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144
地下魔窟中寂然無聲,徐子青覆在云冽背上,雙臂攀其雙肩,雙腿亦盤在他的腰身,正是滿心的不自在。
雖說兩人相識已近十年,彼此之間早已很是熟悉,然而這般親近卻是頭回。徐子青方才在云冽面前那般失態(tài),即便云冽仍是神色如常,也難免心緒復雜。若是往日里被師兄如此背著,他約莫仍是受寵若驚,卻更多歡喜,可如今卻是不同,讓他心境久久不能平靜。
徐子青想起之前種種都被師兄聽了去,不免面色發(fā)燙。
也是因著如此,他一時之間就忘了自個身子的問題了。
忽然間,云冽開口:“莫多想,調(diào)息。”
徐子青一驚,反應(yīng)過來,連忙說道:“是,師兄。”
今日連連做錯,真真是慚愧萬分。
徐子青立時將情緒驅(qū)走,默運功法,將真元在體內(nèi)快速運轉(zhuǎn)起來。
為了能盡快恢復,他就將儲物戒中的元木草取出,生食了一株下去。頓時一股濃郁的乙木之氣自喉中流下,遍行全身,轉(zhuǎn)瞬間就與丹田中的真元混合,促其生出更多真元來。
如此不斷流轉(zhuǎn),徐子青體內(nèi)氣血也因而漸漸活躍,一滴一滴,不停增長。經(jīng)脈里傳來悅耳的歡唱聲,乃是氣血激蕩時奏鳴的樂章,以經(jīng)脈為弦,血滴為音符,氣流為樂聲,匯聚起來,優(yōu)美無比。
徐子青雙目微合,里面青色光芒忽隱忽現(xiàn),身子表面也覆蓋上一層淡淡的青芒,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柔和起來。
這種能帶給人親近而又充滿生機之感的,只有木屬的修士。而徐子青是單木靈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故而剛剛?cè)豕诘纳倌辏\罩著一層讓人垂涎的生氣,對于天魔窟里的眾多邪物而言,便是天大的誘惑。
在那無數(shù)岔道、無數(shù)的陰暗之處中,也有無數(shù)陰冷暴戾的生靈蠢蠢欲動。
附近的氣息更加怪異了,危險而不祥的氣味似乎正在從四面八方包抄而來,帶著嗜血而貪婪欲望,不斷地逼近著。
然而這一切,正沉浸在修行之中的徐子青卻毫無所覺。
在這無邊黑暗里,白衣的男子獨行,在他的脊背上,穿著寬大黑袍的少年安靜伏趴,氣息溫暖而綿密,充滿生機的靈氣活躍地流淌,竟是讓白衣男子也顯得不再那般冰冷了。
但是突然間,男子抬眼,漆黑的雙目中似乎蘊含著一種極為奇異的意境,危險而鋒銳。同時,他的周身數(shù)尺之內(nèi),氣息驟然形成了一個“域”,把少年的氣息包裹進去,慢慢收攏。
霎時間,就在這一片“域”中,男子冰冷的殺念中生機縈繞,竟然顯得有幾分融洽起來。
而那少年,依舊是一無所覺。
漸漸地,男子雙目中所含的危險意境倏然鋪開,緩慢而悠長地散發(fā)了出去,化為無數(shù)細如鋼針的金色小劍,就仿若驟雨爆射,刺入無數(shù)黑暗之中!
在那無數(shù)濃郁的黑暗里,傳來了凄厲的嘶吼,尖銳而響亮。跟著就是笨重肉體倒落在地上的聲響,連續(xù)且沉悶。
可即便如此,在這個“域”中,仍然是寂靜的、安寧的。
白衣男子原本雙手托著身后的少年,現(xiàn)下悄然挪出一只手來,袍袖在身前揮了一揮。眨眼間,數(shù)十顆心臟大小的黑色晶體陡然浮起,很快被男子收入袖中。
不過黑暗中的暗潮洶涌并沒有停止,反而好似潮水一般,越發(fā)激烈起來。
白衣男子的神色冷峻,那化作了金色小劍的劍意碎裂,將那隱藏著的無盡天魔遏制在百步之外――但只要它們敢接近寸許,就是斬殺當場,毫不留情!
這般前行了有一個時辰,男子已然收取了近千顆魔晶。
等閑的天魔并不敢輕易招惹此人,故而那些魔晶最次也有拳頭大小,最大則有人頭那般。魔晶里傳出來的是純凈而黑暗的能量,無比強大,引人深入。
它們也是生長于天魔體內(nèi)的結(jié)晶,此時被人挖了出來,卻不知為何似乎并沒有沾染到半點血跡,全數(shù)被收入了男子的袖中。
而后,男子背后的少年動了動,睜開眼來。
徐子青醒了,才張眼,正見到數(shù)十魔晶在面前懸浮,不由怔了怔。
云冽開口:“真元恢復如何了?”說時袍袖揮舞,收起魔晶。
徐子青立時答道:“已是回復過半了,我?guī)Щ卦偈褂靡恢暝静荩瑢⑵湮眨氡鼐涂赏旰谩!?br/>
云冽頷首:“很好。”
這幾句話說完,兩人之間又沉寂下來。
徐子青因著一番修煉,之前并不平穩(wěn)的心境也好了許多,雖是還是覺得與師兄有些過于親密,倒不再那般不安。他見到師兄收起魔晶,想了一想,就問:“云師兄,我聽聞這魔晶可與宗門交換資源,但不知宗門要魔晶有何用處?”
