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無聊生活
最近的天氣預(yù)報不太準確,祝以臨關(guān)注的本地公眾號刷屏推送暴雨預(yù)警,提醒市民提前做好防護準備,祝以臨緊張他的花,連夜清空陽臺,把那幾盆月季、太陽花、小木槿和仙人掌都搬回了室內(nèi)。</br> 不料,第二天早上醒來一看,昨夜根本沒下雨。</br> 祝以臨又把花搬了回去。</br> 這些花是他養(yǎng)的第三批,第一批勤澆水澇死了,第二批不耐曬,有一回他和陸嘉川出門游玩,兩天沒回家,回來一看都曬黃了。</br> 這是第三批,祝以臨從前兩次的失敗中總結(jié)出了經(jīng)驗教訓(xùn),現(xiàn)在勉勉強強算是會養(yǎng)花了。</br> 養(yǎng)花有樂趣。</br> 但有樂趣的不止養(yǎng)花,祝以臨現(xiàn)在干什么都興味十足,不工作的日子,就把時間都花費在無窮無盡的瑣碎小事上,常常忙完一天,回頭一想,不知道自己今天干了些什么。</br> 他忙的時候,只要陸嘉川在家,就一定黏著他。</br> 但陸嘉川不干活只添亂,比如,祝以臨搬花的時候,他不動手幫忙,反而故意把自己掛在祝以臨身上,當(dāng)一個活體拖油瓶,讓祝以臨動彈不了。</br> 祝以臨拿他沒辦法,把花盆推開,原地坐下。</br> 陸嘉川立刻正面貼上來,把祝以臨整個人壓倒在地板上,拼命撒嬌,往他身上蹭,還要問:“哥哥,你的花好看還是我好看?”</br> 祝以臨順口說:“你好看。”</br> 陸嘉川哼哼兩聲:“那你為什么要養(yǎng)花?養(yǎng)我不就夠了?”</br> “……”</br> 他越來越會胡攪蠻纏了,但只嘴上說說,實際根本不管祝以臨養(yǎng)什么,還主動幫祝以臨遛狗——他們的小狗是博美,叫草莓蛋糕,才養(yǎng)了幾個月,超小一只。</br> 祝以臨經(jīng)常抱小草莓出門,把它擱在自己肩上。</br> 小草莓很乖,扒著祝以臨的肩膀不亂動,還超會撒嬌。</br> 有一回,祝以臨帶狗去公司被狗仔拍了,狗仔為了制造噱頭無所不用其極,竟然在微博發(fā)預(yù)告,說他手上有一個重磅八卦,某z姓男流量婚后對愛人不忠,公然帶新歡出街balabala。</br> 消息出來后,熱搜上各路粉絲吵翻了天。</br> 結(jié)果“實錘”一發(fā),竟然是祝以臨抱狗的照片,嗷嗷待瓜的網(wǎng)友們感到智商被羞辱,齊齊翻白眼,把那個狗仔臭罵了一頓。</br> 經(jīng)此一役,小草莓成了一只流量名狗,博美中的大明星。</br> 但當(dāng)了明星對家庭地位的提升毫無幫助,陸嘉川依然天天欺負它,把它耍得團團轉(zhuǎn)。</br> 祝以臨是個后爹,口中喊“你不要再欺負它了”,身體卻很耿直,在小草莓為了一口吃的圍著陸嘉川亂轉(zhuǎn)的時候,他只顧拍照錄像,一點忙都不肯幫。</br> 時間久了,小草莓看清了這對狗男男的本質(zhì),也開始給他們添堵。</br> 昨天晚上,陸嘉川出差一個星期,剛回家,飯都不想吃,第一時間拽著祝以臨進臥室,做少兒不宜的事。</br> 他壓在祝以臨身上,渾身帶著一股小別勝新婚的火氣,把祝以臨弄得有點疼,又疼又爽,狀態(tài)十分糟糕。</br> 就在這時,小草莓噌地跳上床,一臉好奇地盯著他們看。</br> 它可能覺得他們是在打架,突然張嘴叼住陸嘉川的西裝上衣——剛才脫衣服太急,只脫了褲子——往床下拽,試圖分開他們。</br> 陸嘉川相當(dāng)不高興:“哥哥,你兒子蠢出花來了,還會拉架?”</br> 祝以臨正不上不下的,難受得要命,叫他把狗趕出去。</br> 陸嘉川被迫中斷,把小狗抱到門口,鎖上了門,然后回床上繼續(xù)。</br> 他們做了兩個小時。</br> 小草莓在外面撓門亂叫,祝以臨的內(nèi)心十分愧疚,心情就像父母干壞事被孩子撞破了,心虛又尷尬。</br> 事后一起洗澡的時候,祝以臨說:“兒子還小,我們避著點它。”