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把咬緊牙齒，并齜得格外夸張，舌頭使勁兒頂堵住上下牙閉合的縫隙，使巴巴屠兇狠的眼神，猶如兩道閃電一般，與我的目光激烈焦灼對抗粘在一起。
    見時機成熟，突然，我猛地往后一抽腦袋，“呵，吐！”對準他怒睜著的銅鈴大眼，噴出了半含在喉嚨里的泥湯。
    這一招“含沙射眼”既出，對方的眼眶里，登時布滿了泥沙顆粒，迫于條件反射，他只得急閉合起來，如同瞎子一般，暫時失明。
    瞅準時間，我后仰的脖頸繃住一股力道，額頭酷似一把大鐵錘，狠砸巴巴屠的左眼窩。“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一連三個重擊，對方的眉弓豁然裂開一條長長的口子，猩紅的鮮血，順著他眼角溜滑，滴滴嗒嗒直往泥水里墜落。
    砸第四下的時候，對方雖然仍迷住眼睛看不到東西，但他已經(jīng)迅反應(yīng)過來。我只覺得兩條臂膀上的肌肉，如同給鐵爪嵌入肉似的疼，巴巴屠沉在泥水下的一條腿，再度悄悄收縮上提，
    我本以為，這家伙又要踹我下巴，便想趁機抱住他踢來的大腿，來一招兒“接腿摔”。
    若換在普通的地面上，沒有泥水的阻力，我還可以在抱住對方一條高鞭腿的同時，猛踢他站立著的另一條腿。如果對方硬挺著不倒，那便利用連續(xù)的低鞭腿，直把對手的腳踝活活踢碎。
    可是，巴巴屠并未故伎重演，嘩啦一聲泥水揚起，我整個身子，竟中了對方一招后仰式“兔子蹬鷹”，給硬生生地蹬出水面，掀翻到了半空，只聽得耳旁呼呼生風(fēng)，接著“啪”一震，整個后背隨即平直拍進泥水里。
    這一季重摔，幾乎是把我的內(nèi)臟顛反了個兒，胃液帶著血絲兒直沖嗓子眼兒，頓時感到喉嚨里一股咸腥味兒。
    身子一跌回泥水，在下沉過程中，我便拼命撥動四肢，找回重心快站立起來。巴巴屠由于是后仰蹬飛得我，他自己也沒入了泥水中。
    我倆幾乎同時從泥湯里站起來，誰都不給對方拔槍或者拔匕的機會，此時的巴巴屠，已經(jīng)用手揉了幾下眼睛，略略恢復(fù)了視線。
    但他的右眼角，鮮血依舊順著半張臉頰往下傾注，然而，這家伙絲毫沒有惱怒，那瞇縫的眼神兒里，仍舊積淀著沉穩(wěn)和兇狠。
    于是，我倆第二次像兩只跳起到半空對撞的青蛙，雙雙抓死對方胳膊又扭打在了一起。
    這一次，身體對抗的強度，似乎比剛才大了一倍，所謂人急三倍力，他畢竟給我砸傷了眼睛，而我也給他重摔了一下，廝殺的火焰，在這條爛泥溝里再度暴漲。
    如果此時懸鴉也在，弄死眼前這個勁敵會容易得多，我只需將他手對手、腳對腳地鎖住，懸鴉過來扎他幾刀，巴巴屠也就一命嗚呼。
    可是，懸鴉既然遲遲不來，就說明他遇到了更麻煩的事情，就算懸鴉追巴巴屠跑過了頭，我也不能再有其它遐想。個人的實力與強大才是根本，我必須完全打消等待援助的念頭兒，全身心地依靠自己，與巴巴屠打個你死我活。
    我和敵手弓步站在泥水里，較著勁兒的四條手臂，已經(jīng)壓到了兩人腰下。我倆不再像水牛斗駕一樣，額頭頂著額頭，而是我的右耳朵貼著巴巴屠的左耳朵，彼此歪著腦袋較勁兒。
    如果不這樣做，或者哪一方力量稍遜，耳朵或脖子會給對方一口撕咬掉一大塊兒肉，這一點毫不夸張。
    所以，我要拼命蹩住對方的頭，不給他張嘴咬到我的機會，而巴巴屠也是這樣想的。
    像我們這種大級別的傭兵和獵頭者，如果戴上拳套，去擂臺上與優(yōu)秀的拳手打比賽，多半不會獲勝。
    因為比賽規(guī)則有許多限制。例如，肘擊不得分，不可戳對方的眼珠子，更不能攻擊對手的下體等等。
    可是，若到了荒郊野地，遭遇生死惡斗，那些拳手便遜色許多，鐵血士兵的致命擒拿招數(shù)，會殘忍地把拳手的骨頭脫臼。
    在這片孤寂雜亂的泥林，我和巴巴屠心里都清楚，彼此只有殺死和被殺死兩種結(jié)果，這里唯一的法則：“弱肉強食”。而我和巴巴屠的打斗，正是這四個字的血淋淋寫照。所以，一切攻擊全部有效。
    扭打最終使我倆體力不支、重心不穩(wěn)，最后，兩人抱團兒栽倒進了泥湯里。
    我忽然感到，這場廝殺進入了一個黑暗無邊的世界，聽不到一切，也看不到一切，這里就是地獄，看誰踩著對方的尸骨爬上去。
    黑暗窒息中，我的耳朵眼兒，不斷咕嚕嚕冒泡兒，泥湯直灌進來，宛如無數(shù)蟲子在往耳膜處聚集。
    我和巴巴屠，依舊死死抓住彼此，將對方玩命兒地往軟泥底下摁，意圖把對方憋死。
    而且，一栽進泥水下面，我倆幾乎同時松開了右手，轉(zhuǎn)而去掐對方的咽喉，把對手存在口腔和胸腔里的氧氣擠掉。
    在這種酷似掉進醬油缸一般的黑暗中，憑借泥水底下的波動，我仿佛察覺到巴巴屠在向后蜷縮他的兩條小腿。
    這家伙屁股后面，一定藏有利器，想必是要利用腳后跟兒去夾匕，將鋒利的刀尖兒蹬進我小腹。
    想到這里，我后脊梁倒抽一股寒氣，立刻用自己的右大腿，駢到巴巴屠身后，勾纏住他的動作。同時，我的左腿插入他的身下，兩只腳背成碰撞式掛鉤，牢牢鎖夾住這個巨力驚人的家伙。
    因為，我若僅用一條腿去阻止他，自己的下身很可能被對方膝擊。
    泥水下的力量抗衡，最消耗體內(nèi)的氧分子，足足兩分鐘過去了，任憑我倆肺活量再大，誰都再也憋持不住，各自松開了對方，紛紛掙扎著往上竄。
    無獨有偶，我倆誰都不是省油的燈,即便在這個肺部快要像氣球爆炸一樣難受的瞬間，雙雙還不忘蜷縮起身體，卯足最后一口氣力，踹向?qū)Ψ降男乜凇?br/>     如果踹到對方，既借助了對方的力量，使自己快上升，又能延緩對方透氣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