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他話音落下,安若心間卻是一滯。
若放在以前,她定然要努力說服自己獨孤珩或許只是隨口說說,叫自己千萬別想多。
但今日的她,卻忽然有種預(yù)感。
只是,就算猜到他要說什么,她卻并不想面對。
所以她只好硬著頭皮道,“王爺乃人中之龍,定能覓得世間賢良佳人為妻。”
獨孤珩將她的裝傻看在眼中,只笑了笑,而后,卻進(jìn)一步道,“孤心間的佳人,就在面前。”
語罷,又朝她走近兩步,一雙眸子深深將她望著。
安若只覺腦間嗡的一聲,立刻嚴(yán)肅了神色,垂首道,“請王爺莫要玩笑。”
獨孤珩卻只管看她,“孤并沒有玩笑。”
是的,他此時無比認(rèn)真。
歷經(jīng)這一番轉(zhuǎn)折,眼看已將她帶到了自己的地盤,他忽然有些按捺不住了。
重生后的這一番番努力,不就是為著這一刻嗎?
只可惜,似乎還是有些為時尚早了。
聽他此言,面前的姑娘竟忽的跪了下來,一臉的如臨大敵道,“小女不過平平商家女,如何配得上王爺?還請王爺莫要折煞小女。”
如此動作,顯然是被嚇壞了,可話已出口,獨孤珩并不想輕易放棄。
他又伸手將她扶起,也認(rèn)真道,“何必如此妄自菲薄?你難道不知,我心間從未有過其他女子。”
什么叫“她難道不知”?
安若一頓,他為何要這樣說。
他明明不過幾個月前才認(rèn)識她的,關(guān)于他的從前,他又如何得知?
這一刻,從前曾閃過的念頭忽然又出現(xiàn)了。
她禁不住抬眼看他,難道,他也是……
也是重來的?
而她面前的青年卻并不逃避她的目光,一雙深眸靜靜與她對視,其中仿佛盛滿了想要叫她知道的話語。
“主上……”
忽然有聲音響起,一下打斷了二人的對視,安若驚的回了神,與此同時,趙達(dá)出現(xiàn)在了視線中。
趙總兵原本腳步匆匆,待望見二人的情形,卻一下停步閉嘴。
他欲言又止,想跪地請罪又不太敢,一副搞砸了大事的神色。
安若面上不禁蒙上一層緋色,又驚覺自己的手腕還被獨孤珩握著,趕忙掙了開來。
趙達(dá),“……”
嘖,果然搞砸了!怎么辦,跪地請罪吧!
如此情景,今日的話怕不是只能中斷,獨孤珩只好斂了神色,問趙達(dá),“何事?”
此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的趙總兵老老實實垂首,“王府來人接駕,就在前方。”
獨孤珩此番春日出門,卻拖到夏末秋初才回,王府眾人尤其母親李太妃早已等急,知道他今日回城,一大早就派了人前來相迎。
獨孤珩暗嘆一聲,只得發(fā)話,“啟程吧。”
趙達(dá)應(yīng)是,趕忙去招呼眾人,安若也匆忙回了車上。
鎮(zhèn)北王府的人很快到來,以左右長史為首,后頭跟著文武官員侍衛(wèi)等幾十余人,場面甚為浩大。
阮家的馬車跟在最后,離鎮(zhèn)北王的車駕頗有些距離,芳若與明瑜好奇的從車窗悄悄看去,只能隱約看見有許多身著官服的人在向獨孤珩的馬車叩首,喚著“恭迎王爺”,叫他們一時連大氣都不敢出。
或許,他們此時才真正意識到,他們的“表哥”,真的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貴胄,與他們并非同個世界的人。
車馬再度起行,又是近兩個時辰后,終于進(jìn)了慶州城。
此時天將日暮,獨孤珩自是要回王府,趙達(dá)則稟報了一聲,先領(lǐng)著阮家人入了自己府中。
慶州與汴京相聚千里,風(fēng)土多有不同,就譬如城中建筑,多為古樸務(wù)實的風(fēng)格。
趙府亦是如此,阮家人才下馬車,就看見一座簡潔大氣的院落,院門口候著一些人,一見趙達(dá),立時行禮。
