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 60 章
車廂瞬間沉寂。
秦棠咬著唇,腦子空白了幾秒,眼前飄過蔣川寄給她的那張證件上的名字。
賀從安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有些不忍,但這件事他必須說清楚:“蔣川以前姓什么,叫什么,他有跟你交代過嗎?”
“有。”秦棠說。
賀從安有些詫異,盯著她的表情,秦棠唇色微白,下唇還殘留著剛剛咬出的牙印,眼睛卻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他看不出她此時的表情代表什么。
秦棠拉開車門,賀從安連忙下車,兩人隔著一輛車的距離對視。
賀從安臉色無奈:“你現(xiàn)在怎么想?”
秦棠低頭,走到車屁股后面,沒看賀從安,只說:“我拿行李。”
賀從安盯了她一陣兒,打開后備箱,幫她把行李箱拎出來,秦棠拖著行李箱要走,賀從安拉住她:“我只是不想你被騙了,當(dāng)年那場事故對大家的傷害都很大,尤其是你,我不想你再被困進(jìn)去。”
秦棠抓著拉桿,轉(zhuǎn)身看他:“他沒有騙我。”
她現(xiàn)在很亂,需要冷靜,她也不喜歡別人插手自己的感□□,尤其是賀從安。
蔣川說過,等案子結(jié)束,他會給她一個交代,她一直以為他說的更是深入地確定兩人的關(guān)系,說的是兩人的未來。
或許她想錯了,他想交代的,不僅僅是那些。
他給她寄他的證件,把自己的底細(xì)都告訴了她。
他沒有騙她。
賀從安皺眉,秦棠掙脫他的手,拖著行李箱往前走。
走了幾步,她停住,轉(zhuǎn)頭看他,說:“你先別告訴我爸媽。”
賀從安有些無奈挫敗:“我沒說。”
秦棠抿緊唇,“嗯。”
……
回到家,秦棠把自己陷入柔軟的沙發(fā),眼睛出神地盯著天花板。
良久。
她回到房間,從柜子里拿出那張證件,手指輕輕劃過那張照片,照片里的男人是蔣川沒錯,證件上的名字卻不是蔣川。
那張照片下的名字是——
陸鄴。
她知道他以前做過臥底,也猜到蔣川這個名字大概是他做臥底所用的名字,她相信他,除了這個名字之外,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至少他對她的感情是真的。
這就足夠了。
秦棠閉上眼睛,腦子晃過那個暴雨的傍晚,整片灰暗的世界,兩車相撞,驚恐的尖叫,滾落半崖,陷入昏迷,直至醒來,所有的一切發(fā)生的太意外,太突然。
本來以為只是個噩夢,醒來才發(fā)現(xiàn)是真的。
一切都變了。
那時候她也受了傷,陳敬生重傷,周旗頭部重創(chuàng),昏迷不醒,當(dāng)時她只有19歲,所有的變故壓得她喘不過氣,每天都渾渾噩噩,事故后續(xù)全部由家里人處理,她沒心思去過問,只有一次隱約聽見他們的談話,知道對方開車的人姓陸。
那輛車上,還死了一個人。
死人了。
19歲的秦棠害怕極了。
身體剛好一點(diǎn),根本顧不上自己,忙著陪截了半條腿的陳敬生,那時候陳敬生脾氣暴躁到了極點(diǎn),每天醒來都在發(fā)脾氣摔東西,他說自己是個廢人,要跟她分手。
周旗整日整日的沉睡,彭冉受不了這樣的壓力,幾乎崩潰,被父母送出國休養(yǎng)。
在所有人都以為秦棠也要垮的時候,她熬過來了,一整年的時間都在英國陪陳敬生做復(fù)健,陳敬生恢復(fù)得很好,也很少再發(fā)脾氣,戴著假肢也能跟正常人一樣走路,跑步。
甚至還能跟以前一樣看賽車,只要他堂堂正正的站著,沒人發(fā)覺他是個殘疾人。
除了周旗還沒醒,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直到陳敬生執(zhí)意參加曼谷TT賽,一切都結(jié)束了。
……
手機(jī)鈴聲突兀響起,秦棠睜開眼。
有一瞬的迷茫。
摸進(jìn)背包,摸出手機(jī),盯著屏幕上的“蔣川”,愣愣出神。
快要掛斷時,她才接通這個電話,“喂。”嗓音細(xì)而啞。
蔣川頓了一下:“嗓子怎么了?”
秦棠深吸了口氣,說:“沒事,有點(diǎn)口渴。”
蔣川笑了:“現(xiàn)在在哪里?”