云冽說道:“魔晶中蘊有魔氣,十分純凈,用處諸多不能盡述,你日后于十方閣中去看,自能明了。”
徐子青先是點了點頭,后想起師兄見不到他如今情狀,就應(yīng)道:“我知道了。”他這時,又發(fā)現(xiàn)了籠罩周身的一方領(lǐng)域。
方圓數(shù)尺之內(nèi),似乎變成了一片死地,除了云冽的氣息之外,就只有徐子青的氣息了,其余的許多味道,全數(shù)都被阻隔,顯得無比凝滯。
但這不過是徐子青所察覺到的,于他的五感之中,其實并不覺難受,即便他心中曉得,可實際的感受卻是如往日一般正常,毫無不適之感。
徐子青明白,這定然是師兄的術(shù)法,因著接納了他,才讓他這般好受。
不過這術(shù)法如此奇異,讓他心里很是好奇,不由就問:“云師兄,你這是如何做的,我也能學么?”
云冽說道:“此乃我之劍域,非悟出劍意者不可得。”
聞得此言,徐子青大為失望,若是要悟出劍意、做劍修才能學會這劍域,他只怕是不成了,也并不喜歡。
許是他失望之意太過明顯,云冽察覺,就說道:“于術(shù)法之道上,亦有殊途同歸之處,你自可多做領(lǐng)悟。”
徐子青便歡喜起來:“是,多謝師兄教誨。”
從前一直不曾與云冽作別,可現(xiàn)下兩人卻有五月不見,徐子青心里著實對師兄有幾分想念。
他以往但有什么心得、學了什么招數(shù),總是要請戒中的“云兄”指正,拜入師門后,也與師兄形影不離,但這數(shù)月來同樣有不少收獲,卻是只能獨自咽下,真有些不慣之感。
如今徐子青附在云冽脊背上,體內(nèi)真元也漸漸回復,就有了許多話語,想對他最為親近的師兄說說。
不知不覺地,自然也就話多起來。
“師兄,這些時日以來,我已將四季劍法熟習,練出劍光,且也在五行罡風里苦修甚久。卻不知以我如今的力量參與宗門大比,能有幾分勝算?”
“你既已熟習,當有抵抗之力。大比中對手眾多,你與之相遇,可作磨練,勝不可驕,敗不可餒。”
“是,我定會好生磨練。”
“甚好。”
“師兄,我初來天魔窟時,遇上一眾修士與天魔對戰(zhàn),其中有能使符者,似乎與我從前所見大為不同。”
“符也為雜學之道,種類繁多,你已學了劍術(shù),若要在法術(shù)上有所成就,也可以其為輔助。”
“我也是這般想,只是不知符要如何去學?我于藏里,只見過諸多功法,而不曾見過講述符的書籍。”
“既為雜學之道,當去十方閣尋之。”
“師兄,你身上可有速行令符么?我聽聞若是不得此物,就不能回返。”
“窟中另有出路,此事無需擔憂。”
“是,師兄。”
“師兄,你我約定之日未到,你如何曉得我誤入天魔窟?”
“當日心血來潮,自有感應(yīng)。”
“多謝師兄掛懷……可天魔窟中如此之大,師兄又是如何將我尋到?”
“你頭上竹管中有我之氣息,循其而來,便可尋到。”
“原來如此……”
“待你回返,可將此物煉制,自有妙用。”
“是,多謝師兄指點。”
一路走一路問,徐子青一面運轉(zhuǎn)法訣,一面卻是滿懷欣喜,與師兄說話。
直到臉頰被什么物事蹭了一蹭,方才略為止住。
徐子青側(cè)頭一看,原來卻是袍子里竄出兩條雪白的藤蔓,正以葉苞蹭他撒嬌。
他略一想,就知妖藤的心思,笑了笑,問道:“師兄,容瑾似能嗜食天魔,我平日里總將它餓著,不知此時可否將它放出,任它進食?”
云冽既然讓妖藤探頭,自也知曉,便答:“你如今氣血虛虧,恐不能將它壓制。待你恢復,再來放出。”
徐子青明了,點頭道:“師兄說得是。”
妖藤見撒嬌不成,只得悻悻鉆入黑袍底下,在徐子青雙臂上纏了兩圈,很是委屈。徐子青暗暗失笑,也就手拍它兩拍,便是安撫了。
又過一日,徐子青傷勢盡復,就不再趴伏云冽背上,落下地來。
云冽言道:“原要于大比后讓你到此處磨練,既然誤入,可多待幾日。”
徐子青不解:“如今與你我約定之日只有不足兩日,若再不出洞,卻不會誤了宗門大比么?”
云冽看他一眼,淡淡說道:“離大比尚有一月之期。”
徐子青立時恍然。
隨后徐子青便聽從師兄所言,于天魔窟里與眾多天魔拼殺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