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騙子
十分鐘后,金孝利被帶出醫(yī)院。</br> 半個小時的車程,最后車子在靠近海邊的一座閣樓前停了下來。</br> 權(quán)相東將椅背一放,做好了等待的準(zhǔn)備,揚(yáng)眉對她道。</br> “去吧,人就在上頭。”</br> 金孝利片刻都不耽擱,下了車像只小雀子般騰騰上樓。</br> 權(quán)相東透過車窗玻璃,瞧見那蹦跳活躍的背影,眸子瞇了瞇,眼底一閃而過的深色。</br> “姜韓!”</br> 金孝利開門,絲毫不掩飾的激動。</br> 正半臥在床上休息的聞青硯聞聲抬眸,見到她時,眉宇間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br> “來了。”</br> 金孝利雙眼通紅,她竭力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快步走到他跟前,山下檢查他的傷勢。</br> “姜韓,我以為你真的要死了……”</br> 盡管早就知道他不叫姜韓,但她還是改不了口。</br> 這個名字陪她走過了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刻,每一次都在她危難之際擋在她身前。</br> 她叫的每一句‘姜韓’,都已經(jīng)超出了姓名本身的含義,是帶著無盡感激和依賴的。</br> 聞青硯動了動唇角,對她的稱呼并不在意。</br> 他視線越過她,落在閣樓的木門上。</br> 金孝利進(jìn)來時門是開著的,正午的陽光灑下,樹蔭斑駁著在木門和地板上肆意揮灑。</br> 風(fēng)吹過來,那畫兒便活過來一般游動著。</br> 在那片陰影斑駁中,他看到了一道不太明顯的影子。</br> 墨黑的眼瞳里溫情散去些,他不動聲色拿過金孝利的手,在她掌心快速寫道。</br> 【他在偷聽,不要聲張,正常和我說話】</br> 金孝利渾身一冷,頓時反應(yīng)過來聞青硯口中的‘他’指的是誰。</br> “你身上的傷怎么樣了?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br> 她嘴上這么問著,卻學(xué)著聞青硯也在他掌心里劃了幾道。</br> 【他值得信任嗎?】</br> 【不】</br> 聞青硯很快回應(yīng),同時低低出聲:“還行,暫時死不了。”</br> 【他說要幫我登上集團(tuán)掌門人的位置,我要怎么回答他?】</br> “別老是把‘死不死’的掛在嘴邊,不吉利!”</br> 金孝利手上寫著嘴上說著,適應(yīng)的極快。</br> “嗯。”聞青硯應(yīng)她。</br> 【答應(yīng)他,接下來我會幫你】</br> 金孝利看到這句話,懸著的心頓時就踏實(shí)了下來。</br> 就好像不管她處在多么復(fù)雜艱難的環(huán)境里,只要聞青硯一句話,她便什么都不怕了。</br> 百分百信任一個人的感覺,真好。</br> 【現(xiàn)在該演場戲了】</br> 聞青硯沖她使了個眼色,朝門口看了眼。</br> 金孝利心領(lǐng)神會,非常上道:“權(quán)相東來找我,說他會幫我,并且讓你來跟我解釋他這么做的理由。”</br> 投進(jìn)屋內(nèi)的一小節(jié)影子微弱的動了下,聞青硯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他聲線低沉。</br> “信他,照他說的做。”</br> “哦。”</br> 金孝利沒有追問,乖巧答應(yīng)了下來。</br> 門外的權(quán)相東愣了會兒,又很快反應(yīng)過來。</br> 這小丫頭對聞青硯果然是言聽計從,竟然連理由都不問了,他說什么就是什么。</br> 不過想想也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不正是因為金孝利對聞青硯的極度信任,他才會費(fèi)那么大的勁兒把人從海里撈出來么?</br> 權(quán)相東瞬息間把自己給說服了,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不再逗留,放輕了腳步回了車?yán)铩?lt;/br> 這回,是真的躺在車上閉目養(yǎng)神了。</br> “他走了。”</br> 聞青硯出聲,金孝利這才回頭去看門外。</br> 為了保險起見,她躡手躡腳走到門邊,確定門外真的沒人后,才拍著胸口長長舒了口氣。</br> “真雞賊!還做假動作欺騙我!”</br> 想起她下車前,男人放下車背的舉動,金孝利便忍不住罵出聲。</br> 聞青硯頓了頓,抬眼看他:“他心思縝密,你自己小心不要被他發(fā)現(xiàn)異常。”</br> 金孝利點(diǎn)頭:“放心,我一定不拖你后腿!”</br> 拖后腿就說的有點(diǎn)嚴(yán)重了。</br> 其實(shí)她并不笨,相反的,有點(diǎn)兒大智若愚的感覺。</br> 拿得起放得下,小小年紀(jì)在經(jīng)歷了母親對她痛下殺手,信任的人背叛利用,她還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說明她把這個世界看得很通透。</br> 上回在裴南珠找去的幾個維和部隊退伍老兵的手里,如果不是金孝利及時叫停,他就真死了。</br> 所以,嚴(yán)格算起來,她也算得上他半個救命恩人。</br> 盡管他對權(quán)相東說自己不是善類,知恩圖報那一套他不會遵從。</br> 但對于金孝利,總像在對自己的妹妹一般,帶了點(diǎn)與生俱來的包容。</br> “對了。”</br> 金孝利的聲音打斷思緒。</br> 聞青硯抬眼看她,便對上女孩一張為難的臉。</br> 她輕咳了一聲,扭扭捏捏道:“那個……喬、喬寧意呢?你有沒有她的消息。”</br> 金孝利自從那次渡輪上的事件后,便一直被裴南珠關(guān)在地下室,與外界與世隔絕。</br> 仔細(xì)算算,日子一晃而過,都大半個月下來了。</br> 喬寧意還好嗎?</br> 她當(dāng)時是被誰帶走了?</br> 提及寧意,聞青硯神色淡了幾分。</br> “她在喬默那里,暫時出不來。”但還是想盡辦法給他報平安。</br> 男人垂下眼睫,如鴉羽般黑色的濃郁的睫毛覆蓋在眼皮上,投下一小片陰影。</br> 金孝利敏銳的察覺到他的變化,整個人如同從深潭里剛撈出來一般,渾身充斥著濃郁的森寒陰戾。</br> 光是想到她的名字,那層維持了他大半個月的沉淀接連爆炸。</br> 隱忍的結(jié)果,是比之前更加洶涌澎湃的躁郁。</br> 鋪天蓋地的眷念被躁動如潮水般的情緒裹挾著,只差一點(diǎn),便讓前一秒還冷漠平靜的人,后一秒變成殺人不眨眼的野獸。</br> “姜……”金孝利止住話音,改了口:“聞青硯,我會幫你的。”</br> 她一定會幫他找到喬寧意。</br> 幫她回到他身邊。</br> 那種奮不顧身的雙向奔赴令金孝利感到震驚,也更讓她明白一件事。</br> 他們才是天生的一對,誰也不該突兀的橫在他們之間。</br> 金孝利眼神堅定,握拳發(fā)誓的模樣讓男人陰郁的神色亮堂了幾分。</br> “回去吧,權(quán)相東該等著急了。”</br> 聞青硯催促,金孝利才起身:“你要做的事,會讓你危險嗎?”</br> 男人沒有回答,只溫和的朝她搖頭。</br> 騙子。</br> 金孝利在心中說道,轉(zhuǎn)身離開了閣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