“在家。”
“喝水去。”
秦棠爬起來,“好。”
秦棠去冰箱拿了瓶水,擰開瓶蓋,冰涼的水灌入喉嚨,涼到心底,整個人清醒了,“我喝完了。”
蔣川笑:“我聽見了。”
秦棠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蔣川,你說案子結(jié)束后給我個交代,是指什么?”
右手手背上那朵桑花一如既往的嬌艷。
蔣川說:“過去,還有未來。”
秦棠抿唇,“好。”
蔣川叮囑:“生日沒法陪你過,想要什么就去買,用我給你的那張卡。”
秦棠:“好。”
“下回給你補(bǔ)。”
“好。”
“這幾天曹晟在北京,有什么事他會直接聯(lián)系你,你有事打他電話。”
“好。”
“還有……”
“好。”
蔣川笑出一聲:“我還沒說完。”
秦棠就說:“沒關(guān)系,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用擔(dān)心我,多擔(dān)心自己,你說過,要死也死在我身上,我等你給我交代。”
“好。”
……
第二天深夜,榆林市。
蔣川轉(zhuǎn)動手里的手機(jī),靠在墻角抽掉最后一口煙,盯著前方,有幾分出神。
昨晚的秦棠有些不對勁兒。
一聲“砰”巨響。
曹巖疾步從巷子口走進(jìn)來,踩滅他扔掉的煙頭,壓低聲音:“走。”
蔣川仔細(xì)一聽,凌亂的腳步聲由遠(yuǎn)而近,他臉色微變,迅速轉(zhuǎn)身,兩人貼墻而走,腳步快而穩(wěn),急匆匆朝另一條出口走,腳步生風(fēng),越來越來。
身后腳步緊隨而至。
蔣川跟曹巖對視一眼,迅速閃身躲進(jìn)右邊的門沿下。
腳步聲慢了,黑影正小心翼翼地靠近。
最先映入眼底的是那人手里的長刀,在黑暗中泛著白光,蔣川瞇了下眼,在那把刀揮過來時,迅速抓住來人的手腕往后折,來人反應(yīng)也快,迅速往后退,腳往上一頂。
蔣川側(cè)身躲過,那人的刀便揮了過來,曹巖正要上前幫忙,身后又冒出一個執(zhí)著長刀的大漢,猛地朝他砍過來,曹巖連忙躲開。
蔣川朝后面一看,六七個高大健碩,個個手執(zhí)武器的男人沖過來。
曹巖低罵:“操!”
蔣川抿緊唇,手肘狠狠朝那人手臂一擊,那人手一麻,松了刀,蔣川趁勢奪過刀,抬腳踹在他胸口,一刀揮在他手臂上,那人慘叫出聲,捂著手臂倒在地上呻.吟。
很快,又兩個人圍攻而上。
對方人多,他跟曹巖后背貼在一塊兒,謹(jǐn)慎對付。
曹巖低聲:“家伙帶了吧?”
蔣川:“嗯。”
“不行就拔家伙。”
“不必。”
開槍只會引來更多人,他們想要全身而退就難了。
圍攻的還剩五個。
他們兩個人,應(yīng)對起來問題應(yīng)該不大。
忽然,對面兩人同時揮刀砍向蔣川,蔣川神色一凜,提刀應(yīng)付對方的刀刃,曹巖忙著對付后面的人。
好在巷子窄,對方人多反而嫌擠,刀揮舞不開,給了蔣川和曹巖應(yīng)對的時機(jī)。
巷子口的點(diǎn)點(diǎn)光亮忽然被遮蓋,凌亂地腳步聲傳來,又來了幾個人,蔣川跟曹巖無暇分心,只匆匆瞥一眼,蔣川擋掉刀刃,一刀砍中其中一人的肩膀,沉聲:“走。”
對方顯然已經(jīng)察覺,人會越來越多。
他們的行動已經(jīng)暴露,再不走,只有等死。
兩人迅速往前跑。
對方也有搶,但他們不敢動槍,黑暗中,他們并沒有看清彼此的臉,也不知道來人是什么人,如果是警察,一旦拔槍,附近有居民報警,或者引來警察出警,那就麻煩了。
一群人追在身后,蔣川跟曹巖無暇顧及,拼命往前跑。
眼看著就要跑出巷子口,巷子口露出幾把冷森森的尖刀。
蔣川暗叫不好,腹背受敵,他說:“你往前,我殿后。”
身后已經(jīng)追上來,蔣川迅速轉(zhuǎn)身迎戰(zhàn),幾把刀同時揮過來,蔣川漸漸吃力,聽見身后曹巖悶哼了聲,血濺到他手臂上,蔣川臉色沉沉,絲毫不敢怠慢,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樣?”
