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阿南說的不錯,酒的后勁很足。
雖然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但讓你腳下打個晃還是綽綽有余的。
成蕓在往客棧走的途中就打了個晃,窄窄的山坡上,差點一腳踩空。她穩(wěn)住身子,彎腰,就著黑暗瞇起眼睛往下面看――
剛剛險些踩空的地方是一片菜園子,邊上圍著一圈籬笆,又尖又密,一根一根朝天支著。
成蕓縮了縮脖子,嘿嘿地笑了兩聲。
回到屋子,她懶得洗漱,倒在床上就睡。
一夜無夢。
第二天,成蕓睡了個懶覺。
她算是深切地體會了什么叫做休假,就是徹徹底底地沒有秩序。八點的時候成蕓睜開眼睛,瞄了一眼手機,然后又悶頭大睡,一個回籠覺直接睡到十一點半。
再爬起來,成蕓看見窗外炊煙裊裊。
當然了,這肯定不是早飯,想來是寨子里的人家開始做中飯了。
成蕓起床,先跟張導約了時間,然后洗了個澡。
十二點的時候,她才打著哈欠出門。
張導還是等在客棧大堂,見到成蕓就打招呼,“成姐!”她蹦蹦跳跳地跑過來,“睡的好不好?”
成蕓點頭,“挺好。”
“那咱們下去吧,你是想先吃飯還是先走走?”
“你餓么?”
張導唔了一聲,說:“我還行。”
成蕓一邊往外面走一邊笑著說:“什么叫還行,出門在外,就我們兩個,你不用說這些模棱兩可的話,餓了就告訴我。”
張導到底年紀小,被成蕓一說,臉有點紅,小聲說:“是有點餓……今天早上還沒吃東西。”
“那走吧,先吃飯。”
“好好好。”張導興致勃勃地帶著成蕓來到山坡下,找了一家小餐館。
雖然已經十二點了,不過因為旅游淡季,家家戶戶作息時間都往后推了幾個小時,到現(xiàn)在還有賣早餐的。
張導問成蕓吃什么,成蕓說隨便。
張導沖店里面喊:“老板,兩碗牛肉面。”
已經中午,陽光將清晨的寒氣驅散了不少,成蕓穿著這身也沒覺得有多冷,在等面的時間里,她看向店外面。
小路上只能通過一輛車,兩輛同是拉貨的車主正在協(xié)商到底誰先過去。
旁邊是兩個苗族的老頭,坐在臺階上看熱鬧。
再旁邊是一只黑山豬,沒被拴,但它看起來也完全不想動地方,閉著眼睛躺在墻角,要是沒有喘氣的起伏就跟死了一樣。
這間小店不大,事實上這寨子里就沒有很大的店鋪,這家小餐館里面擺著兩條長桌,成蕓和張導坐在一起。
面很快端上來,張導把相鄰一桌的咸菜盒拿過來,舀了一勺,又打開放在桌子前面的泡菜筒,夾了幾筷子的泡菜。
“成姐,你也吃啊。”
“好。”
宿醉過后,其實成蕓一點都不餓,她現(xiàn)在倒是很想抽根煙,可惜沒有,只能找點話題打發(fā)時間。
“你經常帶團來這里?”
張導說:“對,來貴州的話,這里算是一個大景點,旅游旺季的時候人特別多。”
成蕓說:“確實是個休閑的好地方。”
“對了成姐,昨天的表演你看了感覺怎么樣?”
“還不錯。”
說起這個表演,成蕓不得不想起一個人。
而想起這個人,成蕓忍不住樂了出來。
“小張。”
“嗯?”
成蕓轉過頭,“我跟你說個有意思的事。”
張導下意識地看她,一臉地好奇,成蕓帶著笑意回想昨晚的場景,“我在那場表演里,看見個熟人。”
好像不對……
“其實也算不算熟人,但是――”
“周東南吧。”張導馬上接上了。
“?”成蕓有點驚訝,“你知道?”
“知道啊。”張導好不容易找到一件能抓住成蕓好奇心的事,面都顧不上吃了。“他經常給我們旅行社干活,我們互相都有了解的,我們社的司機跟他比較熟。”
“他一直在這邊演出?”
“也不算。”張導想了想,說,“看他的時間安排,他偶爾弄點這個偶爾弄點那個,哎呀反正都干不長。”
“在你們那也干不長?”
“干不長,他是上個月才來的,之前都在別家干。可現(xiàn)在弄出這么一出,回去也別想再――”張導忽然停下,看向成蕓,她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
可成蕓并沒有表示什么,還是淡淡的神色,“因為他搶了旅行社的活?確實有點不懂事。”
張導看成蕓沒有生氣,才說:“他這人吧……哎呦我說不好。”
她好像在回想周東南,臉都忍不住往一起皺,“成姐,我這可不是背后說人壞話啊。”
成蕓看著張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鼓勵她說:“沒事,咱們閑聊而已。”
張導湊到成蕓身邊,一臉認真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小聲說:“你不覺得他這里有點問題么……?”
