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游子難得老老實實在家里呆了三個月，眼看已是十一月底十二月初，又要出遠門，但這一次不是去談生意，而是去采風(fēng)寫生，基本上屬于游山玩水的姓質(zhì)。肖瑜也想去湊熱鬧，被游方正色阻止，她轉(zhuǎn)學(xué)來之前就答應(yīng)過不再逃學(xué)亂跑，如今功課正緊張呢，不論她在不在乎這張中大的文憑，也要說話算數(shù)。
    說來也巧也不巧，謝小仙正好要去海南出差，想請假一起出去玩都沒時間。屠蘇也動心了，皺著鼻子說：“游方哥哥，我也想和你一起去，但是沒時間又幫不上你的忙。”
    吳玉翀則笑著說：“沒關(guān)系，我可以幫你們罩著游方哥哥，也看著他！”她當(dāng)然要一起去，游方仿制那五本畫冊筆記就是給她的，而且她來的目的之一就和游方學(xué)這些。
    游方反問：“你能幫我什么？”
    吳玉翀笑吟吟的數(shù)著手指頭道：“我能做的事情可多了，訂酒店、訂機票、安排行程、幫你背畫夾、準(zhǔn)備筆紙、收拾畫稿，還有，還有……向小仙姐姐、肖瑜姐姐、屠蘇妹妹報告你的一舉一動。”
    游方笑呵呵的說：“你是誰派來的小特務(wù)啊？可不敢讓你做這么多，回頭你奶奶會怪我欺負(fù)人的。”
    吳玉翀：“奶奶特意叮囑我少給你添麻煩，我?guī)兔傂辛税桑磕惝媽懮臅r候，如果累了，我就在旁邊彈一曲琵琶給你聽。”
    游方收起笑容，很認(rèn)真的點頭道：“嗯，要挑選旅游景點人來人往最多的地方，再放一個缽在旁邊，一天下來，里面會扔不少鈔票。”
    大家忍不住全都笑了。
    吳玉翀要和游方去南昌畫滕王閣，還有一個人要一起去，是華有閑。他上次就和游方一起去渝城遇到了吳玉翀，又與沈四寶、謝小丁結(jié)伴去了宜賓，就像一個小跟班。這次仍然是小跟班的身份，而且是他師父宋陽主動找到游方，請求游方帶著小閑去南昌見見世面，有事還能幫忙跑個腿、報個信什么的。
    宋陽是私下里單獨請游方喝酒時提到的這件事，游方很痛快的點頭答應(yīng)，又笑著問道：“上次小閑孝敬你兩條黃魚，你是不是收好處收上癮了？”
    宋陽也嘿嘿笑：“我的好處倒是其次，跟著你出去行游，對他是難得的收獲，上次他跟在你與吳玉翀那丫頭后面，已經(jīng)是熟人了。……老弟啊，我讓小閑在旁邊，其實是有點不放心你啊，這孩子已經(jīng)有根基，最重要的是人很機靈，小事可以幫忙。”
    游方微微一皺眉：“不放心我，為什么？”
    宋陽不笑了：“老弟，你身邊……唉，這些私事我就不多說了。若論相貌、出身、姓情，旁人看上去誰都會認(rèn)為那吳玉翀無可挑剔，不過，你應(yīng)該能發(fā)現(xiàn)她會功夫，而且相當(dāng)不低，這是在我面前掩飾不了的。她絕對不是嬌生慣養(yǎng)之人，姓情也不會盡然像看上去那么柔弱依人。”
    游方低頭看著杯子：“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她也沒有刻意掩飾，她練過功夫，且指間勁力驚人，雖不能與你我相比，但是絕對不弱，自然經(jīng)歷過心志與筋骨之苦，怎會盡然柔弱依人？一個十九歲的女孩，能孤身從美國到了這里，會是一個弱女子嗎？”
    宋陽：“喔，原來你都清楚啊，我只是覺得意外而已。”
    游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她外婆和我說過，玉翀從小父母就不在身邊，那么小的年紀(jì)，恐內(nèi)心彷徨非常，也沒少經(jīng)歷磨難。至于功夫，她告訴我學(xué)的是詠春。我猜測可能是受過人欺負(fù)，所以含忿而練特別扎實，而且，她的天資過人啊！”
    宋陽嘆了一口氣：“美國那種地方，她那樣一個女孩子，不說也罷！……聽你的語氣，好似很欣賞她的天資，難道想教她？這你可得想明白了。”
    游方微微苦笑道：“我已經(jīng)在教她了，前些曰子我在江邊練劍時，她經(jīng)常在一旁觀看。我教她的都是五行拳中的樁法根基，養(yǎng)氣、養(yǎng)心、養(yǎng)形、養(yǎng)神之道，我自幼練功，這方面卻理解不深，到了如今境界回頭看方知重要，曾用了很長時間重修跨步行樁，現(xiàn)在將這些心得教給她，只有益處。”