曹巖咬牙:“沒事。”
蔣川側(cè)身躲避刀刃,余光瞥見對方的尖刀正砍向曹巖,他神色一變,立即迎刀去擋,身后一群人趁機(jī)揮刀,蔣川被亂刀砍中肩膀,手臂。
曹巖神色一變,狠狠揮了一刀,成功突圍,“走!”
蔣川捂著傷口后退。
一把拉過旁邊的木架,木架轟然倒塌,擋住那群人。
兩人一路狂奔,血液在黑夜中揮灑。
到達(dá)停車點(diǎn)。
蔣川拉開車門,曹巖跳上車,蔣川迅速發(fā)動引擎,啟動,掛擋,踩油門。
車子以極快的速度往前沖,剛開上路,后面兩輛車便追了上來。
曹巖朝身后看,罵道:“媽的,還甩不掉了。”
蔣川抿緊唇,不發(fā)一言,往右側(cè)車道開過去,后面那輛車很快沖上來,蔣川在對方撞上來之前迅速打轉(zhuǎn)方向盤,油門踩到底,車輪急速旋轉(zhuǎn),刮在地面上起了火星。
“砰”后車猛地撞上邊上的巖土,整個車頭陷進(jìn)去。
緊跟的另一輛車閃躲不及,撞上車屁股,車子打滑,車頭轉(zhuǎn)了個方向,車身狠狠壓過去,熄火了。
車速過快,蔣川蹭了一下,車身險些側(cè)翻,險險穩(wěn)住后,又一腳油門到底,迅速把車開出去。
……
過了一會兒,車上下來一個人,那人捂著胸口,一臉血。
后面追趕過來的車子停下。
“人呢?”
“跑了,早就沒影了。”
“媽的,這下怎么辦?看清他們是什么人了嗎?”
那人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沒看清,太黑了。”
“先回去跟老大請罪吧,你們幾個留下來,把受傷的弟兄送去就醫(yī)。”
幾個人回到地下室,趙乾和冷著臉罵:“都干什么吃的!這么多人也抓不到兩個人?!”
底下人個個不敢吱聲。
趙乾和臉色冰冷,眉頭蹙緊,眉心那道疤痕越發(fā)獰猙,整張臉陰沉沉地,“有沒有看清他們的樣子?”
“沒有。”
趙乾和一拳頭砸向站在最前頭的人,“我他媽給你們這么多錢是養(yǎng)廢物嗎?”
那人被打得幾乎趴下,連忙從兜里摸出個東西,“打斗的時候,抓到了對方的東西。”
趙乾和瞥眼看去,漸漸瞇起眼睛,聲音像從地窟冒出似的冰冷:“呵。”
趙乾和給姜坤打電話,“坤哥,過河拆橋可不好。”
姜坤:“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趙乾和冷笑:“你派人到我的場子搗亂,不懂我的意思?要我人送到你面前跟你當(dāng)面對質(zhì)?”
姜坤皺眉,稍一想就明白了,聲音淡下來:“我說了不是我派的人,你仇家多,這個你心里清楚,我還不至于跟你來陰的。”
“不至于?”趙乾和冷哼,“我在牢里那幾年,是誰三番五次想要我的命?”
這一點(diǎn)姜坤沒法否認(rèn),他淡淡道:“趙老弟,那些我做過,我認(rèn)。這次真不是我,你要是信了,就著了別人的道了。”
趙乾和對姜坤所剩無幾的信任已經(jīng)全部被消磨,陰森森地笑道:“坤哥,我要是落水了,肯定不會放你在岸上快活。”
趙乾和掛斷電話。
姜坤聽著電話里的忙音,臉徹底沉下來,猛地將手機(jī)砸向角落,手機(jī)四分五裂。
“趙峰!”
趙峰推門而入:“坤哥。”
姜坤轉(zhuǎn)頭看向他,“給我查查,蔣川最近在做什么?再打聽一下趙乾和那邊什么情況,他一口咬定是我派人砸他的場子。”
趙峰聞言沉默了幾秒,說:“趙乾和對蔣川記恨很深,不過蔣川這幾年很平靜,一直沒什么動靜,上次你這么激他,他都不肯低頭,趙乾和想殺他,他也沒有來跟你合作。”
“你是說他沒問題?”姜坤笑,“那安壹基金拍賣會他怎么會在場。”
趙峰:“他跟秦棠在談戀愛。”
姜坤挑眉:“這個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說他摻和進(jìn)來,只是為了那女人?”
