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章 戲戰(zhàn)
烏彭看到“領(lǐng)地”里烏泱烏泱的人時,立刻興沖沖的叫人:“快找人來!把這些賣了!”
他自己沒封地,也不打算到封地去,他要的只是錢。。。這些被驅(qū)趕來的、像牛馬一樣的奴隸,他一點都不想要。
“不要了?”他的人還有些可惜。
烏彭搖頭:“不賣還要養(yǎng)著。”他可不想給這些人花錢,給他們吃一口都是浪費。
“他們會自己找吃的吧?”一人道,“我爹說他從不給奴隸們吃的,他們也活得好好的,去年下大雪以為會死一大半,結(jié)果今年想賣掉時一點人數(shù),還多了!”語氣很是想不通。
其他人嘻嘻哈哈笑起來。
“你爹是不是傻啊?沒分開關(guān)都在一塊,肯定會生啊!”
這人想勸烏彭把這些人都留下來,奴隸是什么?沒事時可以讓他們干活,種地,蓋房子,比斗,養(yǎng)牛羊馬等畜生,有事時給一把刀就能讓他們?nèi)⑷耍俨蝗坏鹊饺卞X的時候,也可以當(dāng)錢用。
烏彭卻不想要,錢是那種晶晶亮的東西,漂亮,美麗,賞心悅目——還不用花糧食,不用蓋房子,不會生病,不會死。
他簡直想不通為什么世上會有人喜歡奴隸,又臟又惡心,這些人除了被商人帶走時能換回來一大筆金子之外,沒有別的價值。
“你這想法倒是跟爐奴很像。”一人笑道。
烏彭臉一沉,冷道:“那是公子!”
其他人就趕緊轉(zhuǎn)了話題,既然烏彭不想要,賣就賣了吧,只是找到商人還要過幾天。
“就先放在這里吧,幾天功夫不會餓死的。”烏彭道。
但事情很快起了變化。
被趕來的奴隸們都很聽話順從,他們也是被人從家鄉(xiāng)抓來的,現(xiàn)在不過是又換了一個地方。
沒有吃的——以前也沒有吃的。
沒有喝的——可以舔草地上的露水。
他們都沒有逃,因為逃了就會死。這些人都有馬,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他們總是被當(dāng)成畜生,忽略了同為人而天生的智慧:生存。
奴隸們很乖巧,而商人卻不那么好找。還是因為烏彭的身份太低,商人們也是很會看人下菜的。烏彭就相當(dāng)于漆太后床上的枕頭,喜歡的花瓶,這種東西當(dāng)然不是不可替代的,他們不會在一個價值不高的人身上花大力氣。所以烏彭并沒有熟悉的、可信的、也愿意相信他的商人,他只能通過別人去聯(lián)絡(luò)。
于是他讓兩個人帶著這筆生意回燕地找友人聯(lián)絡(luò)商人了。
就在這個時間里,楊云海帶兵圍上來了。
楊云海心知肚明。
他能留住楊家的“基業(yè)”,靠的不止是他手里的錢,而是這些人都跟他一樣懷念著過去,希望能重復(fù)以前的風(fēng)光。
所以他必須來,不然失了人心,他就……什么都沒有了。
烏彭看到不遠(yuǎn)處赫赫揚揚奔來的人馬,還有那仿佛遮天蔽日的旌旗時,腿已經(jīng)軟了。
一個好歹也算有些見識,至少只見過漆太后帳中有多少珍寶的烏彭有見識的人只張望了一眼就躲到后面,抖道:“這是……這是軍隊!他們不是別人啊!是楊家軍!!”
這話一說,很多人都很茫然。他們大多跟烏彭同年或比他稍大一點,在燕國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就算有姓氏也不是大姓,所以大多只會吃喝玩樂,欺負(fù)弱小,說起楊家來,這里頭倒有八成的人不知道。
唯一那個知道的也只是聽說的傳聞,立刻告訴大家楊無人當(dāng)年在的時候,那就是二十幾萬人駐扎在燕地邊境,聽說當(dāng)年燕王還曾送禮給他,還要與他交朋友。
這些人一聽,更不信了。
“怎么可能呢?”
特別是去過楊府,見過楊云海是什么德興的人。
“當(dāng)時我要他懷里的女人,他二話不說就讓給我了。怎么可能是這楊無人的兒子?”
那個人指著正向他們慢吞吞跑來的軍隊,氣急敗壞的罵:“那你說!這是什么!!”
烏彭臉色慘白:“……他們不會是故意的吧?”
故意讓他們進(jìn)城!故意讓他們“搶劫”!然后再來捉拿他們!!
