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戰(zhàn)星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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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九回過頭,微微瞇起雙眼看向來人,掀開的門簾同時間落下,室內(nèi)重歸昏黃陰暗,李九露出大大的笑臉,大步迎上前,“孫大人說笑了,誰愿沒事喚大夫呀。”
孫清風黑了許多,頭發(fā)胡子也有些臟膩,本就清瘦的臉似乎愈發(fā)見骨了,然而一雙黑目深邃而清明,依舊如初。灰衣灰袍,微微笑著看著眼前的李九,對于這不客氣的話毫不介意,這傻小子居然來軍中了。
“那如果是太子爺?shù)脑挘猛揪胍庖菜闶抢碛闪耍蓖T诶罹派砬埃瑢O清風微微低頭,點頭之禮。
李九身后的幾人身處暗處,心中驚奇,這太子爺所交甚廣啊,軍中不出名的老大夫也得如此隨談之情誼。
“孫大人,今日急急喚你來,倒是真的有事,”李九收了表情,一雙瞳孔跳耀著火光,伸手側(cè)身,避開遮擋,讓出一條道,垂眸看向?qū)O清風,“望大人解憂。”
孫清風臉上淡淡的微笑一點點隱沒了去,緊接著一點點皺起眉。進了這軍帳他便已經(jīng)察覺不尋常的氣息,醫(yī)者的敏銳與直接錯不了,這軍帳之中血氣如此之盛,定然有受過重傷之人,然而,這是主帥的營帳……
這般想著,孫清風看向前方的幾個人,目光中有了遲疑。定定的看向自己的李九,眼中是期待與信任,比李九高了一個頭的李天風,卻是幾分懷疑幾分擔憂,很明顯,對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軍中大夫,這個皇四子持守望態(tài)度,而另一側(cè),是點頭之交的軍膳司方蘭,很顯然,這個大漢對李九請自己來更多的是震驚和困惑。
然而最重要的不是這些,他們?nèi)司鶡o傷口,那便是說,受傷的人……孫清風的眉頭愈發(fā)緊鎖,不再遲疑,大步邁向床榻,待瞧清楚眼前的情況,怔怔的待在榻前,半日說不出話來。
“孫大人?”李九知道眼前之人是有本事的,不若如此,當年不會為羽衛(wèi)所用,可看到這般表情自己心中卻有些打鼓,“可,可是能治好?”試探出聲,李九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期盼。
“……”孫清風看了一眼李九,輕輕吐了口氣,轉(zhuǎn)過頭,面向小兵,“何時的事情?”
“五日前!”小兵正探著頭,翹首以盼,此刻心中不再驚慌不安,脆口揚聲。
“太守回來那日?”孫清風似問話,又似自語,低聲喃喃。
“便是那日!”小兵豎起耳朵,生怕錯過半句問話,急急回答。
“五日了,傷口未好生處理,如今已生瘍,箭羽入目半分之多,血氣不通太久,如今已發(fā)高熱,魏將軍這傷……”孫清風的聲音愈發(fā)低沉,說到最后,漸漸沒了聲音。
“可是能治?”方蘭再也忍耐不住,顫抖出聲。為何,為何遇到這般事故時,他正在京中逍遙快活,才五日,不過五日!若提前一些回營,若一路快馬加鞭,如若……
“耽擱得有些久了,孫某不敢斷言可以治得好,只得盡力而為。”孫清風松開拳頭,長長吐了一口氣,眉中的溝壑緊聳未松。
“孫清風!你可能保證!”方蘭眼中起怒火,對這般回答只當敷衍推脫,愈發(fā)生氣,赤紅著雙目瞪著孫清風,一雙拳頭咔咔作響,“如若你沒有本事便不要攬下這宗事情!你膽敢傷了將軍,我方蘭定……”
“方蘭!”李九威聲出喝,猛然間抬高聲音打斷了方蘭,目光如炬,極盡忍耐,“你這莽夫!你若要打出了這軍帳隨意打去!白長這么大塊頭了!你要如何鬧?又要如何辜負魏將軍的隱忍!”
“我……”方蘭雙拳緊握,瑟瑟不定,一雙赤目瞪著李九,看著這個瘦弱干瘦的少年咬死嘴唇嗔目切齒的盯著自己,似是忽然醒悟,眼中的怒色一點點退去,漸漸染上暮靄,緊繃的身子松了幾分,面對著眼前的人,無比挫敗,說不出話來。
“方大哥,你同我講過,軍中所需的,不僅是藝高武強的人,你同我和四哥能入這軍帳,定然是魏大將軍的交代,我相信,你定然是值得他托付的人,對嗎?”李九抬高的聲音低了下去,一手握住方蘭的手腕,微微使力,虎口發(fā)麻,溫言細語。
“……我,”方蘭想起臨走前魏大將軍的交代,一雙眼沉了下去,頂天的漢子忽然墩身,單膝跪地,彎腰垂首,聲音堅定,“我方蘭日后愿聽從太子殿下調(diào)遣,上刀山下火海定無半分異議!望太子爺救我魏大將軍!救我西北軍!”諾大的身軀聳肩俯首,震懾著屋中的人。
是他了,之前那般不是錯覺,這小兒,說不定真能扭轉(zhuǎn)西北戰(zhàn)局!他方蘭自幼便不如方竹聰慧,別人一眼看透的事情,他要掰開揉碎了才會明白,這也是他棄文從軍的原因之一,魏元帥說的京中戰(zhàn)星將神,定然是這個雙目清明的小太子無他了!