趙峰抬眸,“我是這么猜測的。”
姜坤瞇了瞇眼,往椅子后靠去,左手摩挲著右手拇指上的玉戒指,“蔣川的身份真的沒有作假?”
趙峰也皺眉,“幾年前查不出任何倪端,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再去查,線索只比幾年前少,我知道您擔(dān)心他跟警方有聯(lián)系,但這么久,也沒查到什么。”
“行了,先去處理趙乾和吧。”
……
蔣川把車停在醫(yī)院門口,曹巖捂著傷口看向蔣川,兩人的衣服都被血染紅了。
蔣川左手僵硬,血還在流。
他動了一下,拉開車門,“走吧,再不走,我的手就廢了。”
已經(jīng)有醫(yī)生在等候。
兩人一下車就有人醫(yī)護(hù)人員上前救治。
處理好傷口,蔣川和曹巖因失血過多,臉色發(fā)白,不過人還清醒,韓成走進(jìn)病房,兩人立刻坐直,“韓局。”
韓成手壓了壓:“都躺著,今晚辛苦你們了。”
蔣川靠著床頭,一言不發(fā)。
曹巖笑了下:“這是我們的本職,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蔣川脖子上一道暗紅勒痕,先前戴在脖子上的東西在混亂中被人抓了去,是故意而為之,上次那場車禍,曹巖抓了幾個人,其中一個在姜坤那邊應(yīng)該有些話語權(quán),脖子上戴著塊玉。
今晚,他跟曹巖潛入趙乾和老巢,地下賭場。
曹巖砸了他的場子,打傷了外面守門的人。
接著,把人引導(dǎo)巷子里。
兩人演了一出戲,讓趙乾和跟姜坤徹底決裂。
蔣川抬手搓了搓脖子,“以我對趙乾和的了解,如果趙乾和認(rèn)出那塊玉是姜坤的手下,肯定會起疑心,他疑心本來就重,吃了幾年牢飯,更不會輕易相信姜坤。”
韓局笑笑,看向蔣川:“幸而這個案子你肯幫忙,沒人比你更了解趙乾和了。”
蔣川淡淡扯了下嘴角,語氣平平:“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大家都清楚他心里惦記著林昊,韓局沒再說什么,囑咐他們好好休息,再交代下一步行動,就走了。
曹巖躺回去,轉(zhuǎn)頭看向隔床的蔣川,說:“這個案子結(jié)束,你真不打算回來?”
蔣川閉上眼:“再說吧。”
……
秦棠24歲生日,把安壹基金和工作室所有人請到酒店,開了一場生日酒會。
她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這樣過過生日了,家人和朋友自然高興,生日會辦得很熱鬧,秦棠把曹晟請了過來,曹晟來是來了,但他沒有入場。
當(dāng)年那場事故,是他跟韓成出面處理的,他們的父母都認(rèn)識他。
秦棠一身米色長款禮服站在他面前,看著他:“你不進(jìn)去,怎么調(diào)查安壹基金內(nèi)部出了什么問題,誰的嫌疑比較大。”
曹晟彈了彈煙灰,“你沒有懷疑的對象?”
秦棠:“我知道你懷疑老袁,但我很肯定他不是,他跟在我爸媽身邊辦事已經(jīng)十幾年了,他要是缺錢,大可以直接跟我爸媽提,不必冒著坐牢的危險去幫姜坤洗錢。”
曹晟不方便直接去安壹基金調(diào)查,秦棠想了個辦法,大辦生日會,讓他近距離接觸這些人。
這些,曹晟都明白,他很清楚蔣川跟秦棠的關(guān)系。
如果弄不好,把這兩人拆了,他過意不去。
這些年蔣川已經(jīng)夠不容易了。
正要說話,宴會廳走出兩個人。
景心和周母看向秦棠,景心正要說話,瞥見秦棠身旁的男人,楞了楞。
周母則變了臉色。
秦棠面色自如,轉(zhuǎn)頭,笑著喊:“媽媽,舒姨。”
景心看向周母,周母臉色徹底沉下來,語氣不悅:“棠棠,你怎么會跟這人在一起?”
秦棠心里猜到幾分,垂眸道:“這是我朋友,您認(rèn)識?”
景心看著女兒,又看向曹晟。
曹晟對她們點(diǎn)頭,“秦夫人,周夫人。”
周母臉色微沉,看在景心和秦棠的面子上,才沒有發(fā)作,景心微笑:“曹先生,好久不見。”
曹晟抿唇:“好久不見。”
沒想到還是碰上了。
曹晟看向秦棠,她神色不變,嘴角微彎,她說:“媽媽,舒姨,今天是我生日,曹晟是我朋友,既然他已經(jīng)來了,我想請他進(jìn)去坐坐。”
景心探究地看向曹晟,幾秒后,看向女兒:“好,我跟你舒姨去趟洗手間。”
兩人走后。
秦棠看向曹晟:“你認(rèn)識我和周旗的父母?”