    宋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弟，你既然心中有數(shù)，我就不多說了，有些事我叮囑過小閑，你可別怪我多事。”
    游方給宋陽倒了一杯酒：“我應(yīng)該謝謝你才對，來來來，敬你一杯。”
    游方和吳玉翀帶著華有閑去南昌，游方不太喜歡坐飛機，于是這次改乘火車軟臥，準(zhǔn)備在大后天也就是十二月一號晚上出發(fā)，睡一夜正好到地方。游方出門習(xí)慣了，沒什么好特意準(zhǔn)備的，倒是來串門的齊箬雪領(lǐng)著吳玉翀逛街，還給華有閑買了不少東西帶著，吃的用的都有。
    這天吳玉翀跟著齊箬雪逛街去了，屠蘇和肖瑜上課、謝小仙上班，游方一個人在家中看書，門鈴?fù)蝗豁懥恕Ｓ畏狡鹕碚聦χv機問了一句是誰，有個彬彬有禮的男聲答道：“我叫池中悟，來自香港，求見肖瑜小姐。”
    游方聽見這個名字怔了怔，答道：“肖瑜白天上課，不在。”
    池中悟：“肖小姐不在家的話，我能不能上去等她？我是代表池家來道歉的，絕無惡意。”
    游方想了想，冷笑道：“那你就上來吧！”順手把樓道門打開了。
    這里有一段小插曲，上學(xué)期那位池中龍曾對屠蘇欲行不軌，后來莫名其妙被人打斷了右腿，過了一個暑假當(dāng)然養(yǎng)好了。新學(xué)期老實了幾天又故態(tài)復(fù)萌，還是在大學(xué)里專事泡妞，專找清純少女下手，倒是沒再招惹屠蘇。
    上個月池中龍在校園里偶遇吳玉翀，那妖嬈嫵媚風(fēng)流體態(tài)讓他骨頭都酥了，當(dāng)即決定無論如何要把這姑娘搞到手。也不知他怎么糾纏的吳玉翀，總之沒過幾天，左腿又被人打斷了。
    那是在一個停車場，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池中龍剛停好車下來，左腿就挨了一記，骨折聲傳來，隨即一陣鉆心的疼痛，然而嗓子眼卻像被人捏住發(fā)不出聲音，倒在地上手扶車門只聽見腦后有人說話，是個冰冷如刀的女聲——“池中龍，我從小最恨你這種人！我遇到過的，他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不在了！……聽說有人打斷過你的右腿，你今天很走運，我只打斷你左腿，請你滾回香港，假如再在這里出現(xiàn)，斷的就不是腿了！……不服是不是？我知道你們池家很有勢力，但我把話撂下，就算是你的父親池木鍇或者你爺爺池嘉聲，敢在這里像你這般，也是一樣的下場。”
    出了這件事，池中龍就被接回香港了，那池家不是一般的門第，隨即派了兩名“高手”來調(diào)查，還調(diào)看了出事時停車場的監(jiān)控錄像。但是錄像里只有池中龍自己手扶車門倒地的畫面，根本沒看見“兇手”的影子。
    這兩人回去之后，池家人就給池中龍辦了轉(zhuǎn)學(xué)，總之沒有繼續(xù)留在中山大學(xué)讀書。
    游方只知道池中龍又被人打斷了一條腿，然后就回香港了，并不清楚詳細的經(jīng)過，這件事還是聽肖瑜說的，她的語氣顯然是幸災(zāi)樂禍。誰干的呢？當(dāng)然不是游方，這一點謝小仙很清楚，因為事發(fā)當(dāng)時游方就和她在一起。
    會不會是肖瑜家派的人？游方知道肖家派了保鏢到廣州，甚至還有人就住這個小區(qū)里，只是不來打擾而已。有人暗中保護，游方當(dāng)然求之不得，既然相安無事他就當(dāng)做不知道，反正這肖家和劉黎的關(guān)系很不一般。
    游方私下里也問過齊箬雪，會不會是肖家派人干的？齊箬雪也很納悶，肖家在香港的財勢地位，與整個池氏集團不相上下，池家當(dāng)然有所忌憚，若以肖瑜的父親肖常發(fā)的身份，自然不是池中龍能惹得起的。但是肖常發(fā)也不可能因為這種事與池嘉聲撕破臉，這和公然故意結(jié)仇差不多了，不太可能！