</br> 陸嘉川瞥他一眼,嘴角噙著笑:“哥哥,自從開始養(yǎng)狗,你父愛泛濫,越來越溫柔了。”</br> “有嗎?”</br> “有啊,你看我。”陸嘉川兩手捧起他的臉,祝以臨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望過來,那眼神如一潭清泉,沒有風(fēng)波,陸嘉川整個人砸進潭水里,仿佛淹進一壇溫柔的蜜,呼吸被甜味灌滿,瞬間忘了自己剛才想說什么。</br> 很難聊天。</br> 他們結(jié)婚后好像一起變傻了。</br> 人家恩愛夫妻是靈魂伴侶,他們卻一起把魂兒丟了,變成了兩個只會養(yǎng)花喂狗曬太陽的笨蛋。</br> 但祝以臨不自覺,他覺得傻的只有陸嘉川,他自認對生活的態(tài)度越來越積極,是個顧家的完美好男人。</br> 陸嘉川也不自覺,他覺得祝以臨結(jié)婚之后,人就變蠢了,蠢的根源是懶惰,這也不想干,那也不想干,僅剩的聰明都用來哄騙和支使他了。</br> 兩個人都自我感覺良好,并懷著對對方的寬容,相處很愉快。</br> 今天,天氣預(yù)報又說要下雨。</br> 祝以臨難得親手做了早餐,他打開廚房的窗,外面是陰天,空氣里有一股潮濕的泥土味兒,很清新。</br> 祝以臨心情不錯,端著煎糊了半面的雞蛋和煮得有點坨的面條走到餐桌前,遠遠地喊陸嘉川:“寶貝,你起床了嗎?吃飯了。”</br> 陸嘉川早就起了,正在喂狗呢。</br> 他們家別墅實在太大了,譚小清第一次來的時候,給祝以臨打電話求助——她在二樓迷路了。</br> 這件事被陸嘉川嘲笑了很久。</br> 小陸總嘲笑她,譚小清不敢有意見,但心里實在郁悶,她想不通,陸嘉川怎么這么記仇?當(dāng)初微博上那點破事兒,他竟然記恨到現(xiàn)在。</br> 陸嘉川喂飽了小草莓,一人一狗一起走到餐桌前。</br> 小草莓扒住祝以臨的褲腳,試圖往他身上爬,祝以臨拎起小博美的后頸,把它放到桌上。</br> 它剛吃飽,還不知足,突然沖著陸嘉川的煎蛋盤子沖了過去,陸嘉川眼疾手快端起盤子,喝了聲:“你干嘛?”</br> 小草莓汪汪地叫。</br> 陸嘉川伸手推了推它:“笨狗,被祝以臨養(yǎng)傻了。”</br> 祝以臨有點無語,“傻了也是你養(yǎng)的。”說完,不給陸嘉川反駁的機會,他直接轉(zhuǎn)移話題,“今天可能會下雨,你上班記得帶傘。”</br> “嗯,你呢?今天有什么事?”陸嘉川胡亂吃了幾口,面條的口感令人難以下咽,但他不敢打擊祝先生做飯的積極性,否則吃了這頓可能就沒下頓了,祝以臨本來就不愛做飯。</br> 祝以臨說:“閑著。”</br> 陸嘉川立刻說:“閑著也是閑著,陪我去上班吧。”</br> “不去。”祝以臨去年陪陸嘉川去過一次,被人圍觀了,感覺不怎么好,主要是實在沒必要,他公司又不是游樂場,有什么看頭?</br> “我可以開車送你上班,下班前給我打電話,我再去接你。”祝以臨相當(dāng)理解陸總想秀的心情,“我可以在你公司樓下多待一會兒,降下車窗,讓他們拍個夠。”</br> 陸嘉川不承認這就是他的根本目的,得了便宜還賣乖:“不太好吧?太高調(diào)了。”</br> 祝以臨不不語,盯住他笑。</br> 陸嘉川被笑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趁機丟下筷子,湊到祝以臨身邊,熟練地往他身上蹭:“我想讓你一直陪我。”</br> 祝以臨堅持:“不去。”</br> 陸嘉川從背后抱住他,親了親他的耳朵,開始撒嬌:“不,要你陪我。”</br> 小草莓從餐桌跳到祝以臨身上,噌噌幾下爬上他肩膀,又從他的肩膀跳到陸嘉川身上,拼命找存在感。</br> 但陸嘉川不理他,黏著祝以臨親。</br> 祝以臨被親得沒脾氣了:“你好煩,陸總,非得逼我陪你坐辦公室。”</br> “你就當(dāng)去我那取材了唄,你下部戲不是要演霸道總裁嗎?”</br> “是商業(yè)間諜戲,不是霸道總裁。”</br> “一樣的。”陸嘉川裝傻,“反正你的粉絲都這么說,她們可高興了。”