曹晟沒辦法否認(rèn),緩緩點(diǎn)頭:“嗯。”
秦棠咬了下唇,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跟五年前,鎮(zhèn)巴那場事故有關(guān)?”
“嗯。”
“我知道了。”秦棠說,“你不用給我多解釋,我等蔣川跟我說。”
曹晟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問。
秦棠平靜地看他:“進(jìn)去吧,查案重要,案子結(jié)束,蔣川就會跟我交代。”
曹晟看著她,終究忍不住:“你要是想知道什么,可以問我,有些事,可能連蔣川都不知道,這些年他也不容易。”
秦棠低頭,看向四周,沒人經(jīng)過。
許久,才說:“那你告訴我,他的名字,到底哪個才是真名。”
“兩個都是。”曹晟嘆息,“陸鄴是他21歲之前的名字,我知道他把□□寄給了你,那么你應(yīng)該看到了,那張證件上他還是叫陸鄴。事故發(fā)生后,因?yàn)椤承┰虮怀蜂N警籍,姜坤和趙乾和已經(jīng)懷疑到他頭上,那時候在調(diào)查他的身份,你知道的,如果臥底身份曝光,是極為危險的事,即使他已經(jīng)脫離警隊(duì),姜坤也可能要他的命,我作為他的上司,能做的不多,從那之后,他的姓名身份資料,全部改為蔣川,隨母姓。”
曹晟盯著秦棠,說:“他只是改了名字,人還是那個人。”
秦棠腦子微亂,有些急切:“撤銷警籍?”
“嗯。”
秦棠看著他的表情,有些不好的預(yù)感:“為什么?”
曹晟來不及開口,宴會廳又走出一人,是賀從安,他走向她:“棠棠,怎么出來這么久?”
秦棠回頭,臉色淡淡,平常道:“沒什么,出來接個朋友。”
賀從安沒見過曹晟,挑眉:“你朋友?我怎么沒見過?”
“曹晟。”秦棠介紹,“這是賀從安。”
介紹完,她看向曹晟:“進(jìn)去吧。”
曹晟點(diǎn)頭,跟隨他們一同進(jìn)入宴會廳。
這場生日會辦得很大,將近百人,曹晟瞇了下眼,有些無從下手,秦棠看向賀從安:“這是我做公益認(rèn)識的朋友,我?guī)J(rèn)識一下基金的人。”
賀從安看向曹晟,“好,我陪你過去。”
秦棠笑了下:“不用了,你幫我招呼一下其他客人吧。”
賀從安看了她一眼,沒再堅(jiān)持,“好。”
安壹基金的人年紀(jì)大多都已經(jīng)上30歲,最多的是35-50歲這個年齡段,而秦棠的朋友都年輕,跟他們多少有些代溝,所以基本都排在一塊兒吃東西聊天,不太跟年輕人湊熱鬧。
秦棠靠近曹晟,壓低聲音:“基本都在這邊。”
曹晟點(diǎn)頭:“你有懷疑的對象嗎?”
音樂聲蓋住他們的聲音。
秦棠笑了下,“過去看看。”
曹晟了然,秦棠走過去,大家很快看過來,夸她:“秦棠,你今天真漂亮,生日快樂啊。”
“謝謝。”
秦棠一一收下祝福,看向杜辛的項(xiàng)鏈,笑了笑:“杜辛,那款項(xiàng)鏈我之前想買,結(jié)果斷貨了,我不愿意等,就買了別的款式。”
卡地亞玫瑰金帶鉆項(xiàng)鏈。
杜辛臉色微紅,低頭笑笑:“結(jié)婚紀(jì)念日,我老公送的,他哪有那么多錢,說不定是A貨。”
秦棠淡淡收回目光,跟杜辛關(guān)系好的一個女人解圍道:“A貨怎么了?我也經(jīng)常買,畢竟正品價貴得離譜,戴個過癮就行,女人嘛,都喜歡首飾。”
秦棠笑笑,大家這才注意到她身邊的人,問:“這位是……”
“哦。”秦棠看向曹晟,“這是我朋友,姓曹,他也做公益,難得這次在北京,就請他過來。”
“原來是這樣,曹先生哪個地方的人?”
