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晚飯之后,阮青嵐又發(fā)話道,“今晚都早些休息,明早便要開始收拾行李,約莫后日便要起行,時間充裕路上便可走慢些,阿皓年幼,我們要多顧及他。”
眾人應(yīng)是,就分別各自回了房。
安若卻沒離開,待到人都走了,她獨自來到了爹的書房。
阮青嵐有些奇怪,問道,“安安,找爹有事?”
安若已經(jīng)想好,點頭道,“關(guān)于回臨安一事,我有些話想同您說。”
長女長大了,阮青嵐早有感觸,此時見她一臉認(rèn)真,便也認(rèn)真應(yīng)道,“說吧。”
“今次回臨安之事,其實是您特意幫趙叔他們的忙,對嗎?”
安若小心問道。
阮青嵐微頓,竟沒想到女兒已經(jīng)察覺出來。
須臾,他道,“你趙叔他們有急事要去一趟江南,咱們正好有船,便順路同行吧。”
安若點頭,“趙叔他們有恩與我們,我明白爹知恩圖報,一定會幫忙,可……可我猜,他們是不是沒有路引?”
阮青嵐一愣,女兒怎么會猜得到……
然沒等他回答,安若又道,“爹比女兒見多識廣,您一定也猜得到,其實那位李官人,應(yīng)該不是位普通商人吧,他出手那般闊綽,萬兩的珍珠可以隨便送人,加之他到京后的這一樁樁事……爹有沒有想過,或許他的出現(xiàn),是早就安排好的?”
她只能提醒到這里了,畢景不能直接告訴爹,那人就是鎮(zhèn)北王。
不過,阮青嵐也已經(jīng)明白了女兒的意思。
稍頓之后,他緩聲道,“你長大了,心思細(xì)膩考慮周全,爹很欣慰。爹也明白你的意思,可安安,不管李官人和你趙叔是為了什么出現(xiàn),他們不止一次的救過爹,救過我們,這是事實。”
安若一怔。
“那些山匪總不是安排好的,伍茂才也是爹自己識人不慎,不是嗎?他們總歸是咱們的恩人,若沒有他們,爹現(xiàn)如今不知會是什么樣的境況。”
阮青嵐嘆道。
安若心間卻重重一頓。
也對,不管獨孤珩是為何出現(xiàn),卻也總歸替她扭轉(zhuǎn)了上輩子的許多悲劇,他確實有恩與她。
所以,就算爹知道他是鎮(zhèn)北王,也是一定會幫他的。
“可,如若他們沒有路引,這一路怕是有風(fēng)險的。”她還是又提醒了下父親。
阮青嵐笑道,“路引是小事,爹自會考慮周全,放心吧。”
看來爹已經(jīng)決定好,不會輕易改變主意了,安若只好點了點頭。
罷了,回去便回去吧,反正這輩子家人在哪里,她便在哪里,到時她注意著些,不要再叫高霽看見就好。
夜深人靜,武王府中燈火未眠,尤其世子院中,還響著細(xì)碎的琵琶聲。
連金小心入了房中,只見世子爺身著寢衣,正斜倚在榻上聽琴。
撥弦的美人腮畔染粉,媚眼勾人,憑空撥出一室旖旎。
高霽卻有些心不在焉,斜眼睨了連金一眼,問道,“有信了?”
連金點了點頭,立時引來主子正眼相待,“她在哪里?”
與此同時,琵琶聲也戛然而止,那撥弦的美人心間一顫,世子爺口中的這個“她”怎么像是女的?
卻沒無人理會她。
連金小心匯報道,“小的暫時還沒找到那位姑娘,不過,小的發(fā)現(xiàn)前些日子曾有人來王府遞信,說知道那位美人在哪。”
高霽一愣,“前些日子?那你怎么現(xiàn)在才說?”
連金苦笑解釋,“門房上人當(dāng)時沒當(dāng)回事,把他給喝走了。小的也是今日偶然知道此事,才趕緊來稟報給您。”
“沒用的東西,”
高霽已經(jīng)沒了耐心,只問道,“那此人現(xiàn)在在哪?”
連金趕忙答,“小的今下午好一番打探,才得知,這人前些日子犯了事,被京兆府判了流放,眼下該是在遼東呢。”
“混賬!”
世子爺徹底怒了,“合著你什么都沒查到,跟本公子說了半天廢話?”
“爺息怒,”
連金趕忙補救道,“小的現(xiàn)在正是來請您的命,要派人去遼東找那人,只要找到那人,那位姑娘也一定就能找到了!”
“那還不快去!”
高霽索性撂下狠話,“下一次,我要見不到她,你也別回來了!”