但另一個人突然說,“不可能!這個地方不是蘆奴說的嗎!!他怎么敢騙我們?”
提起“蘆奴”,大家似乎就突然冷靜了下來。
對啊,烏彭想起他說他不想要封地,又發(fā)愁錢從哪里來,蘆蘆才指點他到這里來。
蘆蘆體貼的說:“你去那里,就找那個楊太守要錢,他會給你。我會讓白貫今年別去,先把那里讓給你一年。”
“他不會騙我。”烏彭堅定的說。
可眼前的軍隊仍緩步向他們襲來,不像是會突然消失的樣子。
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一開始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軍隊給嚇傻了,現(xiàn)在都七嘴八舌的說起來。
“聽說白家的白貫都在這里待了七八年了,他說這是專屬于他自己的打獵場,誰都不讓來。”
“……是不是白貫?”
“難道是白貫悄悄跟他們說,如果有人來搶,讓他們只管殺?”
“殺了我們沒事……”那人壓低聲,往不遠(yuǎn)處的烏彭使了個眼色,“殺了他,漆太后能饒了大王和王后?”
漆太后是個很“癡心”的人,雖然這么多年,她的情人也有二十幾個,但每一個,她都好像十分真心。在烏彭還沒有被漆太后厭煩的時候,他的命還是有點貴重的。
這時有人發(fā)現(xiàn)了一個讓他驚喜的地方:“你們看!他們跑得好慢!”
跑這么慢怎么殺人?
那個一開始告訴大家楊家之事的人冷笑的說:“那是因為,他們不需要著急沖上來殺我們——你以為我們逃得掉?”
只有二十幾匹馬的他們跑得掉嗎?
當(dāng)敵人越來越近,烏彭也漸漸渾身冰涼。他沒有見過比這更像一支軍隊的隊伍,他們就像巨大的烏云,明明在山坡下,卻讓他們動也不敢動。他看到其中一人想去牽馬,可能是想逃,走到馬前卻不敢上去,他害怕,他們都害怕。
“為什么有這么多旗?”山下各色旗幟足有上百面,迎風(fēng)招展。可帶來的人卻不像他們以為的那么多,大概只有一千多。
“因為那些隊伍都有自己的任務(wù)。”還是那個人,他皺眉說:“我也不太懂。只知道有的旗是押運糧草的,有的是斷后的,有的是前鋒,有的是側(cè)翼,有的是護(hù)鼓,有的是負(fù)責(zé)砍那些臨陣而逃的人的……”還有,很多有名的將軍以姓為旗,他的兵就會跟著他的旗走。
越說這些人越心驚,也更奇怪……真的是來殺他們的嗎?
楊云海帶著人站在山坡下,他全身披掛,身邊是兩位偏將,還有傳令官,鼓手等。
太陽在頭頂明晃晃的曬著,他騎著馬來到這里,披掛沉重的壓在肩上,腰上掛的四柄劍讓他擔(dān)心一會兒他能不能平安的下馬。
從人也穿上了甲衣,站在地上替他牽馬,他擔(dān)憂的悄悄看楊云海。
另一邊的偏將,是楊誠與楊北。這名字是當(dāng)年楊無人起的,兩人也算是看著楊云海長大的人,都是六十多快七十的人了,穿上鎧甲之后,仍然站得筆直的像一根槍一樣。
這周圍的人,或老或少,或大或小,都是楊家人,也是楊無人留給楊云海的“財富”。
楊誠問楊云海,“大將軍。”在城里喊太守,出來就喊大將軍了,“讓兒郎們放下手里的槍吧?”
楊云海點頭,楊誠才發(fā)話,傳令兵往回跑,擊鼓后,身后傳來齊刷刷的放槍聲,就是把槍桿往地上用力一墩。
楊誠抬頭往前望,見不遠(yuǎn)處就是那些劫人的人了,笑道:“等一會兒,先嚇嚇?biāo)麄儯僮屓巳ズ霸挕!?br/>
陳兵在側(cè)后,這些人就不動了。
烏彭他們既不敢跑,也不敢做別的,就只能呆立著猜底下人是什么意思。
“為什么不讓來?”一群人都看那個從剛才就對楊家好像了如指掌的人。
那人搖頭,又有些不確定的說:“……聽說楊家是仁義之師,輕易不殺人。”楊家雖然有很多兵,但殺人的時候很少,好像也沒什么人想去試一試那十幾萬楊家軍。
“那他們這是……”
“等我們?nèi)ベr罪?”
幾人又都看向烏彭。
一時三刻后,楊誠喊了一個人,“戴春榮!”
