
我是個趨吉避劫的小人,想明白了自己勢單力薄,頓時心虛無比,一步一挪蹭進(jìn)大堂,倍感凄涼朝身后瞧了最后一眼,田秉清忍著笑的臉從門口一閃而過,再不見蹤影。
鳳朝聞龍目眈眈,盯著一步步挨進(jìn)來的我,淡淡道:“皇后好大的膽子,竟然不經(jīng)朕的允許便溜出宮來!”
我自懷孕以來,被他圈養(yǎng)在重華殿,尋常去御花園都要皇帝陛下批準(zhǔn)陪同,今日情急之下出宮,還沒來得及報備。
他這番模樣,分明是一只不緊不慢亮出了爪子的老虎。
我訥訥辯解:“這不是為人民服務(wù)嘛……”
黃將軍家眷如今正是大齊庶民百姓。
他顯然對我的回答不甚滿意:“朕倒不知道京中這些官吏們是干吃閑飯不干活的!”
也是,為人民服務(wù)太籠統(tǒng)了,大齊有數(shù)百萬勞動人民,如果一個個服務(wù)到底,那不得累死我啊?
我趨前一步,干笑:“我這不是為了兄弟兩肋插刀嘛……”
蘇仁與趙勇正是我的兄弟。
他鳳眸輕瞇,往我兩脅去瞧:“刀呢?”
我氣結(jié)!寫戲本子的歷來都喜歡把英雄所面對的困難夸張化,劇情越跌宕,觀眾興致越高。我這還不是為了照顧皇帝陛下的情緒?
他的爪子在我的肋下摸了摸,悠悠然嘆息了一聲:“皇后何時才能顧忌著肚里的皇兒,不再隨便往宮外跑?”
這一聲嘆息幽怨與溫柔并重,簡直就像收了利爪受傷了的老虎,還將自己的肚子露了出來,恨不得讓你上前給順順毛。
我非常誠懇的望著他:“其實……我肚里的也許是個小公主呢?”
這下他真的怒了,闊步行來,在我頭頂投下一圈深重的陰影,鳳目咄咄逼視著我:“小公主就能往外瞎跑了!”
統(tǒng)治階級最喜歡拿這招嚇唬人民,一時的示弱不能換來人民的諒解,立馬就亮出大刀準(zhǔn)備**了。
鳳朝聞是統(tǒng)治階級的首領(lǐng)、**的楷模,氣惱之下一下就伸手捏住了我的鼻子,在我耳邊低低質(zhì)問:“不知道自己是雙身子嗎?萬一出事了怎么辦?”
最近這幾個月人人都恨不得拿我當(dāng)官窯出品的瓷器,務(wù)求輕拿輕放,乍逢突變,我很是順應(yīng)君意,就算不疼也是連連叫喚:“疼……疼……輕點啊……”
門外忽然傳來撲通一聲,連帶著田秉清驚慌的聲音:“陛下息怒!小心娘娘的身子……陛下息怒啊!”
我困難的扭頭去瞧,田秉清跪在門口不住磕頭,口里只喊著“陛下息怒!”待他在叩頭的間隙抬頭來瞧,頓時瞠目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
皇帝陛下的手還捏著我的鼻子……
我們保持著一個古怪的姿勢互相看著,反倒將田秉清鬧了個大紅臉,一副“恨自己大煞風(fēng)景”的模樣,連禮也不行,嗖的一下躲到了門后面。
我與鳳朝聞視線相接,忍不住哈哈大樂,他順勢松開了手。
樂完了,他板著臉訓(xùn)我:“別以為沒事了,回去禁足,好好在龍床上養(yǎng)胎思過!”
我悲憤瞪著他。
他繼承了爹爹當(dāng)年管理我的鐵血手腕,稍有不順從便禁足,□又□。只是爹爹的禁足尚有一個房間的活動范圍,皇帝陛下則要狠的多,禁足的范圍只在一張龍床之內(nèi)。
我拉著他的胳膊百般示好,哭著喊著不肯禁足,被他鳳目微瞇,淡淡拋過來一句:“如果再鬧,就禁足加罰抄《女則》。”
這種懲罰太過慘無人道,導(dǎo)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等童伯張羅的菜上了桌,我卻毫無胃口,只草草扒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
皇帝陛下顯然也毫無食欲,扒拉了幾下見我這副無精打彩的模樣,嘆了口氣:“本來想著帶你去街上游玩-——”在我熱切的目光之下,他挾了一根青菜喂進(jìn)了口里,細(xì)嚼慢咽,一言不出。
我只好努力往自己肚子里專心填東西……
在我的軟磨硬泡死纏爛打之下,鳳朝聞總算同意了帶我去街上游玩一番。只是他出宮之時身著朝服,我又是宮裝,卻不適合上街去。小黃身形矮了他許多,最后只得令田秉清速往宮中一趟,帶替換的衣裳過來,并召晏平前來伴駕。
前一條我不反對,可是后一條卻委實令我不解。
我與他夫婦二人出街同游,卻召個不相干的人前來……
在我探詢的目光之下,皇帝陛下泰然自若,悠悠然道:“猶記得那年,朕以太子身份出使大陳……嘖嘖,皇后對晏將軍那番體貼……”
我:“……”陛下您也太小心眼了吧?這等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居然還記得。
大概是我的眼神一不小心泄露了我的心里話,鳳朝聞朝后懶懶一靠,修長手指輕叩桌面:“朕記得,今日出宮的時候,尚有幾封呈上來的加急奏折未批,因私而廢國,這種事……”
我暗暗責(zé)怪自己沉不住氣,對著皇帝陛下猛拍馬屁,什么勞逸結(jié)合、保重龍體,方有國泰民安之類等等,總而言之,今日出宮游玩一則有利于龍體二則有利于民生最好百利而無一害……
他大概對這種話平日聽得太多,越到后來臉色越臭,最后忍無可忍,黑著一張俊臉不無幽怨的質(zhì)問:“讓皇后道一聲夫君辛苦了就這么難嗎?”