下了決定后,阮青嵐當(dāng)夜就開始安排南下之事。
朝廷已經(jīng)命鎮(zhèn)北王離京,拖沓不得。
好在船是現(xiàn)成的,平素往來南北運貨,熟門熟路;運河沿岸處處是商埠,也無需準(zhǔn)備太多米糧,只消將家中織坊與鋪子安排好便可。
所幸下人們都忠厚可靠,前些日子又找到了幾個不錯的掌柜,眾人也都知他收到家信的事,倒也無人起疑,待將諸事交代好,他便帶著妻兒上了船。
阮家的船不小,底部是一個大大的貨倉,其上還有十間客房,分上下兩層。
距離上一次回臨安,已經(jīng)有四五年之久,此時乍一上船,幾個孩子都很新鮮,尤其小娃兒阿皓,看看這又看看那,眼睛都快不夠使了。
樓上的客房自然要留給獨孤珩與趙達(dá),阮青嵐將妻兒及下人安排在樓下,便帶著明瑜去碼頭迎接這二位貴人。
芳若同秦氏央求,“娘,今晚我想同姐姐睡一間房,叫紅菱同小竹睡去吧。”
秦氏覺得奇怪,“做什么要跟你姐姐擠?”
小丫頭道,“我怕夜里睡不著,可以同姐姐說說話嘛。”
秦氏無奈看向安若,“安安可愿意?”
“我愿意,”安若點了點頭,又同妹妹笑道,“不過我沒有小竹細(xì)心,萬一睡著不知你踢被,你怕是要著涼。”
芳若笑嘻嘻道,“姐姐不必?fù)?dān)心我,沒準(zhǔn)是我來替你蓋呢。”
安若輕點了點小丫頭的鼻尖。
妹妹雖然調(diào)皮些,但最維護(hù)她,上輩子知道大伯與祖母要將她嫁去武王府,登時便拿了把剪刀要去與他們拼命,大伯惱羞成怒,將她禁了足。一直到她上轎,芳若還一直被關(guān)著。
而直到后來小丫頭出事,姐妹倆也都沒再見過……
好在這輩子已經(jīng)截然不同,有父母在,她們便無需寄人籬下,那些事,一定也不會再發(fā)生了。
安若正默默感慨,忽聽娘叮囑她們姐妹,“這一路有好些大碼頭,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你們務(wù)必乖乖待在船上,千萬不要亂跑,否則一不小心被拐走,可不得了。”
芳若覺得好笑,“娘,我們又不是小娃兒,怎么會被拐跑?”
“怎么不會?”秦氏道,“汴京前幾日才出了事的。那位吳家小姐同你姐姐一樣大,不過出門買個胭脂就不小心走失了,到今日還沒有找到呢。”
“誰?”
安若一頓,忍不住問道,“娘說的是哪位吳家小姐?”
“就是吳監(jiān)事的侄女,”盡管船上沒有外人,秦氏還是壓了壓聲音,“你及笄時還曾來過咱們家的,吳家現(xiàn)在急壞了,吳監(jiān)事找了各路人馬在城中到處找人呢。”
竟然是吳銀霜!
安若頗有些意外。
這位吳小姐看起來一臉精明相,怎么會走丟?
一旁,芳若也終于想起了娘說的是誰,立時嗤道,“怕不是報應(yīng)吧,誰叫她造謠陷害我們?”
小丫頭早就知道,那日定然是這吳銀霜同她的太監(jiān)叔叔講了珍珠耳墜一事,而她的太監(jiān)叔叔便向?qū)m里舉報,害得爹被拱衛(wèi)司抓走,差點回不來。
不過事實雖然如此,秦氏卻一下捂了她的嘴,壓低聲斥道,“少胡說八道,嘴上沒個把門,莫不是要害咱們?nèi)遥 ?br/>
芳若吐了吐舌頭不再作聲,臉上卻還是滿滿的不屑。
安若沒說什么,心間的疑惑卻越來越重,好端端的,這吳銀霜怎么會走丟?
正這么想著,耳邊忽然傳來了動靜,卻原來是爹和明瑜引客人上了船,遠(yuǎn)遠(yuǎn)的招呼她們道,“安安,芳芳,快來同舅父表哥問好。”
她只得先收起心思,同娘和妹妹一塊過去了。
因獨孤珩沒有路引,阮青嵐就將他和趙達(dá)對外稱自己的妻侄與妻兄,也早同家中說好,此時眾人都心照不宣。
但須知他二人已經(jīng)易了容,若不叫阮家人見見,唯恐路上遇到盤查會露餡。
雙方照了面,姐妹倆先向?qū)Ψ叫卸Y,“舅父,表哥。”
那二人也點了點頭,獨孤珩又喚了秦氏一聲“姑母”。
秦氏也趕忙應(yīng)好,安若則忍不住抬眼看向?qū)Ψ健?br/>
她們的“舅舅”兩鬢斑白,看上去比阮青嵐還年長幾歲,也多了幾層厚厚肚腩,但從身高上仍可以認(rèn)出是趙達(dá)。
而另一位身若修竹的年輕郎君,自然該是獨孤珩了。
也不知誰為他易的容,手法甚是精妙,將他的高眉深眼拉長成了細(xì)長的丹鳳眼,若是不知內(nèi)情的人,定然認(rèn)不出他是鎮(zhèn)北王。
不過安若也不得不承認(rèn),縱使眼型改變,這幅面容仍然堪稱英俊,畢竟他的身姿擺在那里,以及骨子里都透著生來便有的矜貴氣度。
然不知為什么,望著這樣的面容,安若卻忽然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她怎么……好像在哪見過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