從身后的人堆里躥出來一個巨型大漢,他聲如洪鐘的應(yīng)道:“標(biāo)下在!!”
“馬尾坡!”
“標(biāo)下在!!”
“梁森發(fā)!”
“標(biāo)下在!”
一溜煙冒出三個大漢,雄糾糾氣昂昂的騎著馬從隊伍中奔出,他們身上都穿著閃閃發(fā)亮的盔甲,在太陽底下更是顯眼。
楊誠看了眼楊云海,楊云海清了清喉嚨,拔出劍來,“爾等可懼死?”
“不懼!!”
“爾等可畏戰(zhàn)?”
“不懼!!”
“去吧!”楊云海一指,三人都策馬轉(zhuǎn)身,向著山坡沖去!
鼓若奔雷!咚咚咚咚的敲響了!
楊云海身后的一千多士兵像是迫不及待一樣一起發(fā)出咆哮聲!他們擊打手中的兵器,鏘鏘聲伴隨著鼓聲,成了這三人的壯行歌!
烏彭飛快的躥上了馬!有他帶頭,其他人也二話不說都跳上馬了。而那個一直告訴他們底下這些人想干什么的人跑得也最快,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他們這是要斗將!!他們來向我們挑戰(zhàn)了!!”
雖然不太明白什么是斗將,但也聽懂了這三個大漢沖上來后,他們中的人要過去跟他們打。
誰打?
誰都不愿意打!
那還有什么好說的?
跑啊!
一群人撒丫子跑了。
山坡底下,楊誠發(fā)出大笑聲。楊云海提了一路的心此時也落回肚子里了,一放松,也笑起來。
鼓聲越來越快,越來越大,士兵們更是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果為楊家人!
“好!”楊云海此時此刻才有了真實感,他沒有做錯,楊家真的回來了!
他振臂道:“兒郎們!”
“有!!!!!!”
應(yīng)者如潮。
“隨我回城!!”
姜姬聽到了外面?zhèn)鱽淼臒狒[聲,這樣的聲音已經(jīng)持續(xù)四天了。
衛(wèi)始說:“楊家勝了。”
楊家是勝了,就是不知傷亡如何。
她有些失望,本以為打一場至少也要有四五天,沒想到楊云海帶著人早上出去,晚上就回來了。
這樣看,不是楊家隱藏了實力,就是“敵人”太弱小。可弱小的敵人不該能把楊云海壓制到這個地步。那這個厲害的敵人,不是其威,而在其勢。
烏彭跑回去,不敢去見漆太后,只好先躲起來。但他卻忙了之前他托人回去找人借商人賣奴隸!
現(xiàn)在商人借來了,奴隸卻沒了。
商人不開心了,“公在戲耍某嗎?”說完甩袖離去。
被烏彭派回來借商人的人嚇傻了,追問烏彭:“人呢?不是說要賣人嗎?”
“讓人給搶回去了……”烏彭失落道。
“那怎么辦?那怎么辦啊!!”那人看了烏彭一眼,烏彭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是什么意思,這個人就跑了。
另一人看到了一幕追出去,過了一會兒回來,對烏彭嘆道:“只怕不太妙。”
烏彭不解:“……哪里不妙?”
那人道:“你知道他是去找誰借的人嗎?”
烏彭搖頭。
那人嘆道:“我聽那商人說,他是漆四介紹來的。”
烏彭打了個哆嗦,眼睛瞪大了。
漆四。
那人打量了烏彭幾眼,“我看,他是去找漆鼎告狀的……”
告誰?
肯定不可能是告商人。只能是告烏彭,他辛辛苦苦回來,替烏彭借人,結(jié)果烏彭耍了他!不但兩千人不翼而飛,連錢都不給他,就隨隨便便用一句話打發(fā)了他。
人被搶走了?
誰搶的?
你說楊家?
有人信嗎?
烏彭的臉漸漸變得慘白。
他雖然爬上了漆太后的床,但漆四是漆太后的娘家人,漆四哪怕是殺了他,只要立刻送個男人給漆太后,被漆太后看上了,漆太后也不會認(rèn)真跟家人生氣。
那人道:“我看,我們最好還是想辦法,把人給找回來。”
“找回來?”烏彭已經(jīng)嚇傻了,但他又一想,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他連忙道:“快把那商人找回來!就說再過幾日就把人給他!!”xしēωēй.coΜ
他記得那個楊家抓來的人就放在營里,營門口沒有人看著!他們再去一回,再偷一些人出來,這回不在那里等了,直接趕回燕地!那楊家軍……絕不敢追到燕地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