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腫瘤消失了
醫(yī)院,腫瘤科。</br> 醫(yī)生拿著片子對著光源看了一遍又一遍,臉上的神情從自然到凝重。</br> “怎么樣?”</br> 寧意緊張的攥著手問。</br> 那名老醫(yī)生聞言回身看了兩人一眼后,又從抽屜里摸出了眼鏡戴上,再一次將片子對準光源仔仔細細的看了好一會兒。</br> “怪事,怪事……”</br> 他喃喃自語的念叨著。</br> 寧意心急如焚,焦急的追問:“醫(yī)生,是情況很不好嗎?”</br> 老醫(yī)生抬起頭看她,搖頭道:“相反。”</br> 相反?</br> 什么意思?</br> 寧意被這兩個字弄的發(fā)懵,緊接著便聽到老醫(yī)生的聲音徐徐道:“腫瘤消失了,從片子上看,你先生的情況很健康。”</br> 這一句話砸得寧意頭腦空白,她愣愣地扭頭看向聞青硯。</br> 后者面容沉靜,唯有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盯著醫(yī)生手里的片子,眼底如深潭般不可測。</br> 他對于這個結果,竟然有種意料之中的平靜感。</br> 好似潛意識里早就知道了一般。</br> 正這么想著,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過一個畫面。</br> 海面、礁石、沙灘構成一幅天然又純凈的油畫,細密綿軟的白沙如一顆顆晶瑩的鉆石,踩上去的觸感細膩溫順。</br> ‘他’坐在沙灘上,聽到不遠處傳來的斷斷續(xù)續(xù)的爭吵。</br> “我不管,我就要他!”</br> “胡鬧!吉娜,你是未來查爾皇室的王妃,這是你的責任……”</br> 滋——</br> 一陣電流聲在腦中炸開,聞青硯蹙眉緊閉雙眼。</br> 兩秒鐘之后,疼痛稍微緩解,睜開眼時才注意到他剛才死死抓著寧意的手。</br> 此刻那只柔嫩白皙的手背上已通紅一片。</br> “又疼了嗎?”</br> 寧意低聲詢問,滿眼的關切和心疼。</br> 她轉身問醫(yī)生:“您會不會是看錯了?要是腫瘤消失了的話,他怎么還會頭疼?”</br> 老醫(yī)生聽了不太高興:“你這姑娘,沒有腫瘤不該高興嗎?再說我從醫(yī)這么多年,這么簡單的片子要是能看錯,那我這身白大褂還穿不穿了?”</br> “我不是那個意思……”</br> 寧意關心則亂,一張小臉皺巴巴的不知該怎么解釋。</br> 聽到聞青硯腫瘤消失了,她當然是很驚喜的。</br> 可她同時又怕白高興一場,那可是腫瘤,如果不是醫(yī)學奇跡,怎么說消失就消失了呢?</br> 退一萬步說,就算腫瘤真的沒了,聞青硯為什們還會頭疼?</br> “你低下頭,我看看。”</br> 說歸說,老醫(yī)生還是負責人的對聞青硯道。</br> 后者照做,垂首。</br> 老醫(yī)生起身,繞到他跟前,撥開他的發(fā)絲,仔仔細細的在他頭皮上摸索著。</br> 兩三分鐘后,他收回手坐回對面。</br> “我記得你確診是在三個月前吧?這三個月里,你有沒有在其他醫(yī)院接受過相對應的治療?”</br> 聞青硯否認:“沒有。”</br> “那就奇了怪了,既沒接受過治療,也沒做過手術,腫瘤就這么消失了,我還是頭一回見。”</br> 聞青硯掀起眼皮,淡聲問:“腫瘤自己消失的幾率有多少?”</br> 老醫(yī)生嚴肅的看著他:“從醫(yī)學角度出發(fā),幾乎為零,我近五十年的臨床經(jīng)驗也從沒聽說過相似病例。”</br> “那除了做手術這一種治療方案,還有其他治愈的可能性嗎?”</br> 聞青硯又問。