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二十章 宴會
“她做了什么?可有證據(jù)?”
雙雙沉吟了半響才開口。
“尚無確切證據(jù),但此女野心極大,于六局女官中已有領(lǐng)頭之勢。女官中不乏細(xì)作,即便此女無意傷害娘娘,也會危及娘娘的安危。”
鴉的口氣格外語重心長。
“知道了,我會提防的。鴉,派人調(diào)查靜兒,雁喜,召寧儀與陸翊過來吧。”
雙雙頷首,表示接受鴉的建議。
其實她并非全然不知靜兒的舉措。
如今整個東宮都是太子的人馬,只放靜兒一人入殿服侍,還是太子妃的貼身侍女,在六局的地位一下子水漲船高,身份自然不同平常。
水至清則無魚,六局的宮人求得無非是安身立命,一世安穩(wěn)。
心存遠(yuǎn)大者,則想要更多的榮華富貴。
前者會為了活命而奉承靜兒,后者卻想盡辦法籠絡(luò)她繼而接近主子,謀求權(quán)勢與金錢,此乃人之常情。
若目標(biāo)只是地位和錢財,那一切都好辦。
雙雙內(nèi)心深處對自己夫君的占有欲,不比沈穆時少,不過這些事卻不足為外人道。
而且靜兒并未對自己造成什么困擾,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她可以睜只眼,閉只眼。
不過,今晚鴉的話雙雙卻是聽進心里了,若靜兒真與細(xì)作互通聲息,難保不會因為結(jié)黨而害到自己。
她現(xiàn)在有孕又脈象不穩(wěn),雖有沈瓊玉在幫著調(diào)理身子,光靠這些遠(yuǎn)遠(yuǎn)不夠,必須自身加強防范才行。
是否要換掉靜兒徹底不用,她還沒想好。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就這么一個念頭,一個遲疑,讓她終生后悔莫及。
槐月十五,楚魏帝于保和殿舉行家宴,餞別赴任封邑的皇子。
太子仍滯留邢州未歸,對外則宣稱太子駐守北疆,大軍先行拔營回朝。
寧儀和雁喜一左一右扶著雙雙朝保和殿走去,一襲絳色太子妃宮裝襯的她明艷照人。
之所以沒讓千顏替了自己,一方面她想親眼看到圣上、皇后對自己肚子里的這個皇孫,是個什么態(tài)度,借此判斷皇后的意圖;另一方面,也是擔(dān)心千顏在眾多皇子的環(huán)伺下,萬一不小心路出馬腳,東宮鐵定落個欺君大罪。
好在一切太平,楚魏帝先是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后便一門心思的和幾個即將離開上京的皇子拉家常。蕭皇后也沒了往日在景仁宮的囂張氣焰,面上一派和藹。
余下的嬪妃則閑著無事,紛紛圍著太子妃噓寒問暖,那場面看上去也是出奇的祥和。
嬪妃們其樂融融,眾皇子卻是心思各異,暗懷鬼胎。
七皇子沈季煜神色如常,正和九皇子沈彥初互相打趣、笑語不歇,顯然已經(jīng)做好調(diào)赴封邑的準(zhǔn)備,
久未露面的三皇子沈楚稽一開始只顧埋頭喝酒,一見到雙雙的身影便像失了魂似,眸中一片繾綣,直到手里的美酒不慎倒在身上沈楚稽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失態(tài),為了掩飾尷尬,連忙側(cè)過身子假意與五公主攀談。
大皇子沈元安則是一臉蒼白,消瘦不少,眼神半分也沒掃向雙雙。
如今的沈元安彷佛脫胎換骨,行止謹(jǐn)慎穩(wěn)重,謙和有禮,面對楚魏帝時恭謹(jǐn)肅穆,再沒了從前的傲慢無禮。
而楚魏帝似乎對大皇子的轉(zhuǎn)變非常滿意,頻頻與他說話,一高興還賞了他一壺藏了二十年的好酒。
皇帝這一舉動,自然引得其他幾個皇子的側(cè)目,私底下議論紛紛。
四皇子沈鶴麟雖然也是一臉憔悴,眸子反而炯炯有神,聰慧之色不減半分。
這幾個月來,四皇子行事收斂許多,不再忤逆楚魏帝,底下的黨羽也安分守己不曾干出出格的事。
只是無論他怎么努力,楚魏帝對他的態(tài)度依舊冷冰冰的。
二皇子沈長淵依舊一副嚴(yán)肅正經(jīng)的樣子,垂眉斂目坐在位子上獨自品嘗美酒。
一場家宴看似融洽,卻讓雙雙應(yīng)付的很吃力。
主要是前幾日都讓千顏代替自己接見嬪妃,次數(shù)多了怕她們瞧出端倪,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面對。
在場的皇子妃幾乎都已經(jīng)生育過,眼下還在孕中的只有雙雙一人,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嘰嘰喳喳的扎堆討論該如何養(yǎng)胎。
雙雙勉力應(yīng)承,桃紅的胭脂也蓋不住她滿臉的疲憊。
方才上膳的時候也不曾吃過油膩的東西,除了那碗蔘母貝柱湯。
雖是去了浮油,胃里還是不舒服幾欲作嘔。
云王妃眼尖,瞧出太子妃臉色不太好,湊到身邊溫聲道:“太子妃是不是乏了?”
