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孫邦年乘船離開，準(zhǔn)備前往北地。
    他和燕云歌分別的時候，一個勁往對方臉上看，眼神特別古怪。
    就像是個非正常人類。
    燕云歌含笑問道：“敢問孫公公，我臉上開花了嗎？”
    哼！
    孫邦年故作嚴(yán)肅，“老夫是想看清楚你。”
    “請問看清楚了嗎？有沒有得出結(jié)論？”她倒是好脾氣，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他擺擺手，“看不清楚。你這人，一會一個樣，老夫縱然歷經(jīng)世事，也分不清哪個你是真的，哪個你是在演戲。”
    燕云歌哈哈一笑，“如此說來，我的演技不錯啊，連你都分辨不清真假。其實換個角度去想，我的所有面目都是真的，所以才會分辨不出真假。因為根本不存在演戲，也就無所謂真假。”
    他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這一次，老夫幫你達成心愿。以后老夫吃喝養(yǎng)老，你可不要吝嗇錢財。”
    “孫公公未免太小看我，區(qū)區(qū)錢財，我還是有能力承擔(dān)。虧了誰，也不能虧了你老人家。”
    “甚好！你且回吧，耐心等待咱家的好消息。”
    碼頭分別，局面焦灼。
    涼州兵馬來勢洶洶，蕭逸只能咬牙堅持。
    幸虧糧草供應(yīng)及時，平武侯石溫牽制了一部分兵馬。
    燕云歌給蕭逸去信，讓他無論如何要堅持到年底，最好是能堅持到明年年初。
    最遲明年年初，這場戰(zhàn)事，就要見分曉。
    蕭逸連發(fā)數(shù)道書信，問她有何計劃。
    燕云歌怕信件丟失，回信只寫了一個“孫”！
    他看見了，自然會懂。
    ……
    雙方打消耗戰(zhàn)，天下矚目。
    南魏朝廷蠢蠢欲動。
    “燕云歌已是強弩之末。她雖然有錢，然而打仗，不光是錢的問題。兵力上，雙方懸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見。”
    “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勇氣，竟然敢虎口奪食，從劉章手里搶地盤。這幾年，順風(fēng)順?biāo)娜兆舆^慣了，果然膨脹到不知天高地厚。”
    “依靠充足的糧草，蕭逸最多還能堅持半年。半年后，縱然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到時候，他只能灰溜溜撤兵，沿海幾個郡的地盤怎么搶來的，最后都得照樣還回去。白折騰一場，還將好不容易攢下的一點兵馬給折騰沒了。”
    “燕云歌下了一招臭棋啊！連他父親燕守戰(zhàn)都不敢和劉章開戰(zhàn)，她竟然有膽子去搶劉章的地盤。誰給她的自信。”
    “太狂妄！這個女人，行事一向肆無忌憚，狂得滅邊。這一回，叫她吃個教訓(xùn)，就知道厲害。”
    “這一回可不僅僅是吃教訓(xùn)。朝中正在商議，是否要出兵三郡，趁機將博郡，東陽郡奪回來。若是能順手平了燕云歌，搶下平陽郡，那就發(fā)財了。”
    “是啊，是啊！平陽郡豪富，天下商賈紛紛前往平陽郡經(jīng)商，而且人口稠密，賦稅充足。如果朝廷能拿下來，屆時不知誰能出任平陽郡郡守一職。”
    “我倒是想毛遂自薦，外放平陽郡。”
    “哈哈哈……休要做夢。上等郡縣，可輪不到我們這些人。必定是那幾家分割。”
    “聽聞凌崔兩家都有公子在平陽郡讀書進學(xué)，說不定這兩家早就有將平陽郡據(jù)為己有的想法。”
    平陽郡依舊是燕云歌的。
    一群人就為了誰出任平陽郡郡守一職，吵得熱火朝天。
    仿佛平陽郡已經(jīng)被朝廷大軍拿下，燕云歌忙碌一場，最終是給朝廷做嫁衣。
    不光是小官小吏們這么想。
    朝廷大佬差不多也是相似的想法。
    “趁其病，要其命！”
    “趁著蕭逸領(lǐng)兵在外，鞭長莫及，朝廷趕緊發(fā)兵，一鼓作氣拿下三郡地盤。”
    “別忘了鹽場，糖廠，礦場……”
    “搶下地盤，這些賺錢的買賣，自然也就落到了朝廷的手中。”
    “此時不出兵，要等何時？錯過這個良機，等到蕭逸退兵回三郡，再想搶地盤可就遲了。”
    朝臣們七嘴八舌，少有的沒有經(jīng)過爭論，就統(tǒng)一了想法。
    只等皇帝下旨，就要發(fā)兵。
    拿下三郡地盤，指日可待。
    皇帝蕭成文面對激動興奮地朝臣，顯得很冷靜。
    朝臣可以激動，他不能。
    此刻，他要比任何時候都冷靜。
    他直言問道：“的確是出兵的良機。只是，兵從何來？”
    眼下，北軍正在千里之外攻城略地，拿下一個又一個的山頭，一個又一個的城寨。
    南魏朝廷的國土面積，硬生生往南推進了幾百里，還將繼續(xù)推進。
    順利的話，很快布山郡王的布山縣，就將告別邊境縣域的身份，成為內(nèi)陸縣城。
    這是何等的激動人心，何等的壯舉。
    任何一個開疆拓土，擴大王朝版圖的君臣，都將被銘記史冊，被后人稱頌。