“西安。”
“西安啊,陜西那邊貧困縣挺多,今年安壹基金重點(diǎn)資助就是陜西的貧困山區(qū)。”
曹晟笑笑:“所以,我得感謝安壹基金。”
杜辛跟朋友對視一眼,很快就移開了,曹晟沒放過這一幕。
周旗在對面喊秦棠,秦棠看了看,說:“你們幫我招待一下我朋友,我過去一會兒。”
秦棠走過去,周旗這些日子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血色,不像剛醒來那樣蒼白,個子還停留在180,秦棠穿著高跟鞋到他眼睛位置,周旗笑:“姐,你也不過來陪我們玩兒。”
秦棠看著他。
周旗有些奇怪:“你盯著我干嘛?我臉上有東西。”
說著就去摸自己的臉。
秦棠搖頭:“沒有,我問你個問題。”
周旗:“你問啊。”
秦棠看著他,許久沒開口,周旗急了,以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事,忐忑的等了一會兒,秦棠才說:“當(dāng)年跟我們撞車的人,你恨他嗎?”
周旗楞住,撓了下腦袋,“不恨。”
“為什么?”
“聽說對方車?yán)锼懒藗€人,而且那種天氣,那種路況,陳、陳敬生是賽車手,摩托車賽車手,但他開車也很厲害,連他也沒辦法控制好車輛,那我們更沒辦法了。”周旗說,“我知道,陳敬生的死跟那場事故有間接關(guān)系,如果不是那場事故,他的腿就好好的,如果他有一雙完好的腿,在曼谷TT賽上就不會出意外,畢竟,他是個非常厲害的賽車手。”
周旗也聽說了,陳敬生執(zhí)意參加比賽,秦棠是怎么哭著求他別去。
在他看來,陳敬生把比賽看得太重了,人生還長,能活下來都是萬幸,陳敬生失去半條腿,除此之外,他不覺得他比別人差什么,至少,秦棠一直陪著他。
周旗皺眉,這些話他不忍心說,“我不恨,你也別恨,陳敬生死是個意外,都過去那么多年了。”
“我知道。”秦棠沒想到周旗看得這么透徹。
“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沒什么,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周旗看著她,笑了笑:“我現(xiàn)在醒來了,也沒缺胳膊少腿,很幸運(yùn)了,每天被我爸媽逼著復(fù)習(xí)功課,哪有功夫去恨人。”
秦棠也笑了:“你好好念書。”
周旗嗷嗷叫,說起這個就氣,他不氣別人,氣自己不爭氣,怎么不早點(diǎn)醒來,“秦躍大學(xué)都快畢業(yè)了,他比我小兩歲!”
秦棠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要是大學(xué)畢不了業(yè),我可以養(yǎng)你。”
周旗:“……”
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
景心和周母已經(jīng)回來了,景心靠在秦森耳邊說了幾句話,秦棠走過來,“爸媽。”
秦森看向女兒,目光瞥了一眼遠(yuǎn)處的曹晟,“那是你朋友?”
秦棠點(diǎn)頭:“嗯。”
秦森眉頭微皺:“怎么認(rèn)識的?”
“做公益的時候碰到的,他幫了忙。”
秦棠沒有說安壹基金內(nèi)部出了問題,怕擾亂曹晟和蔣川。
秦棠靠過去,挽住景心的手臂,輕聲問:“媽媽,杜辛是什么進(jìn)安壹基金的?”
景心回想了下,“五年前。”
五年前前,她過得最混亂的一年。
“問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秦棠挨著她,有些撒嬌,“我就是想問問嘛。”
景心拍拍她的腦袋,“你今年已經(jīng)出去很多次了,最近就在北京好好呆著吧,你經(jīng)紀(jì)人說你推掉了很多工作,這樣可不行。”
秦棠癟嘴,“她就知道跟你們打小報告,工作我都有做好,只是有些不想接,就推掉了,就跟你推掉片約一樣。”
景心瞪她,拿她沒辦法。
秦森一直看著曹晟,正要走過去,景心拉住他:“你干嘛?”
秦森看了眼秦棠:“沒什么。”
景心對秦棠說:“好了,你去跟朋友玩兒吧。”
秦棠探究地看著他們,緩緩說:“好。”
轉(zhuǎn)身離開,秦棠輕輕皺眉。
曹晟知道秦棠和周旗父母認(rèn)識他,他基本沒亂走,避免跟他們碰面。
酒會快結(jié)束的時候,秦棠走到他身邊,“怎么樣?”
曹晟問:“那個叫杜辛的,她脖子上那條卡地亞是真貨?”
