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把她帶給我
失去記憶近四個月,恢復卻只用了不到四十分鐘。</br> 當過去所有的回憶如決堤洪水洶涌而來時,聞青硯感受到了鋪天蓋地的沖擊。</br> 那些淹沒在迷霧里的關于他前半生的細枝末節(jié),像極了一場干旱災年的甘霖,讓貧瘠干涸的記憶河床愈合,重新聚集了一條條思緒清溪。</br> 聞青硯躺在掃描艙里,身臨其境般將那些發(fā)生過的事件一遍遍觀摩了一遍。</br> 從幼年到少年再到青年。</br> 十六歲之前的生活枯燥乏味,直到十六歲那年被送到溫家,他的小七開始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br> 此后的歲月里,都離不開她的身影。</br> 失明后的第一次開口和人交流、第一次重新觸摸到他曾經(jīng)熟悉的領域。</br> 失明后的第一個社區(qū)獎杯、全國性獎杯再到國際性獎杯。</br> 那些晦暗無光的日子里,喬寧意始終不緊不慢的陪在他身邊。</br> 從春到冬,再從冬到春。</br> 他本以為現(xiàn)在的自己,已經(jīng)很愛很愛她了。</br> 可往后看去,出租屋里的那五年,是他全無負擔以最純粹濃烈的愛意愛著喬寧意的時候。m.</br> 再后來,他因為病情,回歸聞家。</br> 噩夢也是從那時開始。</br> 全部記起來后才知道,赫胥黎這三個字是他花費了多大的代價才逃離的地方。</br> 結(jié)果如今又誤打誤撞的回來了。</br> 不,或許并不是偶然。</br> 掃描艙里,聞青硯緩緩睜開眼。</br> 記憶最后定格在一張儒雅英俊的中年男人的臉龐上,他對自己說。</br> “聞,讓我看看你真正的實力吧。”</br> ……</br> 寧意從希澈的住處離開,站在完全陌生的路口,一時間失去了方向感。</br> 她要去哪里?</br> 好像除了去找聞青硯,她根本沒有第二選擇。</br> 可她的直覺又告訴她,現(xiàn)在暴露自己行蹤的話,她有極大的可能會再一次陷入像那場槍戰(zhàn)的危險境地。</br> 那么問題來了,不能去找聞青硯,希澈這里也說明白了,她還能去哪里?</br> 嗡——</br> 正迷茫著,手機在手心里震動,是李宥齊打來的。</br> “希澈說你們剛下飛機就遭遇了伏擊,這是怎么回事?”</br> 寧意在心中暗罵希澈大舌頭,同時也清楚,他在幫她做選擇。</br> 她剛為自己的去處惆悵,李宥齊的電話就進來了,她不覺得這是巧合。</br> 希澈這個人,有時候細心到變態(tài)。</br> “我沒事,但伏擊的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br> “也是,你要知道就不會……是我太心急了,你沒事就好。”</br> 李宥齊平復了些,寧意見狀,猶豫了下還是問出口:“小叔叔,你在Y國這邊有認識的人嗎?”</br> ……</br> 半小時后,寧意搬進了一座偏靜的小公寓。</br> 是李宥齊拖Y國的朋友臨時租下的,并非所有人都像希澈那樣每到一處都給自己安個家。</br> 因為是臨時租的,所以公寓空蕩蕩的,硬裝和家具都齊全,但沒有一點兒人氣,便顯得有些凄冷。</br> 寧意沒有挑剔的本錢,在她看來,有地方落腳已經(jīng)是極幸運的事了。</br> 簡單的收拾一番后,便住下了。</br> 剛洗漱完從洗浴間出來,手機上進來一條信息。</br> 寧意拿毛巾擦頭頭發(fā),順手點開,在看到內(nèi)容的瞬間,擦頭發(fā)的動作頓住。</br> 【離開Y國,這里很危險]</br> 發(fā)件人,聞青硯。</br> 寧意盯著那條短信足足半分鐘,她抿唇把電話撥過去。</br> 這回總算不是無人接聽,只是他那邊風聲呼嘯,像是在高速上開車沒關窗,人聲都被淹沒的所剩無幾。</br> “小七,我來不及跟你解釋,你聽話,趕快離開!”</br> 寧意聽出他聲音里的不對勁,正要追問,忽地身后傳來一聲巨響。</br> Y國夜間的風穿透碎裂的玻璃吹進來,驚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br> “小七?”</br> 聞青硯顯然也聽到那記窗戶被砸碎的聲音,嗓音瞬間發(fā)緊。</br> 寧意走到窗前往下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br> 可視范圍只有她這間屋子射出的光影,勉強照亮地面往外延伸不到兩米遠。</br> 那里也空蕩蕩什么都沒有,玻璃好像是無端自己碎的。</br> “我這邊玻璃碎了,我沒事。”</br> 她邊解釋邊往回走,倏地,余光掃到的地方好像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br> 寧意頓住了腳步,借著孱弱的燈影,逐漸看清那個人的臉。</br> 咯噔——</br> 心房冷不丁跳了下,她的視線在黑暗里與那張白天見過的和她一模一樣的女人對上。</br> 后者眼瞳的顏色好像比她的更黑,瞳仁也更大,在夜色下,幾乎不見眼白,直勾勾盯著人看時,無端讓人毛骨悚然。</br> “聞青硯。”</br> 寧意冷靜的喚他的名字,緊接著一字一句道:“我看到一個和我長得一樣的女人。”</br> 聞青硯頭皮一炸,只用了兩秒鐘,他立刻反應過來那是個什么東西。</br> “躲起來,小七,躲起來!”</br> 他在電話那頭低喝。</br> 呼嘯的風里,他最后聽到寧意的聲音。</br> “她消失了。”</br> 嘟嘟嘟——</br> 電話被掛斷,再撥過去便是關機狀態(tài)。</br> 聞青硯眼眶充血,腳下油門轟到底,將身后無數(shù)飛車黨甩的遠遠的。</br> 到底還是遲了一步!他們還是找上了她!</br> 他再沒有比現(xiàn)在更后悔的時刻了,為什么沒有早點恢復記憶,為什么再一次讓她陷入危險?</br> 只有恢復記憶后才知道,最難纏的不是赫胥黎家族,而是那個名叫薩德·赫胥黎的男人。</br> 而四年前,他們更習慣叫他‘青主’。</br> 如果現(xiàn)在有跟隨過薩德·赫胥黎的人見到聞青硯,必然會恭恭敬敬喚他一聲‘青主’。</br> 那個身份,曾經(jīng)是聞青硯付出一切想要擺脫的存在。</br> 而此時此刻,薩德·赫胥黎正端坐在教堂的木質(zhì)長椅上,看著由代七的眼睛實時轉(zhuǎn)播的畫面。</br> 他看到那個站在二樓光影里的纖細身影,她的四周地面上落滿了玻璃碎片,折射出無數(shù)道光柱。</br> 她無知無覺的站在其中,渾然不知自己置身于多么危險的境地。</br> 薩德·赫胥黎就像餓了許久的狼盯上了獵物一般,碧綠色的眼睛里滿是勢在必得的光。</br> “代七。”他對著通訊器說:“把她帶給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