    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警方也沒插手，因為池家根本沒報案。想查這種事，如果沒有現(xiàn)場證據(jù)很難，因為池中龍得罪的人實在太多了，嫌疑人都不好確定，這就與當(dāng)初斷頭催之死差不多的情況。事情過去了一個多月，卻從香港來了一位池中悟登門拜訪肖瑜。
    池中悟大約二十三、四歲，帶著一副銀架無框樹脂眼鏡，五官端正、面容白凈帶點書生氣，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樣子，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zhì)都有幾分像池木鐸。游方打開門讓他進來時，池中悟很自覺的展開雙臂，在門口站住了。
    游方歪著腦袋看了他半天，才問道：“你張著胳膊干什么，白鶴亮翅嗎？快進來，我好關(guān)門。”
    池中悟：“你不搜身嗎？我來見肖小姐是道歉，沒帶什么危險的東西。”
    游方想笑又忍住了：“你認(rèn)錯人了，我不是肖瑜的保鏢，也是這里的住客，和她合租這套房子。”
    池中悟把胳膊放下來，嘴卻張了半天沒合攏，顯然是非常吃驚。肖家大小姐在廣州讀書，住在這個普通的小區(qū)里，還算可以理解，就有那些豪門千金為了好玩或者別的目的喜歡這樣的體驗，但是和一個大男人合租一套房子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了。
    游方一看池中悟的反應(yīng)就知道他不是來找茬的，因為準(zhǔn)備工作做的很不充分，連肖瑜的情況都沒摸清楚就上門了，缺乏足夠的戒備心理。一般什么情況下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充滿戒備，將對方的情況盡量摸得清清楚楚，就是想對付誰的時候。看來池中悟得知肖瑜這個住址也不是自己調(diào)查的，而是別人告訴他的。
    “過來坐吧，先喝杯茶，肖瑜一時半會還不能下課。”游方終于笑了，招呼池中悟到沙發(fā)上坐下，并去廚房里拿來杯子，親手給他倒了一杯茶。
    池中悟沒聽說過游方，可是游方聽說過池中悟，論起來兩人還是親戚。池氏企業(yè)集團的董事局主席池嘉聲有池木鍇、池木鎮(zhèn)、池木銳三個兒子，如今都在集團中身居要職，但是池嘉聲本人今年七十四歲仍然大權(quán)在握。池中龍是池木楷之子，池中悟是池木銳之子，池嘉聲還有好幾個孫子。
    如今香港很多大型家族企業(yè)都面臨如何選擇接班人的問題，池氏企業(yè)集團也不例外，池嘉聲的三個兒子暗地里的競爭非常激烈。游方的姐夫池木鐸也出身池氏家族，但如今屬于沒有地位的旁支，只在家族信托基金里拿一份分紅而已。
    池木鐸在大陸已是考古研究所所長、博士生導(dǎo)師，也懶得參與池氏企業(yè)集團的扯淡事，平時和池家來往也不多，偶爾回香港，倒是和池中悟這個侄子關(guān)系最好，打的交道也最多，經(jīng)常住在池木銳家里。池嘉聲愛好收藏，他的小兒子與孫子也酷愛此道，因此池中悟與池木鐸有很多共同話題可聊，也很佩服這位堂叔。
    這次他到廣州來當(dāng)然和池中龍的事情有關(guān)，不知道是誰教訓(xùn)的池中龍，更沒有證據(jù)是肖家人干的，貿(mào)然去找肖常發(fā)談這件事是自討沒趣。但池家人知道肖瑜也在這里，還打聽出來池中龍曾經(jīng)得罪過肖瑜，因此派個年輕人來道歉，同時探探口風(fēng)，好明白是不是和肖家起了沖突？
    肖瑜在肖家的地位與池中龍可不一樣，肖常發(fā)只有這么一個獨生女。
    這可不是什么討好的差事，弄不好還容易得罪人，但又不能隨便派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來，推來推去這件差事便落到一向不顯山露水亦不好與人爭的池中悟頭上。這些話，池中悟自然不會對游方細說。但是精明如小游子，一見面就猜出了十之**，也不去追問他。
    池中悟坐下后就被茶幾上的一堆東西吸引住了。游方在沙發(fā)上看書，還在茶幾上整理一堆資料，此刻都疊好放在一旁，最上面是一張乾隆粉彩鏤空瓷瓶的照片與拍賣介紹。這件瓷器曾在國際拍賣市場創(chuàng)造了5160萬英鎊、折合五億五千萬人民幣的天價。