我的臉上登時辣辣作燒……你儂我儂神馬的其實描繪起來很美好張口說出來真是大煞風(fēng)景啊大煞風(fēng)景……
皇帝陛下不滿意,行程必然有所耽擱。
而我堅持認(rèn)為,無論是我對皇帝陛下的深情厚誼,還是皇帝陛下對我的關(guān)懷體貼,感情的本質(zhì)不變,非是輕浮的語言能夠盡述的。
皇帝陛下嗤之以鼻,八字御批:“油嘴滑舌,膽小怯懦!”
等出了安府,已是燈火黃昏。
我二人攜手同行,晏平落后五步,在京城大街上溜達(dá)。
在宮里待的久了,如今身處鬧市,耳邊是小販的叫賣聲,眼前是琳瑯滿目的百貨,真像從清冷的廣寒宮重返人間,一時間塵味撲鼻,身心舒暢,甚至隔著幾條街就能聞到酒樓里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大陳注重禮教,男女大防甚嚴(yán),街面上很少看得見相攜而行的男女,可是大齊隸屬北地,民風(fēng)彪悍,不過三年時間,已到處見得手挽手的年輕男女相攜而來,舊貌換新顏。
在我央求的目光之下,皇帝陛下到底不好當(dāng)著臣子的面太過摳門,只得帶了我與晏平進(jìn)酒樓用膳。
說起來,此事倒十分的令人感慨,就好比皇帝陛下在桌上舉著酒杯與晏平所說:“近四年前,朕與*卿,還有皇后在此把酒言歡,韶華易過,往事歷歷,宛在眼前吶!”
同樣的雅間,同樣的人,怎不怨皇帝陛下說出這番話來,連我都只覺身在夢中。
外面改天換地,連皇帝都換了兩茬,這家酒樓依然燈火輝煌,生意興隆,屹立不倒,掌柜的真是把作生意的好手。
晏平舉起了杯子:“臣敬陛下與娘娘一杯!”一仰脖喝了個干凈。
他大約久不與皇帝陛下同桌而食,拘謹(jǐn)不少。我覺得氣氛冷清如此,理應(yīng)活躍一番,于是舉起酒杯,正欲尋摸兩句祝酒詞,卻被皇帝陛下奪了杯子過去:“皇后已有身孕,不宜飲酒,朕代飲!”
我看著自己手里被臨時塞進(jìn)來的茶盞,頗不是滋味的低頭吃菜。
懷孕是道分水嶺,美酒在那邊,我在這邊……
他君臣二人很快推杯換盞,討論朝政,假如拉張御案過來,我毫不懷疑皇帝陛下會將這里當(dāng)作了御書房,如果有奏折,恐怕都會當(dāng)場辦公。
——這就是嫁給一個工作狂的可憐之處,他除了時不時給我習(xí)慣性挾兩筷子菜,估計已經(jīng)徹底忘了我的存在。
我埋頭苦吃一氣,內(nèi)心充滿了不可言喻的失落。后宮的女人不是我的情敵,皇帝陛下的政務(wù)才是我的情敵。
是不是只有談?wù)?wù),才能夠吸引他的注意力呢?
“陛下,燕王府蓄私兵最少兩千,這件事不知道你怎么處理?”
“什么?”
“兩千?”
他們兩個總算肯回頭一顧了,只是面部表情多有緊張之意,如臨大敵。
我得到了關(guān)注,心滿意足又低下頭去吃菜,被皇帝陛下?lián)踝×丝曜樱澳闶钦f……你確定燕王府蓄養(yǎng)私兵最少兩千?”
他靠的我極近,鳳目幽深,雖仍然鎮(zhèn)定從容,但是我就是感覺到了他的焦慮。
我訥訥:“這件事……你不知道?我已經(jīng)打發(fā)武恪去處理了……”不過武恪目前也還沒回來……
晏平的聲音聽著有些發(fā)沉:“娘娘,武將軍帶了多少人?”
我側(cè)頭想一想,這些人護(hù)送我出宮,“大約……一二百人吧?”
一二百人對兩千人……以一當(dāng)十……武恪將軍向來神勇無敵,素有戰(zhàn)神之稱,想來還能應(yīng)付得來吧?
“陛下,武將軍不會是出事了吧?”晏平此刻竟然難得的沉不住氣。
武恪是騎馬過去的,從這邊到京郊莊子上打兩個來回都差不多了,他卻還沒有消息……
……難道是戰(zhàn)況格外激烈?
不及細(xì)思,已聽得樓下嘩聲大起,有粗豪的嗓門響徹:“可別跑了行刺的匪類……”聽起來好像是官兵在捉盜匪,不過響動這么大,私以為這是在向盜匪通風(fēng)報信。
現(xiàn)如今的官兵,是越來越?jīng)]有職業(yè)素養(yǎng)了,辦案擾民不說,還喜歡虛張聲勢。
我頗為譴責(zé)的瞧一眼皇帝陛下,起身欲推開臨街的窗子瞧瞧,卻在窗戶乍開的瞬間,眼前寒光直從窗口逼了進(jìn)來,冰涼的刀刃幾乎緊貼著我的脖子,下一刻便要切了下來,我一個鷂子翻身躲了開去,正一腳踩在飯桌上,只聽得嘩啦啦瓷器大碎,腰間已攬上來一雙鐵臂,將我牢牢護(hù)在了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