他不懂這些奢侈品,但秦棠出生富裕家庭,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頂好的,是不是A貨,她肯定有這個眼力。
“真的,價值十一萬出頭。”
曹晟了然,剛才他混在女人堆里聊了會兒,大概猜測到一些,“杜辛以前經(jīng)濟(jì)條件怎么樣?”
秦棠說:“我問過老袁,老袁說杜辛的老公賺的不多,而且前年杜辛母親住院了,雖說治好了,但花了很大一筆錢,幾乎掏空了他們的積蓄,他們手頭應(yīng)該不寬裕才對,她老公怎么可能給她買一件奢侈品呢?況且,拍賣會那天,負(fù)責(zé)刷卡簽字的是杜辛。”
曹晟說:“我去查查這個杜辛。”
秦棠說:“嗯,有什么需要給我打電話。”
曹晟笑笑,“我先走了。”
……
夜里11點(diǎn)多,秦棠回到家。
今天蔣川沒給她打電話,短信也沒有。
洗完澡躺在床上,已經(jīng)過了零點(diǎn),她24歲生日已經(jīng)過去。
秦棠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
深夜。
榆林市。
蔣川跟曹巖剛躲避了一場追蹤,正急速趕往下一個地點(diǎn)。
曹巖看向蔣川滲血的手臂:“你的手沒事吧?”
蔣川不在意地說:“沒事。”
趙乾和果然跟姜坤內(nèi)斗起來,破綻越來越多,加上曹晟那邊的線索,相信要不了多久,案子就有眉目了。
曹巖說:“換我開車。”
蔣川沒跟他多說,把車停下,兩人換了個位置,蔣川自己處理傷口。
傷口裂開了,他咬著牙,把傷口綁上。
曹巖看了眼,皺眉道:“這樣不行,下個鎮(zhèn),得去醫(yī)院看看。”
蔣川靠著椅背,似乎有些累了,閉上眼睛,沒說話。
忽然睜開眼,摸出手機(jī)。
14號,
00:50。
秦棠生日已經(jīng)過了。
手指滑動幾下,想了想,還是算了。
這個點(diǎn),她可能睡了。
天快亮?xí)r,蔣川去途徑的鎮(zhèn)醫(yī)院處理傷口,從醫(yī)院出來,天已經(jīng)大亮。
連續(xù)一個多星期,秦棠沒接到過蔣川的電話,偶爾通個短信,知道他平安無事。
蔣川不想讓她擔(dān)心,并沒有告訴她,他跟著警隊(duì)在出任務(wù)。
秦棠問過曹晟才知道。
此時,她正跟曹晟約在私人咖啡廳,“你查出什么了嗎?”
曹晟:“本來沒查出什么,不過,昨晚我的人跟蹤杜辛,發(fā)現(xiàn)杜辛跟路莎見了一面,兩人認(rèn)識,深入調(diào)查才發(fā)現(xiàn),路莎上的大學(xué),正是杜辛讀研究生的學(xué)校。”
“路莎跟杜辛同住一個寢室,住了一年。”
這么一來,嫌疑最大的就是杜辛了。
秦棠:“確定是她了嗎?”
曹晟搖頭:“靠猜測百分之九十,但辦案要靠證據(jù),現(xiàn)在沒有證據(jù)。”
基本可以確定是杜辛,就是沒證據(jù),沒證據(jù)就抓不了人,就算抓去盤問,也只會打草驚蛇,很快又給放出來,給了路莎和姜坤等人逃跑的時間。
他們要的是一網(wǎng)打盡。
秦棠問:“蔣川那邊呢?”
曹晟有些奇怪地看她,“你們沒聯(lián)系?”
秦棠:“有,但是他沒跟我說,我也沒問。”
曹晟了然,喝了口咖啡,他沒告訴秦棠具體事情,只說:“他受傷了。”
秦棠急了,連忙問:“什么時候的事?傷的重嗎?”
曹晟說:“已經(jīng)差不多過了半個月,傷應(yīng)該好差不多了。”
秦棠松了口氣,低下頭,蔣川連受傷都沒跟她提過。
“你別擔(dān)心,他不是一個人,不會有事的。”
“嗯。”
秦棠沉默了下來,細(xì)細(xì)攪拌著咖啡里的奶昔,過了一會兒,她抬頭,“曹晟,我想問你件事情。”
曹晟:“什么事?”
秦棠放下小勺子,雙手搭在桌上,認(rèn)真地看著他:“你上次說蔣川被撤銷警籍,是跟那場事故有關(guān)嗎?”
曹晟楞了楞,“嗯。”
“為什么?”