兩個小兵有些錯愕的看著方蘭,面面相覷,軍膳司基本上算不上官,可方蘭在這軍中的地位卻一如元帥親信副將,可如今他卻如此姿態(tài),在這少年太子面前俯首稱臣,那便是說,他們這么多日未曾白等,真的候到了救星對嗎?
如此想著,兩個小兵隨著方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首匍匐,“望太子殿下救我魏大將軍!救我西北軍!”
凝神的孫清風一直未曾說話,即便被方蘭怒視低喝,也沒變化半分表情,此刻卻突然甩開衣襟,堅定的跪下,聲音清晰沉穩(wěn),“望殿下救我魏大將軍!救我西北軍。”
“你們這是……我……”這下輪到李九錯愕了,眼前的景象有些出乎意料,自己一直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不時湊點小聰明,耍點小威風,何曾見過這般陣仗?放眼望去,錚錚鐵骨方蘭,清風鶴目孫清風,一個兄長,一個叔伯,盡是如此跪在自己面前,聲音中滿是信任與堅定,她李九,他李九,何德何能擔此重擔?
李天風立于李九身后,眼中的震驚不亞于李九,望向這個矮了自己一個腦袋的瘦弱九弟,不知是否是錯覺,此刻這少兒竟似有莫名的光暈一般,令人心安,得人信服,究竟何時開始?這無用小弟成長如斯。
一手搭上李九的肩膀,少年回過頭,眼中幾分驚慌,望著身后的四哥,是不敢,是無膽。李天風不是李九,非為當事人,迅速回了神,輕輕嘆口氣,定定的望向李九,輕聲道,“你心中既然已經(jīng)有了計劃,便應(yīng)了他們罷,一個人是做不成任何事情的,你亦需要幫手,且方蘭與孫清風長居西北,得人心,得魏文信任,是你最好的選擇。”
“可我……可……”李九一緊張便有些結(jié)巴,望向李天風,竟是帶了依賴。
一支大軍交與自己手上,與出謀獻策,完全是兩回事,成了,挫敵軍,穩(wěn)邊境;敗了,極有可能全軍覆沒,引敵入國,屠韃百姓,這么多人命,似一時壓在自己心口之中,一時闖不過氣來。
望著李九眼中的情緒,李天風忽生憐憫,一直羨慕的太子位,原是如此年紀便要承擔非人的責任與壓力,這個小弟不過十來歲,身為兄長,卻無能為力。
李天風輕輕摸了摸李九的腦袋,聲音是兒時寵溺的柔和,“九弟,莫怕,四哥助你。”,最終拍了拍李九的肩頭,擲地有聲,“盡人事,聽天命,既是天賜李九,便愿天佑我大安。”
李九眼中的驚慌與遲疑一點點退去,一雙眸子逐漸清明,繼而被堅定取代,老四平日里雖是不喜自己,可此刻護國之危,他也放下了所有嫌鄙,目光坦然。他說得沒錯,盡人事,聽天命。成敗不計,盡力而為!
“齊心破擄,我應(yīng)了你們。”李九回過頭,彎腰托起眼前的孫清風,環(huán)繞四周,“孫大人,方大人,還有你們兩個小哥,我們便齊心打好這一戰(zhàn)!”
“隨時聽候殿下調(diào)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壓低的聲音卻壓不住熊熊的力量,李九點頭喚起了眼前的人,恢復(fù)深諳的瞳色。
“孫大人,魏將軍的傷勢,你有幾分把握?”一手虛扶孫清風,李九看了一眼方蘭,視線鎖在魏大將軍的臉上。
“這只眼,已是廢了,”三指探入后頸,孫清風凝神探脈。
“可會影響另外的眼睛與腦中神經(jīng)?”李九點燃了床前的油燈,湊近協(xié)助孫清風。
“殿下可是說的其他經(jīng)脈?”孫清風是聽過李九的奇思怪語的,并未奇怪,一一解釋,“魏將軍心脈穩(wěn)健,性命無憂。”聽聞至此,身邊的人明顯一聲呼氣。
孫清風看了一眼方蘭,輕輕搖頭,“可最麻煩的便是這高熱,內(nèi)瘍引起發(fā)熱,血氣又滯留于腦,此刻取箭退燒,定會留下淤血,將軍是否能醒來,孫某不敢保證。”
“那豈不是有如離魂?”方蘭是紅著眼睛安靜了下來,李天風卻是不安出聲。
“何謂離魂?”李九似乎知道,又似乎不解,“既是性命無憂,不是遲早會醒過來的嗎?”
“身留魄,魂離體,只余呼吸,身體與常人無異,卻再無意識,無法清醒。”孫清風輕輕掀開魏文的被褥,查探著是否有其他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