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祝福
赫胥黎家族的科研處坐落在密林里,因地勢低洼的緣故,聞青硯一出來,便看到了站在遠處山坡上的安德魯。</br> 分明只是相隔了四十分鐘,卻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br> 聞青硯遙遙望著那道與記憶中十分相似的身影,心情愈發(fā)沉重。</br> 只停頓了片刻,他拾步走過去。</br> “公爵先生。”</br> 安德魯沖他微笑,舉手投足間滿是斯文與高雅。</br> 他不像個商人,更像個政治家。</br> 不論是從外形還是手段上來說。</br> “聞,我原本不打算催促你,但是你知道的,王室那些老家伙們總喜歡盯著‘效率’,他們要吉娜一周后出席宴會,正式對媒體宣布兩家的婚事。”</br> 聞青硯聽出他的潛臺詞。m.</br> ‘沒時間了,必須在下周到來之前,讓吉娜心甘情愿嫁到王室’。</br> “公爵先生,您真的愛吉娜嗎?”</br> 他突然的問題令安德魯短暫愣了下,旋即臉上露出些許不悅:“我當然愛她,聞,現(xiàn)在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將立刻開啟你的計劃。”</br> “吉娜不喜歡被束縛,她說她時常覺得自己像一只被關在黃金鍛造的精美籠子里的鳥兒。”</br> “聞!這不是你該關心的!”</br> 安德魯收斂了溫和,低聲警告。</br> 聞青硯目光沉靜的平視著他:“公爵先生,我想說的是,我們可以尋找其他方法,在不犧牲吉娜幸福的前提下,達成您和王室的合作……”</br> “還能有比吉娜成為王妃更直接有效的方法嗎?”</br> 安德魯冷聲打斷他,臉上的神情已經完全陰下來。</br> 聞青硯沉默了一瞬,淡淡道:“您根本沒有您所說的那么愛吉娜。”</br> “聞,你是要反悔嗎?”</br> 安德魯嗅出談話里的不對勁,瞇起眼睛,危險的盯著他。</br> 聞青硯聳肩不語。</br> “所以,我們之間的約定不作數(shù)了,是吧?”</br> 安德魯后退一步,像是在某種形式上和他分出了界限。</br> 他莫測的看著聞青硯:“聞,你會后悔的。”</br> 砰——</br> 車身受到猛烈的撞擊,將聞青硯的思緒從半個小時前的對話中拽出來。</br> 他看了眼后視鏡,那群飛車黨已經追了上來。</br> 染著亂七八糟絢麗顏色的發(fā)型的人沖他的車吹口哨,音樂震天響。</br> 飛車黨很快繞到他車前,堵死了他的前路。</br> 烏壓壓的人頭攢動,有人按捺不住,囂張的拿起棒球棍照著他的車前蓋掄下去。</br> 轟得一聲,車身隨之顛簸。</br> 砸車的男人見狀挑釁的對聞青硯豎起中指。</br> “喂,兄弟,別躲在里頭當膽小鬼啊。”</br> 車窗玻璃上也圍了人,練了一身肌肉的拳頭堅硬的像塊烙鐵,幾欲要把車窗捶爛。</br> 聞青硯視若無睹,他在一片起哄的叫聲中撥通了吉娜的電話。</br> “聞,我正要找你,父親說你一直都是在騙我,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br> 女人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聞青硯目不斜視,看著他的車前蓋被掀開,冷靜的回答她:“他說的是真的,我很抱歉。”</br> “不……不,別這么對我……”</br> 滋啦——</br> 是電路被扯斷發(fā)出的噪音,掠起的一路火花下,紋著花臂的男人沖他揚眉。</br> “吉娜,當個一輩子在籠子里的小鳥挺好,但飛出去翱翔天際也很不錯,不要被思維局限,開啟籠鎖的鑰匙一直都在你自己手里。”</br> 車身猛烈晃動,再這樣下去,不出五分鐘他將被從車窗甩出去。</br> 聞青硯抓穩(wěn)了方向盤,聽到電話里女人哭笑著說:“這是憐憫嗎?”</br> “不是。”</br> 聞青硯說,他頓了下,將后半句補充完整:“是祝福。”</br> 祝福她從一段虛假的愛情里脫身,或許過程不是那么輕松美好。