</br> 老醫(yī)生皺起眉:“的確,你的頭部也沒有明顯的縫合疤痕,這點不假,但你這種情況除了開顱切除之外,還有一種保守方案,只不過我們國內(nèi)還沒有引進,國外在腦腫瘤的研究上倒是比我們要先進,據(jù)說已經(jīng)可以達到微創(chuàng)治療的程度,但具體的,我就不是很了解了。”</br> 寧意一直在旁聽著,在聞青硯問醫(yī)生還有沒有除手術外的治療方案時,便已經(jīng)嗅到了不對勁。</br> “謝謝您的講解。”</br> 聞青硯溫和的道謝,隨后拉著寧意出了診室的門。</br>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長廊上,腳步聲顯得格外惹耳。</br> “小七,我墜海那天,是幾月幾號?”</br> 聞青硯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她。</br> 寧意被他問的一怔,下意識道:“五月十五。”</br> 她記得很清楚,五月過半,她聽到了向槐和他的婚禮將在世紀酒店舉辦的消息。</br> 五月十五。</br> 而他按照姜韓的遺愿找到姜真時,已經(jīng)是六月初了。</br> 時間差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他在哪兒?</br> 總不能一直飄在海上吧?</br> 先前一直沒有注意到這不起眼的時間差,現(xiàn)在看來,真正的大問題就是出在這里。</br> 他為什么會從海城到H國,那完全沒有記憶的半個月,他在做什么?</br> 他又為什么會失憶?</br> 他的失憶真的是偶然嗎?</br> 那些時不時蹦出來的畫面,斷續(xù)的片段,陌生的人名,他們都是誰?</br> 一個個問題浮出水面,在迷霧重重中,露出了秘密的一角。</br> ……</br> 從醫(yī)院回來后,聞青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認真的沉浸式的回憶著細枝末節(jié)。</br> 在寧意擔心之前出了屋子,對上女人欲言又止的目光,他緩緩舒展眉宇,溫聲道:“我講給你聽。”</br> 把那些事噩夢般光怪陸離的片段,用一種平靜到冷漠的方式,說給寧意聽。</br> 他把自己的一部分共享,那本該是一件十分割裂的行為,但因為分享的對象是她,所以從開始到結束,都很寧和,甚至是輕松的。</br> 于是寧意窺見了他內(nèi)心一角,得知他的痛苦和煎熬。</br> 她把他宛若在沙漠中行走的孤寂感同身受了一遍,不知不覺紅了雙眸。</br> 等講完,時間已經(jīng)凌晨。</br> 今晚有雷雨,一道驚雷下來,世間萬物好似都在回響,驚心動魄。</br> 雨點打在屋檐上的聲音沉重犀利,她一直都很喜歡雨聲,但無比迫切今晚是個好天氣。</br> 這樣,才不至于讓他的聲音在雷聲下顯得如此單薄無力。</br> 那種無法擺脫的宿命感充斥在他的聲音里,聽的寧意心疼得要命。</br> 她想到他把姜真的話奉為神旨,為了換一條人命欠下的人情。</br> 她想到他腦海里空無一物,沒有使命沒有歸宿,猶如走在百米高空的繩索上,搖搖欲墜的失重感。</br> 那時的他,會有多恐慌?</br> 寧意想起很多年前看到的一篇報道,他們說盲人在恢復視力后的第一反應不是高興,也不是迫不及待的去欣賞這個世界的一草一木。</br> 相反的,他們會陷入極大的恐慌。</br> 因為這個世界與他們腦子里設想的畫面完全不一樣,他們需要像個嬰兒一般從零開始認識這個世界。</br> 顛覆所有認知,相當于徹底殺死過去的自己,才能迎來一次浴血的重生。</br> 她覺得,當時失憶的聞青硯,就像初見光明的盲人一般,這個世界給他的反饋是無止盡的顛覆。</br> 他得需要擁有多么強大的意志力,才能接受那時的自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