領(lǐng)頭的是位婦人,看模樣比秦氏大約小兩歲,一瞧就是賢惠能干的面相,其后還跟著一大一小兩個男孩,大的看上去與芳若年紀(jì)差不多,個頭卻高出不少,眉眼與婦人有些相似,實打?qū)嵉囊晃豢⌒闵倌昀桑〉膭t同明瑜不相上下,身板虎頭虎腦,雙目炯炯有神,頗有趙達(dá)的影子。
兩個男孩一見到趙達(dá),立刻迎了上來,親熱喚著爹,趙達(dá)哈哈大笑,挨個摸摸腦袋,又為眾人相互介紹了一番。
阮家人這才知道,此乃趙家兩位公子,大的叫趙旭,小的叫趙仰,那位婦人便是他們的母親趙夫人,娘家姓劉。
秦氏忙領(lǐng)著孩子們向劉氏母子問好,“見過夫人,這么晚來,著實打擾了。”
許是出于好奇,芳若與明瑜行過禮后都忍不住悄悄看向趙家的孩子們,個高的趙旭朝姐弟倆微微頷首,面上帶著善意的微笑,趙仰則更加開心,笑得露出了酒窩。
劉氏也親厚道,“兄嫂侄女侄兒們不必客氣,且把這當(dāng)成自己家,安心住著便是,這府中平素只有我們娘仨,當(dāng)家的整天忙大事東奔西跑,你們來了,正好熱鬧。”
那兄弟倆也跟著點頭,趙仰甚至已經(jīng)湊到明瑜身邊說話去了,“你今年多大,可念書了?我房里有好些玩意兒,等會去玩啊。”
趙達(dá)則又哈哈大笑,“好小子,你倆一般大,今后一起念書。”
眼看這母子三個如趙達(dá)一樣,寬厚實在又沒官架子,阮家人徹底放下了心來。
他們初來乍到,只能先在此落腳,所幸這總兵府大,劉氏也早已準(zhǔn)備好了客房,安排了下人,處處周到細(xì)心,比臨安的阮家不知強(qiáng)到了哪去。
廚房早已備好了酒菜,兩家人熱熱鬧鬧的坐在宴廳里,因著相熟,倒也并未男女分座。
趙達(dá)還記著芳若愛吃糖醋魚,特意叫廚房做了一條,一端上桌便趕忙招呼小丫頭,“來來來丫頭,快嘗嘗我們慶州的魚,這可是黃河里長得,與那南方的魚不一樣的味道。”
芳若笑嘻嘻的要道謝,卻一時又有些不知如何張口,只好問趙達(dá)道,“我現(xiàn)在該叫您叔叔,還是舅舅?”
小丫頭生的嬌憨可愛,聲音脆甜的如同夏日的蜜瓜,實在招人喜歡,趙仰忍不住悄悄投去目光,趙達(dá)則笑得開懷,“舅舅叔叔都是親人,隨你樂意吧。”
劉氏也慈愛的拍了拍小丫頭的手,又一臉羨慕的對秦氏道,“還是嫂子會生,這兩個姑娘個個嬌俏可人,就跟畫里走出來的一樣。嫂子是有福之人,不像我,成日就對付這么兩個混小子。”
秦氏趕忙謙虛幾句,“夫人太客氣了,您這兩位公子皆是一表人才,才著實叫我羨慕。”
趙達(dá)與阮青嵐看在眼中,又相互恭維一番,一場接風(fēng)宴便在和美的氣氛中開場了。
待吃完飯,時候已是不早,阮家人回了客房歇息,趙家夫妻也終于琴瑟和鳴了一番。
生活終歸是起了大變,思及已是身處這陌生的城池,秦氏一時睡不著,眼見夫君也還醒著,索性說起話來。
“也不知這慶州地價如何,有沒有合適的宅院?”
雖則趙家夫婦是實誠人,但總歸住的不是自己的地方,心里不踏實。
阮青嵐自然明白妻子的憂慮,便安撫道,“慶州地價總歸比汴京便宜,我明日就去問問,放心,咱們既能在汴京安下家,也能在這里安下。”
秦氏心里總算有了些底,這才點了點頭,又聽見夫君道,“咱們的織機(jī)布匹過幾日也該到了,我索性把織坊的地一起看了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趁早開張。”
他早做了打算要來慶州,所以在臨安的那些日子,不止采買各類布匹,還順帶置辦了一些織機(jī),眼下等東西一到,織坊與布莊便可以繼續(xù)開起來。
有了營生,生活便能穩(wěn)固下去。
聽他這樣說,秦氏也愈發(fā)踏實了,這才終于放心睡了過去。
第二日起床,劉氏已經(jīng)命廚房做好了早飯,還差人送到了客房,一家人用罷,阮青嵐便出門找地方去了,秦氏則帶著孩子們?nèi)フ覄⑹险f話。
趙達(dá)去了王府,此番他跟隨主上外出四個多月,乍一回歸,必定有的公務(wù)要忙。
及至傍晚,在外奔波了一天的阮青嵐才回府,而他前腳剛到,趙達(dá)也回來了。
“阮兄,告訴你個好消息!”