雙雙自上次受了皇帝的封賞,在庫房里挑了不少貴重的禮物送去云王府,云王妃不知太子妃與沈楚稽的往事,有些受寵若驚。
送禮之前,雙雙命雁喜捎了信給沈穆時,告知他自己這么做是有原因的,千萬不要亂吃飛醋,冤枉好人。
首先,自然是感激當(dāng)初在冷宮時,云王妃的雪中送炭。雖然她也是經(jīng)云王授意才會幫助自己,可幫了就是幫了,沒有不報恩的道理。
二則因為那會兒她身無長物,實在拿不出好東西贈與云王妃,因此送了根男人的發(fā)帶還鬧出一場風(fēng)波。
這事始終梗在沈穆時的心里,時常拎出來說與她聽,那語氣酸的.......
嘖嘖嘖,雙雙現(xiàn)在一想起沈穆時幽怨的模樣,身上還會冷不丁的起一身雞皮疙瘩。
實在被他念的受不了,她借著送東西的名頭,讓暗衛(wèi)扮作抬禮的太監(jiān)混進云王府,再伺機將那個發(fā)帶偷出來,也算了了她一樁心事。
云王妃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只知道自家夫君與太子不合,但身為云王妃,她很懂得分寸,進對得宜待雙雙極溫和,沒有半分驕縱之氣。
“不,不要緊。”
雙雙打起神笑了笑。
眼看家宴將盡,再忍一盞茶的功夫就可以回宮休息了,畢竟大家都是好意,總不好拂了她們的興致。
“前三個月可要好好安胎,太子妃又是頭胎更要好好養(yǎng)著,打下好底子往后才能瓜田綿迭,繼續(xù)為太子開枝散葉。”
律王妃聽說太子妃胎象不穩(wěn),恰如當(dāng)年的自己,不由的出聲安慰道。
“太子何時回宮,可有消息?”
一向沉默的契王妃忽然問了一句。
雙雙轉(zhuǎn)首看向她。
只見契王妃生得嬌小,眼底帶著怯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也不清楚。”
雙雙搖了搖頭道,眼中多了一絲同情。
之前聽陸翎說過契王府的情報,說沈元安跋扈暴虐,整日在外尋歡作樂,夜不歸宿,完全不把契王妃放在眼里。
加上娘家勢力日漸衰弱,王府一眾姬妾也極其輕視王妃,從不上她院里請安問好。
契王妃性子怯弱又無子,在王府的處境越來越艱難。
可她即便有了身孕,以她的能力又如何保護自己、保護肚子里的孩子在那豺狼環(huán)伺的王府活下去呢?
一個人要是畏畏縮縮一點氣勢都沒有,只會讓人加倍輕視,尤其是生在帝王家,更容不下弱者。
就像這家宴,她雖然貴為契王妃卻與周遭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嬪妃們也對她愛答不理、冷漠疏離。
雙雙之前也有過這般尷尬的經(jīng)歷,所以才會對契王妃格外關(guān)注。
“契王妃,是有事要與殿下相商嗎?”
雙雙軟著嗓子說話,生怕嚇到契王妃這只驚弓之鳥。
“這……”
契王妃遲疑地掃了周圍一圈,雙肩頹然放下:“沒,沒有,太子妃保重玉體.......”
語畢,她低下頭緊緊攢住了衣角,再也沒有開口。
雙雙瞧著契王妃,突然想起殿下曾經(jīng)說過的話:“這個皇宮會吃人,該有的氣勢不擺出來,那些輕視你的人不會覺得你善良,反而覺得你好欺負(fù),進而變本加厲作踐你。”
進宮半年有余,起初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會,若不是殿下為她撐腰、時時訓(xùn)導(dǎo),大抵也會同契王妃這般,在宮里寸步難行。
即便朝臣唾罵她,甚至上諫廢太子妃,殿下也不曾退縮一路護到現(xiàn)在。
她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
好想好想,好想殿下........
等到家宴結(jié)束已是戊時,幽靜回廊上點著繪牡丹彩燈,將赤紅色的廊柱照得通明。
一路蜿蜒曲折宛若游龍,景致相當(dāng)絢麗。
雙雙領(lǐng)著眾人從回廊返回東宮,身子極為疲倦并沒有心情賞景。
雁喜瞧著太子妃的臉色實在不好,擔(dān)心極了,移到身邊悄聲問了句:“娘娘,要不您先坐這歇會吧?奴才這就去吩咐人備軟轎。”
剛從保和殿出來的時候,寧儀也是提議坐轎子回去,可是沈大夫說了,娘娘的身子不宜顛簸恐傷及了腹中胎兒,這會兒宮里已經(jīng)開始宵禁禁止車輦行走,沒辦法,一幫人只好浩浩蕩蕩陪著太子妃慢慢走回去。
“不用,就快到了。”
雙雙搖了搖頭。
她現(xiàn)在身子難受的緊,好想躺在榻上歇息,一刻都不想耽擱。
自席間貪嘴喝了那碗蔘母貝柱湯后,她便吃不下任何東西,下腹燥動很是難受。
突然間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氣直直沖了上來憋都憋不住,雙雙連忙甩開寧儀,轉(zhuǎn)頭對著回廊下的花徑用力嘔了出來。
“寧儀,你在這里陪著娘娘,我馬上回宮準(zhǔn)備軟轎!”
雁喜不再猶豫,足尖輕點往東宮飛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