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記憶錯亂
半水灣,二樓臥室。</br> 歐式大床上兩人相擁而眠,緊閉的窗簾將東方吐出的肚白遮擋的干干凈凈。</br> 屋里依舊深夜般流淌著濃稠的黑。</br> 寧意就在這片黑色里,長睫幾不可聞的顫了顫。</br> 聞青硯和秦許在車上的對話,她聽的一清二楚。</br> 但事到如今,她已經懶得深究。</br> 溫南心究竟想要做什么。</br> 聞青硯還是那么無底線的維護溫南心。</br> 這些,她統(tǒng)統(tǒng)都不想理會。</br> 她只想見到她的兩個孩子。</br> “明早想吃點什么?”</br> 男人輕撫著她的臉頰,語氣輕柔的好似什么都沒發(fā)生。</br> 寧意閉著眼不語,他也不惱,自顧自道:“馬上到元宵了,今年還沒有陪你放過煙花,元宵節(jié)那天帶你去放煙花好不好?”</br> 黑色放大了聽覺,那道溫淺和煦的聲音入耳,寧意有一瞬的恍惚。</br> 他眼睛能看見的四年里,從未對她如此溫柔過。</br> 寧意所能見到的他所有的溫情的一面,全部給了溫南心。</br> 但現(xiàn)在,他毫不吝嗇的把溫柔交給寧意。</br> 可她并沒有想象中的開心。</br> “喬小七,我知道你沒睡。”</br> 身后的人貼上來,帶著燙人的炙熱。</br> 寧意背脊一僵,唰地睜開眼。</br> 她不想做。</br> 但他從來不管她的意愿。</br> 四年來的條件反射讓寧意本能的僵直著身子,咬著下唇一言不發(fā)。</br> 但他卻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br> 男人只是從背后擁著她,粗重的呼吸落在耳側,舌尖含著她的耳垂廝磨了一陣。</br> “你想要什么,你告訴我。”</br> 寧意聽到他低啞的聲音,口吻有些許挫敗。</br> 心尖兒無端抖了下,她頓了頓,輕聲道:“我想見月亮和陽陽。”</br> 她知道現(xiàn)在提這個要求,無疑是在挑戰(zhàn)他的底線。</br> 放在從前,寧意絕不會這么做。</br> 現(xiàn)在,她不想藏了。</br> 不論是出租屋的那五年,還是溫家宅子里的四年地下關系。</br> 她都做到了對他毫無保留的愛。</br> 這份感情里,她問心無愧。</br> 從前是因為還對他懷揣著最后一絲希冀,所以自卑,所以小心翼翼。</br> 現(xiàn)在,她徹底死心。</br> 不管是聞青硯,還是出租屋里的那個少年,她都不要了。</br> “好,等天亮我就讓人把他們帶過來。”</br> 出乎意料,聞青硯答應的很迅速。</br> 他大手一撈,將她翻過來,捧著她的臉吻上去。</br> 蜻蜓點水般淺嘗輒止。</br> “只要你待在我身邊,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br> 寧意就這么看著他,詫異的發(fā)現(xiàn)心底無波無瀾。</br> 關于不再愛他這件事,她總以為會很難。</br> 原來真正做起來時,輕松地讓人悵然。</br> 大抵是她過分平靜的反應讓男人不滿,唇瓣又被不輕不重的咬了兩口。</br> 他抵著她的額頭,沉聲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想說話,但是喬小七,我最多等你一周,一周后,我要看到一個正常的喬寧意。”</br> ……</br> 寧意不知道聞青硯是什么時候走的。</br> 醒來時,半水灣的客廳里多了個人。</br> “嘖嘖,有句話怎么說來的?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啦?”