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三日后,徐梁帶著徐懷安出門,要下江南去處理生意。他早上剛走,在家憋了兩天假裝生悶氣的徐如意就交代管家自己要出門幾日去散心,當天就溜得不見人影了。
是夜,月黑風高,天上的幾顆星子在流云的涌動下,忽明忽暗,整片大地顯得詭譎孤寂。從京城去往慶陽的官道上,徐如意和徐長生領著幾人頂著夜色趕路,馬不停蹄往西而去。
徐家在慶陽這邊生意也不少,店鋪開了十幾家,鐵器鋪、米鋪、成衣鋪,做什么生意的都有。外族賣過來的優(yōu)質(zhì)皮毛、草藥等,也有大部分都被徐家收購,除了在慶陽本地出售,大部分都運到京城或南邊去高價售賣。兩邊送貨來往頻繁,徐家也開了鋪子一路接應。
不過徐如意趕時間,要搶在他爹回家前把事情辦完,因此風餐露宿的,終于在第三日傍晚時分趕到了慶陽。
幾人在城外休整一番,找了家小客棧投宿,休息一陣恢復了精神。待夜色降臨后,換上衣服悄悄出了門,兵分兩路。徐長生帶人去綁世子,徐如意去提前踩好點的地方等候。
慶陽城離京六百多里路,封地面積也不小,但是和繁華的京城相比,就像是兩個世界。此時的京城必定華燈染映,歌舞升平,而慶陽除了練武場,整個街市都顯得蕭瑟晦暗,連個酒肆都尋不見。
借著黑夜的掩護,幾個穿著夜行衣的身影在慶陽城中穿街過巷,他們行動迅疾,不到一盞茶功夫,便埋伏在了慶王府外。
一個黑衣人打開地圖,確定他們所埋伏之地便是慶王世子郁含章的院落外圍。
這郁含章生性孤僻古怪,住的地方也是在慶王府的偏僻處,和慶王及其他兄弟姐妹隔了一段距離,這也給了這群黑衣人最好的下手機會。
一行人等到三更時分,整個府邸都安靜的好似沒人之時,他們才撬開了院子的一個小偏門,偷摸溜了進來。
這郁含章的院子,沒有丫鬟和婆媽,只有幾個看家護院的侍衛(wèi),不過這郁含章性情古怪,到了夜晚,就把院子里所有護衛(wèi)都遣走,所以這幾個黑衣人進來之時,原本準備了一大包迷魂香,結果一支也沒用上,一切都順利的有些怪異。
直到他們轉了幾個回廊后,才看見一間屋子里的微弱燈火,一個黑衣人把手指往舌頭上一舔,破開了窗紙,他往里一瞧,果然看見了屋里面床榻上躺著一個人,那人身形瘦削,頭發(fā)也似有銀光閃爍,黑衣人往后轉頭,對其他人點點頭,另外兩人隨即點燃了迷魂香,往屋里送。
不一會兒,黑衣人推門而入,果然看見床上那人像睡死一般,他們便用麻袋套上了他,將他扛了出門。
此時,慶陽城外一處破廟里,徐如意也身著夜行衣,在供奉臺上大剌剌坐著,無聊的玩著手里的燭臺。
她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門外的動靜,剛躲到佛像后,就聽見熟悉的徐長生的聲音。
“如意,人帶來了。你們在外面守著,一有動靜立馬通報。”
“是!”
徐如意大喜過望,從佛像后跳出來,她快步走上前,二話不說就掀開了徐長生放在地上的那個麻袋,卻沒想到麻袋后面那張臉,把她嚇得連退三步,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暈厥過去。
“這、這、這就是、早衰之癥?”徐如意嚇得連舌頭都捋不直了。
她鼓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人,他身形清瘦,頭發(fā)散散的只有一個發(fā)帶束著,那張臉皺巴巴的,好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頭發(fā)銀白相間,不過面容倒還安詳。
“怎么,會有這么丑的人。”徐如意驚呼道。
徐長生也嚇出一腦門冷汗:“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世子才不過十八歲,和我們差不多,竟然老成這樣,想必行動也不便利,我們剛才去他那個院子的時候,竟然連一個伺候的丫鬟婆子也沒見到,難道慶王是想把他放在那里自生自滅?這么一想,他還著實有些可憐。”
徐如意一聽,又看著眼前這個只比自己大一歲的“老哥哥”,心里不免有些酸酸的,來之前的那一腔怒火都熄滅了大半。
可是惻隱之心歸惻隱之心,一想到念真要嫁給這樣的人,徐如意立馬就清醒了。
“他可憐……那是,他命不好,我妹妹還是豆蔻少女呢,雖然身體弱但好歹是個正常人,不能在他這里毀了,哪怕以后我為他遍尋名醫(yī),我也必須要他把這段婚約解除了。”
就在二人半是愧疚,半是堅定的四目相對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從他們背后傳來:“原來你們是徐家的人。”
這一聲倒把兩人嚇了一大跳,他們轉過頭,見原本躺在地上的郁含章已經(jīng)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兩人,連眼神都和他的聲音一樣,有種竹海般的清冷,讓徐如意打了一哆嗦。
“這藥效怎么這么快就過了,難道買到假冒的了?”徐長生拿起迷魂煙嗅了嗅,自己倒暈乎起來了。
“你……你怎么這么快就醒了?”