曹晟眼睛微瞇,很隱晦道:“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處理結(jié)果是上級決定的,這個案子結(jié)束后,如果蔣川愿意,他可以回到我隊(duì)上。”
“是因?yàn)橥碌乃溃俊鼻靥淖穯枴?br/>
蔣川說過這件事,他說,辦這個案子是想給死去的同事一個交代。
那時候她不明白他說的事故是什么。
直到現(xiàn)在才懂,那場事故,她也在內(nèi)。
那,蔣川知道是她嗎?
什么時候知道的?
曹晟看向秦棠,有些事他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由他來說,當(dāng)年那場事故后續(xù)處理確實(shí)沒那么簡單,林昊的死是一個原因,當(dāng)時在出任務(wù),那是個意外,蔣川確實(shí)有責(zé)任,那么大個案子,如果林昊沒死,說不定當(dāng)年就破了。
這結(jié)果誰都沒料到。
那場事故可以對蔣川處分,但還不至于撤銷警籍,上頭放了壓力,加上蔣川身份被調(diào)查,曹晟和韓成沒辦法了,只好按照上頭的意思去辦。
至于秦棠父母有沒有參與施壓,他就不清楚了。
誰的兵誰心疼。
曹晟和韓成是真心疼自己的部下,蔣川辦事能力強(qiáng),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們多想留住他。
曹晟喝了幾口咖啡,回答有些謹(jǐn)慎:“嗯,跟那個有關(guān)系。”
秦棠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心里有了猜測,不再追問。
曹晟站起身:“我先走了。”
……
傍晚,路莎跟杜辛又見了一面,兩人好像鬧得不愉快。
曹晟吩咐手下人靠近,隱約聽見兩人的爭吵聲。
路莎冷著臉看杜辛:“學(xué)姐,錢你已經(jīng)拿了,這個時候說害怕,是不是晚了?”
杜辛后悔不已,先前秦棠對她的試探,她一直覺得不安,秦棠肯定看出來那條項(xiàng)鏈?zhǔn)钦娴模敲创笠还P數(shù)目經(jīng)過她的手,她一時鬼迷心竅,做了錯事,錢花得越多,心底的空虛和害怕越強(qiáng)烈,她想把錢還給路莎,但路莎不同意。
上了賊船,哪還有退路可言。
杜辛臉色蒼白:“我不會說出去,但是以后我不會再做這些事了……”
路莎冷笑:“這可由不得你。”
杜辛拉住她的手:“算我求你,我把錢全部給你,你幫我說說情,我不想再做這些事了。”
路莎:“我缺錢嗎?”
杜辛愣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路莎起身,低頭看她,“學(xué)姐,別怪我沒提醒你,如果不聽話,你以及你的家人都不會好過,希望你想清楚。”
路莎走后,杜辛痛苦地捂住臉。
曹晟躲在暗處。
“老大,錄音了。”
“收好了。”曹晟看著杜辛起身離開,瞇著眼睛跟上去。
……
晚上,秦棠給蔣川打了電話。
等了很久,才接通。
蔣川嗓音有些啞:“棠棠。”
秦棠坐在沙發(fā)上,拿過一個抱枕抱懷里,聲音涼涼地:“你受傷了怎么不告訴我。”
蔣川抿緊唇:“……”
估計是曹晟告訴她的。
他不說話,秦棠就當(dāng)他理虧了,有些得理不饒人:“你別忘記了,你的命都是我的,身體也是我的,流血受傷了都要跟我說。”
蔣川低笑出一聲:“這一身皮糙肉厚,也就你稀罕。”
“路莎不也稀罕?我剛?cè)チx站的時候,阿綺還告訴我,經(jīng)常有女人打著做公益的名頭去義站,就為了半夜敲你房門。”
“阿綺還說過這些?”蔣川坐在黃土地上,摸出根煙點(diǎn)燃。
曹巖在車上睡,這會兒被鬧鈴吵醒,起來看看時間,發(fā)現(xiàn)輪到他了,拉開車門,抓了一把頭發(fā),“輪到你休息了。”
蔣川沒動,吐出幾口煙霧,“你繼續(xù)睡吧,我打個電話。”
曹巖挑眉,又鉆回車?yán)铩?br/>
“在出任務(wù)?”秦棠問,她聽見曹巖說話了。
“嗯。”蔣川捏了捏眉心,這幾天都沒休息好,原本有些疲憊,聽著她說話感覺比抽煙管用,他干脆躺在黃土地上,看著灰暗的夜空。
“那邊下雨嗎?”
“沒有,北京下了?”
“下了,就在剛剛。”
秦棠起身,走到陽臺,拉上玻璃窗,手拽著窗簾,“蔣川。”
蔣川回:“嗯。”
秦棠問:“你喜歡當(dāng)警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