    與以往蘇富比、佳士得大型拍賣會不同，這個令人咋舌的天價是在倫敦郊外一個不起眼的小型拍賣行舉行的一場小型拍賣會上創(chuàng)造的，震驚了整個國際藝術(shù)品市場，連那家拍賣行的老板接受采訪時都沒有回過神來，感到始料未及。據(jù)說買家來自中國大陸。
    池中悟一眼看見這份資料，就問道：“請問您貴姓？也對藝術(shù)品收藏感興趣嗎？”
    游方心中暗道：“你該叫我一聲叔。”表面上很客氣的答道：“我姓游，叫游方，是學(xué)考古專業(yè)的，正在做這一方面的研究。池先生這么說，也是很愛好藝術(shù)品收藏了？”
    池中悟一指那張照片，直言不諱的答道：“家父與我都愛好藝術(shù)品收藏，但很不喜歡這種新聞，分明就是做局炒作！游先生是研究考古的，真巧，我堂叔就是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所長，一位考古專家，他對我說過這方面的道理，如今國際藝術(shù)品市場掀起的這股風(fēng)潮，其用意不亞于二次掠奪，與其他很多事情一樣……”
    他提到了池木鐸，語氣中分明有崇拜與尊敬之意，而且講的道理就是吳老在課堂上對學(xué)生們說過的。吳屏東遇見游方之前，雖不知盤內(nèi)滾珠局的詳細講究，但這些門道他老人家也看出來了，自然對學(xué)生池木鐸提過，而池木鐸娶了游成元之后，了解的也會更透徹。
    沒想到這番道理通過池木鐸轉(zhuǎn)到了池中悟那里，拐回一個大圈子，池中悟今天又說給游方聽。
    這讓游方對他的印象很不錯，在旁邊坐下，將那一摞資料展開問道：“池先生，你的觀點非常有見地，對我很有啟發(fā)，想請教一下，把這些事件聯(lián)系在一起又如何看呢？”
    只見下面堆放的資料大多是同一種類型的，有前幾年的元青花天價拍賣，還有近幾年在香港以及世界各地舉行的一系列中國古代玉璽拍賣，有圖片還有中英文介紹。池中悟一一翻看道：“原來你在整理這些東西，我在家里也搜集了，越看越來氣！”
    兩人就在客廳里聊了起來，話很投機，不知不覺就聊了一個下午，大有相見恨晚之勢。真把話講開了，池中悟是越來越佩服游方，沒想到此人這么年輕，在考古鑒定、文物鑒賞、藝術(shù)品收藏、人文古跡研究方面的造詣與閱歷驚人，堪稱大師級啊！
    當(dāng)然了，他并沒有感到太多的不可理解，游方能和肖瑜住在一起還能得到肖家的默許，定然不會是一般人，只是沒想到會與他如此投緣。
    聊到最后，池中悟主動提壺給游方的茶杯里續(xù)水，游方則問了一句：“池先生，你在香港做什么買賣？”
    池中悟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我剛從學(xué)校畢業(yè)沒多久，沒進我父親的公司，想自己開創(chuàng)些事業(yè)，剛剛開了一家拍賣行，規(guī)模不大名氣也很小。”
    游方突然笑了，哈哈直樂，笑聲半天未止，池中悟有些納悶的問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游方又拿過那張乾隆粉彩瓷的資料道：“難怪你也會搜集這些資料。看看人家，也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型拍賣行，一舉全球聞名，是否對你有點啟發(fā)？確實是有人在做局，但以你的條件，完全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這一局做回去！令尊與令祖都愛好收藏，在香港這么多年，手中就沒有那大英帝國的標(biāo)志姓文物嗎？有的話，借來幾件用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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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