“哼,雕蟲小技,居然也敢用在我身上。”郁含章冷笑一聲,從袖袋中拿出一塊布,“你這種迷魂香要解開容易得很,我慣用的提神香就能解開,我不過是好奇你們是什么來路,才假裝暈倒跟著你們來罷了。原來,是徐家大小姐搞的鬼,怎么,你想讓我解除婚約,所以連這種下三濫的招數(shù)也用了?”
徐長生一聽他言辭鋒利,立馬不樂意了,指著他罵道:“你說話客氣點,我妹妹怕藥效厲害的迷香傷你身體,才用了這種藥效弱的,不然你以為你能輕易解開。”
“噢,”郁含章盯著徐如意,輕笑道:“難道我還要謝你妹妹手下留情了?”
“你們知不知道,我乃慶王世子,你們這么做,是掉腦袋的罪。待我回去告訴我爹,你們兩位,可能連個全尸都留不住。”
徐如意也算見慣各路世家子弟了,但像郁含章這樣話語冰冷,話語中仿佛含著一種讓人不舒服的壓迫感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徐長生一聽,當即面如土色,徐如意悄悄深吸一口氣,反攻道:“郁含章,我跟你做個交易如何?你和我妹妹解除婚約,我?guī)湍阏业街卧缢グY的大夫,你也知道我們徐家商賈起家,通達四方,要找個神醫(yī)妙手,或者靈丹妙藥也不是什么難事。”
郁含章眼角微彎,可是聲音卻依舊冰冷:“那照你這么說,我娶了你妹妹,成了你徐家的女婿,你爹爹不照樣要為我做這些?而且徐家女婿這個身份可比你一兩句承諾有保證的多,我何必靠你。”
“你!”徐如意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被綁架了還氣定神閑,巧舌如簧的人物,當即火上心來,“郁含章,你說你都這樣了,為什么還要害我妹妹?”
“我哪樣了?”
“你看看你,長得又丑,又快不行了,就算娶了媳婦,看你這模樣也抱不動,你娶來又能干嘛?聽本姑娘一句勸,多做好事多行善,菩薩這輩子不保佑你下輩子也會保佑你的。”
郁含章聽了徐如意這話,不知怎的,竟然升起了一股叢叢而生的怒火。
“我長得丑?”
“快不行了?”
徐長生見他怒了,立馬扯住徐如意,徐如意話已出口,就算現(xiàn)在想改口也不行了,她從袖袋里拿出一個退婚書,又扔了一支筆給郁含章。
“這退婚書我都寫好了,你快簽了吧,如果不簽,就別怪我不客氣。我為了我妹妹,哪怕和你同歸于盡也沒關系,我今天來就沒想你會放過我。”
“如果我就是不簽呢?”郁含章雙手抱臂,一臉挑釁地看她。
“我想過了,如果今天你不簽,我就先殺了你,然后去慶王府自請認罪。我爹爹和妹妹對此毫不知情,而且我爹爹曾對慶王有恩,慶王不會追究到他身上的,最后死的只有你我二人。”
郁含章冷冷一笑,拿起地上的筆在手里玩味:“徐如意,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蠢的人。”
他隨即展開退婚書,見退婚書上寫著徐念真三個字,便果斷簽下姓名,將退婚書扔給徐如意。
徐如意看見書上“郁含章”三個字,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容。
她走到郁含章跟前,一把鉗住他的嘴,另一只手迅速送入了一顆藥丸。
那藥丸有股蘭草清香,倒也不苦。
“怎么,想下毒脅制我?”
“哼,你把我徐如意當什么人了,我說過只要你愿意退婚,我就幫你找尋靈丹妙藥,這藥丸雖然不是治早衰癥的,但對于滋養(yǎng)身體有很大幫助,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買到的,以后尋到其他更好的藥,我再給你送來。”
徐如意站起身,跟徐長生示意一下,兩人便飛快跑出了破廟,不一會兒便聽不到聲音了。郁含章盤腿坐在地上,看著那道門,臉色晦暗不明。
這時,一直藏在暗處的一個影子才從陰暗處走出來,對著郁含章單膝跪地:“世子,你為何阻止我救你?”
“幾只不入流的小貓罷了,何須你救。”
“是。可是那位徐家大小姐也太猖狂了,要不要稟告王爺……”
“不用,我爹和徐梁有很深的交情,這位大小姐此番前來,只是為了她妹妹,哼,姐妹情深是吧,那我倒看看,你們姐妹情深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