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劫匪
,最快更新長安歌 !
蘇鳳沉眉點點頭,輕輕起身,將入口船板挪了回去,吧嗒一聲,扣上內(nèi)鎖。
船身逐漸安穩(wěn),一如之前,再無顛簸。李九與司馬蘇鳳靜靜的蹲臥在角落之中,四只眼睛緊緊的盯著入口方向,四周陷入沉寂。
喧囂吵鬧兵刃相接的聲音遠遠傳來,透過層層船板,并不多么噪雜,卻是那般驚心動魄。李九一雙眸子深如潭水,面色嚴峻,雙手攥得發(fā)白。
蘇鳳低頭看了眼李九,平日里的俊朗少年,此刻表情十分可怕,也難怪,一直長在宮中養(yǎng)在宮中,即便面對爭斗,也不過暗箭流言,此刻遭遇這般事故,如此年紀,害怕也是難免。一如當(dāng)年的自己,那般的自以為是,真當(dāng)耍得一手好劍法便可所向披靡,然而卻在見過了真正的戰(zhàn)場之后,才明白以往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與可笑。
“李九,你莫害怕,”輕輕的拍了拍李九的肩膀,蘇鳳瞧著他發(fā)青的臉,微微放松了表情,淡淡一笑。
“我無妨的,”李九擠出一絲苦笑,輕輕搖頭,“你是不是猜到了會有變故?所以下來貨倉?”
“我是來查看糧草的,”蘇鳳盯著李九,眼中情緒莫名,“既然到此情境,我便也不瞞你了。”
“糧草有異?”李九訝異。
“我也不知道,”蘇鳳輕輕搖頭,“一個月前大營被突襲,鄂溫克二皇子率領(lǐng)一眾騎兵壓境,將糧草馬食燒了個精光,他們似乎知道所有部署一般,我軍猝不及防節(jié)節(jié)敗退,直至兵臨城下,魏文大將軍拼死守住城門,最終保住了舞河城,我軍卻損失慘重,不僅是人馬死傷眾多,且沒了大部分的軍糧,而且……”蘇鳳閉上眼,“而且大帥魏文將軍身受重傷,我離開時還臥床不起。”
“為何?為何京中未聽聞半分消息?”李九震驚,呆呆的盯著蘇鳳。
“魏大將軍前前后后派了十多批驛兵回朝報信,請求增援與補給,可所有的消息一如石沉大海,了無音訊。”蘇鳳的聲音低沉,簡單的言語中卻滿是鑼鼓喧天,震擊著李九的耳膜。
“你……你是回來私見父皇的?”李九腦中逐漸清明,她一早猜到蘇鳳定然是有要事才回京的,可未曾想到……
“算是,也不算是,”蘇鳳低頭瞧了一眼李九,斟酌著是否該與這少年說。
“事實如何,你不妨直說,”李九直直的看像蘇鳳的瞳孔,似乎瞧出他的心思。“如今我也不算什么皇太子,既是同路赴西北,便是可能同上戰(zhàn)場的伙伴不是嗎?”
蘇鳳迎著李九的眼光,這瘦弱少年雙眼清亮,瞳孔中滿是憂心,一如當(dāng)年那般純粹。
似是下定決心一般,蘇鳳輕輕嘆口氣,“一直以來,宮中爭斗不波及軍中,這是大安建國以來自有的默契,這也是我當(dāng)初離京參軍的原因。可此次明顯有內(nèi)應(yīng),我也不知道誰可以相信,且這人是不是皇上,我也不能確定。”抬頭瞧著船板上振落的灰塵,蘇鳳微微瞇了眼睛,“大安與鄂溫克部族的實力不相上下,打了那么多年,雙方都損耗巨大,三年前,魏文大將軍從我司馬家手中取了虎符,費了多少心血才與鄂溫克大皇子談和,這幾年邊境一直相安無事,你可知道,這方和平是多么的來之不易,又是多少鮮血換來的,就這般,淪為了爭奪皇權(quán)的工具,白骨英魂何其哀?。”
蘇鳳的聲音低沉,悠悠的回蕩在李九的耳中,震擊著魂魄。
“不會是父皇的,”李九輕聲喃喃,“如若父皇一早知道,便不會準我來西北了不是嗎?”
“皇上已經(jīng)知道了,那夜我從你宮中離開,便去尋了皇上。”蘇鳳沒有看李九,“可即便如此,也無法確定皇上是否真的沒有嫌疑,建國以來,虎符一直未曾掌握在皇權(quán)手上,我不確定皇上是否利用這次戰(zhàn)事奪回虎符。且將你派遣軍中之事,也令人懷疑,如若他沒有把握保證你的安全,如何會在這般戰(zhàn)時送你上舞河,何其此地?zé)o銀三百兩。”聲音到最后,透著濃濃的凄涼與失望。
“是我求父皇準我隨軍赴西北的。”李九的聲音沉悶,此刻的她終于明白離別之時父皇為何那般不舍,卻又那般決絕。
“你?為什么?”司馬蘇鳳今日才知道這件事情,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是皇帝派遣一個太子爺來力證清白。
“我大概知道邊境被破,不過不知道具體時日與具體情況,”李九低低輕語,“太奶奶給的消息。”
“既知如此,你為何還……?”蘇鳳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般,一直以為自己什么都知道,猜透人心,可卻猜不透身邊這個從未放入眼中的小小少年。
“太奶奶說過,護國安邦是皇家兒郎首要的責(zé)任,父皇無法離宮,我既身為皇太子,此時此刻,穩(wěn)定軍心的責(zé)任便義不容辭了。”李九輕輕笑笑,“你也莫這般看我,我很怕死的,只不過我若想長長久久的穩(wěn)做這個太子爺,需要有一個安寧的國家不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舞河破城,鄂溫克族破軍宣戰(zhàn),整個國家便會陷入戰(zhàn)火,待那時,我豈不成了罪人?”
