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山澗下的龜縮流
大抓力錨確實脫了鉤,被動機(jī)輕松流暢的收回。沒有拋錨的船,卻在湍急水流中紋絲不動,結(jié)果只有一個:擱淺。身后的女人們,都明白了眼前的一切,有些甚至流出眼淚。
我抬頭仰望兩岸,山峽巍峨高聳,只看到一線天空。“布谷,嗷嗷。”頭頂盤旋飛鳥,距離高遠(yuǎn),回環(huán)反復(fù)的叫聲,在山巒中跌宕,繞耳良久。
蘆雅張著嘴巴,呆看了半天,突然要往大艙里跑。“不好了,山峰要倒下來了。”兩岸山壁陡峭,又長滿大樹,本就向河心傾斜,千米高的頂端處,若不是陽光耀眼,看進(jìn)天空很難。兩面山石,像身體寬廣的巨人,正腦門兒頂著腦門兒,爭相朝下看我們。
不僅是蘆雅,我也被眼前這種氣勢嚇沒了安全感,那些傾向甲板的巖體,若是年久風(fēng)華,從七八百米處墜下塊兒大石,別說砸中人,甲板都頃刻冒出大洞。
小木筏像忠實的仆人,未在暴風(fēng)雨中丟失,依然牽動著船尾。很難想象,泄洪的兩天三夜里,大船竟怎樣顛簸至此。此時,哪怕攀上桅桿骨架,都望不見回路。這種山澗峽溪,河道九曲十八彎。
想了解船的大概位置,只能攀巖到山巒頂峰。這種難度和高度,遠(yuǎn)非居住山洞時爬上洞頂般簡單。但是無論如何,都得順著傾斜巖壁上到頂峰。大船離鬼猴部落的距離,最另我擔(dān)心和恐懼。
回到艙內(nèi),找到以前捕殺寬吻鱷的肉鉤,又將桅桿上的繩子全抽解下來,結(jié)成攀山繩鉤。桅桿的高度,在森林中央屈一指,現(xiàn)在被巍峨蒼翠的青山襯托,好比大樹下的蘑菇。
挎好武器和望遠(yuǎn)鏡,肩頭套著繩子,下到晃動的木筏,伊涼的眼睛已經(jīng)濕潤。我對她說要堅強(qiáng),叫蘆雅回到甲板,你倆一起用狙擊步槍掩護(hù)。防止我攀登時,樹林藏著危險生物。
大船擱淺的位置,距離右側(cè)山壁不足五十米,沒等流淌的黃泥水把筏沖跑,我就掄著繩鉤,掛到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急牽動繩子,木筏邊緣的鋒利匕,剛劃的花崗巖石面掉渣,我就縱身躍上大樹。
放眼望去,一棵棵成四十五度角斜長的大樹,猶如山體的綠毛。我感覺自己,正扯拽著這座巨獸的毛,吃力往它頭頂爬。
“砰。”不知甲板上誰的狙擊步槍,在我倒換著鉤繩上到六十米高度時,左側(cè)一只肥健碩大的灰毛山魈,中彈身亡,從高而陡的巖壁摔了下去。
由于巖面險峻,又得抓緊時間確認(rèn)出和鬼猴部落的距離,不得不放松警惕,集中精力往上攀。中彈后的山魈,出一聲慘叫,墜落的身子穿梭著樹冠唰唰抖動。
我雙手扒扶著大樹,脖子扭動的慢,只看清它白藍(lán)的面頰中間,一個長長的肉紅色鼻梁,它就大屁股朝上,急往山澗底下落。
山魈的頭撞到河岸花崗巖,鼓蕩的河水不斷沖刷著崩碎的肝腦。血水里有紅有白,混著土色泥水去了下游。此時的我,竟不知全身濕透,汗珠在衣服里順著夾背淌流。
槍聲的瞬間,若是鬼猴出現(xiàn),可真絕境無生。沖鋒槍雖可射擊,但擋不住吹桿兒里的毒刺。倘若縱身一躍,跳下這萬丈懸崖,就步了那只死狒狒的后塵。別說腦袋碰不到巖石,光河面的拍擊力,就能讓人腸子亂漂。而且,大船既然擱淺,水底的深度至多不過二十米。
足足一個時辰,剛爬到頂峰,急扎進(jìn)一簇繁密枝葉,防止低處有開闊的視野注意到自己。我也像只猴子,膝蓋頂在一截樹干上,蹲在用望遠(yuǎn)鏡看。
連綿壯闊的山脈,像兩條巨龍的鰭背,把大船夾擠在中間。山澗下的溪流,蜿蜒曲折。望遠(yuǎn)鏡中,能看到森林中央,延伸著寬廣流長的大河。但已不能知曉,大船卡錨的位置,在哪條河段。
空山新雨,鳥鳴獸吆,吸著微涼的空氣,感覺整個呼吸系統(tǒng)像新更換的。再看身后,是山體圍成的盆谷凹地,一望無垠。上到這個高度,還能隱約望見居住過的山洞和激斗過的林地高坡。
大費(fèi)周折攀巖至此的目的,不為欣賞壯麗的巒島風(fēng)光。除了那些蔥郁植物遮擋及視線不能彎曲的地方,倒不見有野人聚居的部落跡象。但另我喜極生憂的是,盆谷凹地邊緣的樹林中,有很多類似寒號鳥的巢穴。那種懸吊在大樹枝上的橢圓,酷似巨大的馬蜂窩。
山中水汽太重,來回漂悠的白色煙靄像云,一朵朵疊加著升空,給盆谷凹地籠罩得極為朦朧和神秘。總呆在上面不是辦法,這種高度給人一種遠(yuǎn)離地球的恐懼,一種孤獨和寒冷的心慌。
山勢河流的分布與走向,大概印記在我腦中,順著上來的路線,一點點再攀巖回去。下山確實很難,比上來時多花一個時辰,關(guān)鍵是繩鉤的作用揮不出,只能靠手腳移動。
回到甲板上,伊涼哭紅的眼睛,總算露出甜甜的笑。池春問我,峭壁之上可有名貴稀有的草藥,我說沒顧得上細(xì)看。不過,還是從上衣口袋里,掏出幾根棒槌草給她。
池春一見,兩只媚眼即刻閃亮,高興著說,這是天然的無價之寶,問巖壁上還有多少。我說是下來時,順手扯拽下來的,后來口袋裝不下,又急著下來,就沒怎么摘。
“我去給你熬湯,中午給大家做野蔘鱷肉粥。”我沒有說話,問那只山魈是誰射下來的。蘆雅對我豎立拇指,接著做一個目標(biāo)已殺的手勢。我對她點了點頭。
下峭壁時,我不斷思考,原來的逃亡計劃,已被打亂,剩下的時間也不夠重新調(diào)整。眼下,必須改變戰(zhàn)略,采用龜縮流打法。大船既然擱淺至此,就得偽裝掩藏,等海魔號抵島后找不到滄鬼蹤跡,頂多耽擱一個月,便會離開此地。那時,我們就算劃著木筏離島,也不用擔(dān)心這支海盜了。
但有一點,這個位置雖然隱蔽,可也接近鬼猴部落,若再被現(xiàn)或圍困起來,與遭遇海魔號相比,僅僅是人格不受侮辱的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