</br> 婦人尖酸刻薄的聲音傳來,寧意皺眉,看著沙發(fā)上坐著的喬齡,冷冷道:“你來做什么?”</br> “呦,聞少爺這還沒說要娶你過門呢,就開始拿少奶奶的架子啦?”</br> 喬齡翻了個白眼,又愛不釋手的在沙發(fā)上摸了幾把,表情嫌棄的瞪著寧意。</br> “這房子給你住真是可惜了。”</br> 見寧意并不理會她,喬齡黑了臉;“不過我勸你能享受時好好享受吧,這房子估計你也住不了幾天了!”</br> 寧意步伐不停,走到廚房倒了杯水端在手里,習慣性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發(fā)呆。</br> 喬齡被無視,整個人像易燃的氣體般砰地聲炸了:“你耳聾了嗎?我在跟你說話呢!”</br> “是聞青硯讓你來的?”</br> 寧意回頭看她,口吻清冷。m.</br> 喬齡怔了下,因為那一句直呼其名的‘聞青硯’,也因為女人眉眼間截然不同的冷淡。</br> 她好像有哪里變了,但具體又說不上來。</br> “他不知道我不是你親生的。”</br> 寧意只丟下這一句,便不再多語。</br> 喬齡咂摸過勁兒來,當即跳起來。</br> “你什么意思?你要告訴聞少爺,讓他趕我走?”</br> 見寧意不答,喬齡瘋了似的破口大罵:“我就知道你從來不是什么好東西!你和溫家那對母女一樣賤!但是喬寧意,你怎么能這么對我?我含辛茹苦把你養(yǎng)大,我兒子還因為你死了,他覺得他替你死了,你能給我養(yǎng)老,結果呢?你就是這樣恩將仇報的?”</br> 提及喬默,寧意死寂的眸子緩緩有了一絲波瀾。</br> 喬齡還在繼續(xù):“早知道養(yǎng)你這么個白眼兒狼,在你小時候我就該把你掐死一了百了!”</br> “你算個什么東西,以為自己有聞少爺撐腰,就開始跟我擺譜兒了?說不定人家只是看你可憐才對你好,他心尖兒上的寶貝永遠都是溫南心,我今天還聽見他們在商量婚期,只有你這個蠢貨,才會拿把雞毛當令箭,竟然還肖想做聞少奶奶,真是癡心妄想!”</br> 商量婚期?</br> 寧意放空的眸光停頓了一下,卻也不過半秒,又空洞洞的眺望著遠方。</br> 溫南心也好,結婚也好。</br> 都和她無關了。</br> ……</br> 從宅子出來時,已經是下午的事。</br> 秦許從后視鏡里看了眼自家總裁,后者閉目養(yǎng)神,眼下隱約可見薄薄一層青紫,像是許多天沒有睡個好覺。</br> “聞總,您留著溫小姐,是為了從她身上查您的過往嗎?”</br> 秦許也是昨天剛得知了一個驚天大秘密。</br> 彼時,自家總裁輕描淡寫的那一句‘情感障礙癥,你聽過嗎?我得了這種病’,差點沒驚呆秦許。</br> 驚愕過后,他連忙在手機上查了這個寡見的名詞,而后有一種茅塞頓開的通透感。</br> 怪不得他總覺得總裁身上有一種獨特的矛盾性。</br> 媒體口中,他謙遜、溫煦、彬彬有禮。</br> 但作為他的特助,秦許比誰都清楚自家總裁的本性有多冷漠。</br> 現(xiàn)在他才明白,那些一切積極正面的情緒都是總裁偽裝出來的。</br> 真正的聞青硯,淡漠、空無一物,如一汪死水般波瀾不驚。</br> 不過比起這些,還有一項更令秦許心驚。</br> 情感淡漠引發(fā)的一系列后遺癥——比如記憶錯亂。</br> 他尤記得,昨天總裁對他說起這事時,向來寡漠的黑眸里涌上無法抑制的痛楚。</br> 他說:“我好像,認錯了人。”</br> 轟——</br> 車子引擎發(fā)動的聲音拉回思緒。</br> 秦許扭頭看向車后座:“總裁,現(xiàn)在去豐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