</br> 祝以臨不跟他爭辯:“好吧,我們先吃飯,等會一起出門。”</br> “我吃飽了。”陸嘉川瞄了一眼自己的碗,一碗面條竟然吃光了,他都佩服自己。</br> 祝以臨也很滿意,自以為謙虛地說:“太久不做飯,面都不會煮了,我以為不好吃呢。”</br> “還行。”陸嘉川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沒練好,夸不出更高級的,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對了,我上次帶回來的那對新雨傘,你幫我放哪兒了?”</br> “那里。”祝以臨指了指客廳的儲物柜,趁陸嘉川去拿傘,他自己坐下吃飯。</br> 好吃還是難吃,吃兩口就知道了。</br> 祝以臨了然一笑,就著陸嘉川對他的包容堅持吃下去,嘴里沒嘗出什么味道來,心情倒是不錯。</br> 陸嘉川打開新雨傘的包裝,將兩把傘都撐開了。</br> 傘面是定制圖案,一個是雪景,一個是楓葉,兩張圖都是他們從去年旅行的照片里精挑細選出來的,配上祝以臨的親筆題字,很好看。</br> 陸嘉川突然說:“我們今天別去上班了,去湖邊看雨吧。”</br> “好啊。”祝以臨很高興,他一點也不為陸嘉川的事業(yè)擔(dān)憂,他心想,公司開不下去就倒閉唄,養(yǎng)那么大一家集團對他們來說是負擔(dān)。</br> 但他沒有勸過陸嘉川什么,他知道,陸嘉川把這份負擔(dān)當(dāng)做養(yǎng)家的責(zé)任來享受,所以祝以臨愿意配合,多花陸嘉川的錢,后者會開心。</br> 雖說他們都不缺錢,花誰的沒區(qū)別。</br> 兩人收拾好碗筷,把陽臺上的花搬進室內(nèi),照常料理了一下。</br> 然后換衣服,牽狗,拿起傘,準備出門了。</br> 終于,今天天氣預(yù)報難得準確了一回。</br> 他們漫步到湖邊的時候,天空將將落下小雨。雨滴敲打在傘面上,發(fā)出輕微的咚咚聲,在幽靜的湖邊別有一番趣味。</br> 陸嘉川突然把自己的傘收了,鉆進祝以臨的傘下,他是個黏糊精,能挨到一起就絕不分開。</br> 祝以臨順勢牽住他的手,感慨:“我們好無聊啊。”</br> 正事不干,跑自己家附近的湖邊來看雨。</br> 雨有什么稀奇?值得這樣浪費時間專門觀看嗎?</br> 但祝以臨越來越喜歡做無聊的事,他漸漸認清了生活的本質(zhì)就是無聊,風(fēng)波都伴著痛苦,過得越幸福也就越平淡。</br> “你才發(fā)現(xiàn)啊。”陸嘉川打了個呵欠,“每次陪你看雨,我都想睡覺。”</br> 他懶洋洋地低下頭,趴到祝以臨肩膀上:“但你放心,以后我還會陪你的哦,我好不好?”</br> “好。”祝以臨親了親他,“你陪我一起無聊,我就不無聊了。”</br> “汪汪!”小草莓在他們腳下蹦蹦跳跳地叫。</br> “對了,還有你。”祝以臨把傘柄遞給陸嘉川,彎腰抱起小狗,“小寶貝,你可真吵,好像小時候的那個誰。”</br> 陸嘉川兩眼一斜:“誰啊?”</br> “小陸同學(xué)。”祝以臨沖他笑。</br> 陸嘉川撇了撇嘴:“兒子隨爹多正常,是不是啊,陸草莓?”</br> 小草莓:“汪!”</br> 陸嘉川道:“真乖。”</br> 小草莓:“汪汪!”</br> 陸嘉川笑:“它叫爸爸呢。”</br> 祝以臨:“……”</br> 雨漸漸停了,祝以臨和陸嘉川手牽手回家。</br> 今天運氣不錯,太陽出來后,湖畔上空掛起了一道彩虹。</br> 他們背著彩虹往家的方向走,聊的依然是無聊的話題——</br> “中午吃點什么?”</br> “我做?”</br> “別了,叫阿姨做吧。”</br> “……”</br> “不要這么看我,哥哥,你做飯很好吃,但我怕你累著啊。”</br> “別解釋了,我不聽。”</br> “好吧,那你做。”</br> “我不做,那么難吃,我自己都不想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