</br> 但從今往后的吉娜,才能真正的做回自己。</br> 四年前那人的策劃,受影響的不僅僅只有聞青硯,那個什么也不知道的清白得像張紙的女孩,何嘗不是第二受害者?</br> 盡管他不是始作俑者,但也被迫成了間接加害人。</br> 對于這一點,聞青硯始終覺得很抱歉。</br> 這段話本不該說出口的,但惻隱之下,還是不由自主說了出來。</br> 但愿她能清醒。</br> 而就在他掛斷電話的同時,車子也終于不堪重負,輪胎發(fā)出‘噗嗤’一聲,聞青硯能清晰的感覺到車頂凹陷下來。</br> 他抿住唇角,從車上走下去。</br> 大概是他出現(xiàn)的太突然,那幫飛車黨有一秒鐘的寂靜。</br> “誰先來?”</br> 聞青硯聲音清冽,表情平靜到不像是在一觸即發(fā)的危險里,倒更像個置身事外的看客。</br> 紋著大花臂的男人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嗤笑道:“狡詐的東方人,這可不是拳擊比賽,沒有一對一的說法。”</br> 聞青硯面不改色,只在男人說完話后,脫掉了外套,卷起袖子。</br> 花臂男還等著他的下一句話,忽地臉上重重挨了一拳,猝不及防被掄倒在地。</br> 而聞青硯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機會,一個箭步上去手肘抵住他的喉嚨,照著他的臉拳拳到肉。</br> “你也說了,這不是拳擊比賽!”</br> 這是賭上生死的打斗,怎么能這么掉以輕心呢?</br> 周圍的飛車黨們都被聞青硯這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法看蒙了,等到回過神來時,花臂男已經沒了半點反擊之力,拳頭下的臉已經血肉模糊,連五官都看不清了。</br> “雜種!你找死!”</br> 有人被這一幕刺激得紅了眼,揚起棍棒沖了上去,但更多的人被聞青硯下了死手的狠勁兒震住,猶豫著觀察局勢。</br> 這很大程度上給了聞青硯扭轉戰(zhàn)局的機會,他靈活的躲開沖著他后腦勺來的棍棒。</br> 地上的花臂男沒了聲息,不知是死是活。</br> 就在聞青硯與手持棒球棍的男人周旋時,又有幾人加入了戰(zhàn)局。</br> 敵眾我寡,加上對上手里都拿著武器。</br> 就算聞青硯身法靈活,下手穩(wěn)準狠,也免不了身上掛了彩。</br> 又是一刀堪堪從他脖頸的大動脈擦過,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br> 在長久的車輪戰(zhàn)下,聞青硯開始漸漸落于下風。</br> 這些飛車黨雖然總體實力連裴南珠找來的幾個維和部隊退伍老兵的十分之一都不如,但他們勝在了人數(shù)。</br> 并且,聞青硯本以為會有一半的人不參戰(zhàn),但他低估了這些人的好戰(zhàn)心。</br> 如今正式加入這場車輪戰(zhàn)的人占了總人數(shù)的百分之七十,是個很龐大的數(shù)字,應付起來極其艱難。</br> 腹部也挨了一棍,他能清晰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br> 僅僅一瞬間的遲鈍,身上又接連受了好幾下攻擊,其中最重的是落在后腦勺上的一記悶棍。</br> 聞青硯眼前出現(xiàn)了幾秒鐘的黑暗,在這場打斗里,絕對是致命性的。</br> 他能清晰的聽到面前男人陰森的狂笑:“去死吧!”</br> 砰——</br>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反而在眼前黑霧散去后,被濺了一臉混合了腦漿的鮮血。</br> 男人臉上的表情還定格在猙獰的狂笑中,充滿興奮的眼睛卻再也合不上了。</br> “誰?誰開的槍!”</br> 離聞青硯最近的人憤怒的喊著,緊接著他瞳孔一縮,額頭上多了個血窟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