    此乃千古功勛。
    所以……
    這個時候，萬萬不能撤兵。
    絕不能為了三郡地盤，就將北軍從南疆撤回來。
    再一個，軍隊調(diào)動，從一個戰(zhàn)場投入另外一個戰(zhàn)場，既要考慮到路途上所需要的時間，還要留足時間給將士調(diào)整適應(yīng)氣候飲食。以免發(fā)生水土不服，造成戰(zhàn)斗力減損的憾事。
    粗略算一下時間，少說需要三五個月，北軍才能撤出南疆，投入到攻打三郡的戰(zhàn)斗中。
    三五個月，北面蕭逸和劉寶順的戰(zhàn)事，早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屆時，北軍趕回來還來得及嗎？
    皇帝蕭成文的態(tài)度很明確，北軍不能動。
    地方武裝力量，戰(zhàn)斗力有限，都是一群炮灰。
    除了充人頭，打順風(fēng)仗，并不能攻城略地。
    而且平陽郡水路發(fā)達，免不了會有水戰(zhàn)。
    地方守備連陸戰(zhàn)都打不好，就別提水戰(zhàn)啦。
    那么……
    似乎就只能指望南軍。
    果不其然，有朝臣站出來，“城外駐扎的南軍，能否調(diào)動一半北上，先拿下兩郡，之后再圖謀平陽郡。”
    “可行！”眾臣連連附和。
    北軍不能調(diào)動，那就調(diào)動南軍啊。
    南軍的老底子，當(dāng)年也打過反賊，和烏恒打過拉鋸戰(zhàn)。
    至于后來的守城戰(zhàn)，就不用提啦。
    南軍底子不弱，這些年一直練兵，不曾松懈，或許可以一戰(zhàn)。
    皇帝蕭成文沉默片刻，“三郡守軍兵力多寡，可有愛卿了解？”
    眾臣面面相覷。
    “兵部何在？”
    身為兵部尚書的凌長治，出任征南大將軍，領(lǐng)兵作戰(zhàn)在外。
    兵部侍郎也被帶走了一個。
    剩下一個兵部右侍郎，一問三不知，根本沒這方面的情報啊。
    皇帝蕭成文氣得臉都綠了。
    連三郡守軍多少，戰(zhàn)斗力如何，都不清楚，就敢貿(mào)然發(fā)兵，果然是一群紙上談兵的高手。
    “陛下，蕭逸領(lǐng)兵在外，號稱有十萬兵力，實際上只有三萬兵力。以三郡的財力，養(yǎng)三萬兵馬，幾乎是掏空錢庫。
    微臣以為，目前三郡的守軍力量十分有限，全都是虛張聲勢。
    微臣敢說，守軍人數(shù)不會超過一萬人，而且分散各地。這么一點人馬，各個擊破，拿下三郡指日可待。”
    眾臣再次連連點頭，這話有見地。
    皇帝蕭成文鄭重說道：“諸位愛卿，朕不得不提醒你們，三郡除了蕭逸旗下的郡兵外，另外還有一個侍衛(wèi)營。這個侍衛(wèi)營，直接聽命于燕云歌，是燕云歌用私庫供養(yǎng)。侍衛(wèi)營人數(shù)，據(jù)探子稟報，至少上萬人，甚至有可能達到了兩萬人。”
    轟！
    眾臣驚疑不定，議論紛紛。
    大家的疑問，十分集中。
    “區(qū)區(qū)三郡地盤，盡管商貿(mào)發(fā)達，也不肯能養(yǎng)兵五六萬啊！不僅會掏空錢庫，甚至每年都要打饑荒。這怎么可能。”
    “養(yǎng)兵五六萬，一年開銷少說幾百萬貫錢。三郡開銷何其大，不止是養(yǎng)兵，其他方面的開銷一點都不少。燕云歌哪里來的錢，竟然靠著三郡地盤養(yǎng)兵五六萬，著實夸張。”
    “窮兵黷武！眾人都說平陽郡富庶，恐怕都是做樣子。小小地盤，養(yǎng)兵數(shù)萬，換任何人，都將掏空治下百姓口袋。三郡治下百姓，苦不堪言啊！請陛下發(fā)兵，解救三郡百姓。”
    “請陛下發(fā)兵，解救三郡百姓。”
    眾臣仿佛找到了最佳發(fā)兵理由，齊聲高呼。
    還有什么比起解救百姓于水火，更能名正言順開戰(zhàn)？
    攻打燕云歌，不是為了搶地盤，而是為了解救百姓，這是什么？
    這是正義啊！
    發(fā)動正義之師，天下人心都將站在朝廷這邊。
    面對激動的群臣，皇帝蕭成文揉揉眉心。
    他想告訴眾臣，早在京城，燕云歌只有一個富貴山莊的時候，她就有本錢養(yǎng)幾千侍衛(wèi)。
    當(dāng)年撤出京城，這群侍衛(wèi)可是出了大力氣。
    如今的燕云歌，擁有三郡地盤，還有那么多賺錢的買賣。
    別說養(yǎng)兩萬侍衛(wèi)，就算再多一倍，她也有辦法解決錢糧問題。
    總而言之，別人認(rèn)為不可能的事情，燕云歌總能有辦法做到。
    她就是這么神奇。
    令人嘆服，又令人無奈，還有點記恨。
    但是……
    最終他什么都沒說。
    朝臣們一心一意想要攻打三郡，這個時候說什么都無法打消大家發(fā)兵的打算。
    而且……
    現(xiàn)在的確是出兵的好時機。
    蕭逸領(lǐng)兵在外，陷入苦戰(zhàn)，隨時有可能敗北。
    這個時候出兵，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他，心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