趙總兵風(fēng)風(fēng)火火,行在自家宅院里走,步子邁的更大,眼看著就到了阮青嵐跟前。
阮青嵐還有些意外,“什么好消息?”
“主上賜了宅院與田地給你們。”
趙達(dá)紅光滿面,由衷的替好友高興。
阮青嵐卻一臉驚訝。
那邊秦氏劉氏及幾個孩子聽見了消息,也趕忙圍了過來,安若問道,“趙叔,王爺為何要賜我們宅院?”
趙達(dá)笑道,“你們一家護(hù)送主上下江南,一路辛苦,這是主上的酬金。”
“這……”
秦氏看了看夫君,不禁露出驚喜的神色,“王爺實在太客氣了,我們一家還不是仰仗王爺才如今才平安脫險?如今又賜我們宅院,還有田地,這叫我們?nèi)绾螆蟠穑俊?br/>
阮青嵐也已不知該說什么,半晌,只嘆道,“王爺真是大恩大德!”
這若是尋常朋友,他大可客氣婉拒,可對方乃鎮(zhèn)北王,他如何客氣得了?自然只能領(lǐng)下謝恩。
趙達(dá)下意識的看了看安若,又與他笑道,“哪日有機(jī)會,我?guī)銈冇H自去王府謝恩。”
安若不是沒有察覺,此時雖未說話,心間卻已是百般滋味。
是了,眼下來了慶州,他是王,她是平民,他要施以恩惠,她便必須受著。
如此這般,她終究沒法與他撇清關(guān)系。
是不是命中已經(jīng)注定,在高霽與他之間,她必須做一個抉擇……
耳邊,父母與趙家夫妻還在說話,劉氏好奇道,“王爺賜的宅院在哪兒,離我們遠(yuǎn)嗎?”
趙達(dá)哦了一聲,趕忙道,“不遠(yuǎn)不遠(yuǎn),就在染坊街后,趁天早,咱們先過去看看如何?”
這是個好注意,既然有了宅院,阮家人自是迫不及待想見到的,劉氏及孩子們也是好奇,眾人便立時道好,趕忙出了門。
如趙達(dá)所言,兩處相隔果然不遠(yuǎn),安若覺得馬車沒行多久,便到了地方。
眾人落下車來,立時見到了一座不小的院落,其外觀如慶州大多建筑一樣,以青灰色為主,內(nèi)里分三進(jìn),還帶了一個小花園,雖比不上趙達(dá)的總兵府,但對于平民百姓來說,卻已算很不錯的宅院。
更要緊的,里頭已經(jīng)安排了下人,有打雜的丫鬟仆婦,亦有做飯的廚子,甚至還有幾個高大的護(hù)院,看上去都是忠厚的模樣。
趙達(dá)與阮青嵐悄聲介紹,“這都是主上專門命人給你挑的人,可靠,放心用便是。”
阮青嵐感激到無以言表。
這位王爺想得實在是太周到,竟顧及到了他們初來乍到,且還是做生意的,連護(hù)院都安排好了。
這宅院雖不是嶄新,卻能看得出提前修整過,此時內(nèi)里的家具擺設(shè)一應(yīng)俱全,隨時可以入住。
在趙府上打擾也不是辦法,阮青嵐與秦氏商議之后,決定第二日就搬了進(jìn)來。
趙家夫妻都是俠肝義膽的人物,趙達(dá)白日里要去辦公務(wù),劉氏就陪著他們到了新宅幫忙,又是幫著安頓行李,又是幫著秦氏照顧小娃兒阿皓,出了不少力氣。
所幸有獨孤珩安排的下人,加上一直跟隨在身邊的紅菱小竹王媽等人,忙活了三四日后,阮府終于收整妥帖,回歸了正常的秩序。
而阮青嵐也終于找到了合適的場所做織坊與布莊,恰逢織機(jī)與布匹等逐一到達(dá),他又在當(dāng)?shù)仄刚埩巳耸郑獙⒖椃恢匦麻_起來了。
就在一切逐漸步入正軌之時,安若忽然接到了來自鎮(zhèn)北王府老太妃的召見。
作者有話要說:么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