成蕓哈哈大笑,旁邊坐著的幾個男人終于有理由正大光明地看過來了。
張導看她笑成這樣,又急著說:“我可不是亂說,你看他這人從來不笑,眼珠子轉得都比別人慢。”
“對。”成蕓頻頻點頭,又想起什么,問張導:“他家就是住在這里的么?”
“家?當然不是啊。”張導看起來有些疑惑,“為什么這么問?”
成蕓說:“沒什么,我就看他在這里表演,難道那個表演團不是在苗寨里選的人么。”
張導點頭,“對啊。”
“那怎么――”
“可他不是苗族人啊。”
“……”成蕓一頓,“什么?”
“他不是苗族人啊。”張導看著成蕓,眼睛瞪得大大的,“他跟你說他是苗族的?”
他倒是沒說。
“他說是少數(shù)民族的。”
“啊,沒錯,是少數(shù)民族。”張導了然,對成蕓說,“他是侗族的。”
成蕓面前的面都坨成一團了,她也沒有要動筷子的意思。
“侗族?”
“對。”張導仔細想了想,說:“我好像聽我們經理提起過一次……沒錯,他是侗族的。”
“那他怎么在苗宅里跳舞。”
“嗨。”張導無所謂地擺擺手,“這有什么,他會跳就跳唄,反正也是臨時替補的,賺個救場錢。”
“……”
再接下來的話題就不是討論周東南了,吃過飯,張導帶著成蕓在寨子里游玩。今天難得又是個晴天,張導飯吃飽了,勁頭也足,走一路說一路,看見什么都介紹。
成蕓偶爾打個腔,大多時間是她自言自語。
“這有很多銀店啊。”成蕓看著一排的“苗王銀器”,開口道。
“對啊,苗族人很喜歡銀器的。”張導一邊走一邊說:“苗族的銀器分兩大類,銀具和銀飾,現(xiàn)在銀具少了,大多都是賣銀飾的。苗族歷史上有很多關于銀器的神話,而且苗族人一生用銀器的地方很多。比如那男女定情的時候啊,男的就得送女的銀鐲子一類的飾品;還有生小孩的時候,家長要給小孩買新銀做鈴鐺或者菩薩羅漢一類;再有就是給老人祝壽或者送葬的時候,都要有銀器。”
“這么喜歡銀?”
“是啊,在苗族里面,家里存銀多是富貴的象征。”
成蕓點點頭,走進一家銀鋪。
門口一個巨大的銀鳳凰,放在一個玻璃罩里面,作用精細,在太陽光的照射下純白無比。
張導見她進了銀鋪,以為她想要買銀器作紀念,便想領她到買手鐲耳環(huán)的地方去。
可成蕓好似只對那個大鳳凰感興趣。
成蕓在那只鳳凰面前站了很久,店員走過來,是個年輕的姑娘,說話帶著點地方口音。
“你喜歡頭飾嗎?我們這里有小頭飾,很精致的。”
成蕓轉頭看她,指了指那只鳳凰,“這是頭飾?”
“對,但是是藝術加工過的。”
成蕓開玩笑似地說:“那它被放在這里,是用來鎮(zhèn)店的么?”
店員被她逗笑了,“我們老板放在這里的,我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成蕓直起身,說:“這個賣不賣?”
“啊?”店員震驚地看著她,“你要買這個?”
成蕓說:“我問一問。”
“這個……”店員有點啞巴,開店這么久,好像還沒有人問過這個賣不賣。“我也不太清楚,我得問過老板才知道。”
成蕓從懷里掏出一張名片,店員接過。
【北京平泰保險代理公司總經理,成蕓。】
店員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么公司,但是既然標了首都,又標了總經理,店員瞬間后背肌肉就繃緊了。
成蕓對她說:“你問好你們老板,如果賣,打電話給我。”
“……好!”
成蕓說完就離開了,張導在后面顛顛地跟上。
“成姐,你喜歡那個啊。”
“是啊。”
“那買了要怎么拿走啊,那么大。”
成蕓笑笑,“郵回去就好了。”
兩人邊聊天邊散步。苗寨說白了,也就這么幾個地方,走了幾個小時基本逛完了,成蕓跟張導來到河邊的長凳上休息,張導不愧是劉杰口中的優(yōu)秀導游,成蕓都有些累了,她看起來什么事都沒有,急氣都沒喘一下。
成蕓看她跑來跑去,一會買瓶水,一會取個東西,忍不住問她:“你不累么?”
“不啊。”張導說,“我以前帶團去黃果樹,一天爬好幾個來回呢。”
成蕓抬手,比劃一個大拇指。
“女中豪杰。”
張導嘻嘻地笑。
“那成姐,這里逛完了你想去哪?”
成蕓沒有馬上回答,緩緩地說:“我要再想一想。”她抬頭看向張導,“找個飯店吃晚飯吧,然后你就回去休息好了。”
“行。”張導轉身要去聯(lián)系飯店,想起什么,又問成蕓:“要找周東南么?”
成蕓正轉頭看著幾乎靜止的小河,河邊有幾個照相的游客,她漫不盡心地回答,“找吧。”
張導打了一個電話,等了半天,又掛了。
“沒人接。”
成蕓慢慢轉過頭。
“那就算了,我們去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