“我倒真小瞧你了。”蘇鳳的冷笑漸漸隱去,面容有了幾分溫度。
“揮刀上陣的不是我,舉槍破軍的也不是我,我沒什么本事,你無需高看。”李九瞥了眼李九,滿面自嘲。
“糧草,”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李九忽然抬頭,“你特意來查看糧草?為什么?可是有問題?”
“魏文大將軍向周邊城的太守均有借糧,可最終,不是沒有音訊,便是送到的軍糧被換成了麩皮。”蘇鳳嘆口氣,“我一路跟著你,便是希望能守護這批糧草安然回營。”
“你可查出什么問題來了?”李九登時緊張起來,扶著腰站起來,一刀捅入身旁的麻袋,黝黑的豆子滾落而出,散發(fā)著青澀的香味。
“這批糧食暫時是沒有問題。”蘇鳳抬頭瞧著李九,可眉頭沒有半分松懈,“可之后,便不知道了……”
“你我二人在此,如何都要守住這批糧草不是?”李九回頭,微微揚起嘴角,一雙眸子在橘黃的燈下,晶光璀璨。
蘇鳳抬眼,瞧著這一瞬即逝的表情,竟有些呆滯,胸腔中似乎被什么震動一般。
“你倒是相信老四和方蘭。”蘇鳳低眉,站起來,臉上也逐漸有了光彩,胸有成竹的模樣。
“沒了我這個負累,一眾將士保命應(yīng)是不難,”李九笑笑,“明搶,也太瞧不起我們皇子了,著實不是一個好主意。”
“你有了主意?”一時間,蘇鳳竟有上前抱抱這個瘦弱皇子的沖動。
“司馬大公子,你不是也有主意了么?”李九回頭,細小的虎牙散發(fā)著晶亮的光芒,一雙梨渦中盛滿了神采。
“我發(fā)現(xiàn)我開始有些喜歡你這個小兄弟了……”蘇鳳鳳眼輕挑,心下微動,上前一把抱住李九,重重的拍了兩下這少年的后背,釋放著心中的高漲情緒。
“誰要你個不男不女的喜歡……”李九被拍得低聲咳嗽起來,憤憤的看蘇鳳。
“方家那位老二才叫不男不女,我這是男兒身女兒像,生的標致活得久。”蘇鳳白了一眼李九,“莫再扯嘴皮子了,趕緊做事罷。”
“胡扯也是你,正經(jīng)也是你,”李九撇嘴,不過也隨著蘇鳳一齊,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一路吵鬧的二人行事動作卻是十分默契,待捆好最后一袋馬草,李九拍拍手,擦了擦額角,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廝殺打斗還在繼續(xù),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遠遠傳來,李九回頭,瞧著蘇鳳輕輕揚起嘴角,囑咐著小兄弟,“你自己藏好罷,若被人找到,我還真不知道如何解釋你這逃兵。”
站在燈下的蘇鳳居高臨下看著李九,少年的臉削瘦黝黑,額頭上沾染了幾道灰塵的痕跡,一雙眼睛明亮。
“自己小心。”留下四個字,蘇鳳朝出口跑去,只聽聞一開一合,眨眼間,便沒了身影。
“放心罷。”李九輕輕笑著,抬頭盯著合上的出口,眸中光彩跳動,等待著腳步聲的靠近。
噪雜一如腳步聲,近至頭頂,李九低下頭,雙手隱入袖中,一手緊攥刀柄,默不作聲。
“貨倉入口在哪里?”陌生的聲音,暴躁粗狂。
“船腹之中,那兒便是入口。”年輕小兵的聲音,帶著幾分驚慌。
“你,去打開。”依舊是之前那個粗啞的聲音,李九輕輕抬起頭。
齊齊的腳步聲,伴隨著嘎吱之聲,船板被移走,強烈的燈光由洞口映射而下,李九微微瞇眼,瞧著縫隙中落下的灰塵,靜靜的站起身。
“太子殿下原來躲在這兒了,也難怪,讓屬下拼命,自己卻隱匿暗處,坐享其成,李家慣有的傳統(tǒng)不是!”還是適才那般粗啞的聲音,主人是黑衣黑帽黑圍巾的男子,瞧不見容貌,看不出年紀。
李九打量著眼前的一眾黑衣人,統(tǒng)一著裝,寬手寬腳,均是練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