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癌癥
寧意在路邊等了近二十分鐘,一輛騷包的紅色跑車停在面前。</br> 男人摘下墨鏡,首先沖躲在她后面的小女孩吹了記口哨。</br> “嗨!”</br> 月亮小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她撲過去,甜甜的叫了一聲:“漂亮叔叔!”</br> 這聲‘漂亮叔叔’男人很是受用,單手將小孩抱在懷里,側首對寧意揚了揚眉:“上車吧。”</br> 寧意收回落在他腿上的視線,抿唇輕應:“嗯。”</br> 怕母女倆受寒,希澈打算升起軟頂敞篷,小月亮脆聲道:“漂亮叔叔,我不冷!”</br> 小孩第一次坐敞篷跑車,方才惺忪的睡意此刻已經(jīng)跑得一干二凈,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因為興奮瞪得大大的。</br> 小孩子的笑顏很容易感染人,寧意沉重的心緒短暫的掃空,學著月亮張開雙臂。</br> 希澈聽著后座的歡聲笑語,唇角微微勾起。</br> 他車速不著痕跡的降低了些,希望這條路長一點,再長一點。</br> ……</br> 醫(yī)院。</br> 聞青硯看著手中的檢查報告單,再一次想起醫(yī)生的那句話。</br> “是惡性腫瘤,發(fā)作起來很快,慢則半年,快的話最多三個月,現(xiàn)在治療的話還有希望,確定放棄嗎?”</br> 他當時是怎么回答的?</br> 聞青硯想了會兒,記起他腦中空白了一瞬后,淡淡吐出三個字。</br> “我放棄。”</br> “聞總……”</br> 秦許火急火燎的闖進來,看到男人攥著一張紙,神色頓時沉重起來。</br> “您都知道了?”</br> 聞青硯將紙撕碎,隨手扔進垃圾桶。</br> “什么事?”</br> 秦許在原地,嘴唇扇闔兩下,卻一個字都說不出。</br> 真的有人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還能這么淡定嗎?</br> 秦許自己的父親也是死于腫瘤,他知道這種病發(fā)作起來有多迅速,當時醫(yī)生說最少也還有三個月時間,可他連兩個月都沒撐到。</br> 死的那天,體重掉到正常時期的一半,瘦骨嶙峋到完全變了個人。</br> 彼時,還在念小學的秦許看著躺在靈堂里的人,覺得那根本不是他爸爸。</br> 后來再大些,再回想起父親,人生第一次明確認知到人類在疾病面前有多渺小。</br> 就連他的父親,殺了半輩子豬,一米九幾的大壯漢,得知自己得了癌癥后都沒忍住痛哭流涕。</br> 那是秦許第一次見父親哭,于是在他年少尚未成型的認知里,人得病后就該是那樣的哭法。</br> 但面前的男人眉眼疏淡,口吻與行事與往常并無不同,他身上有種把生死分離在外的脫塵感,讓秦許震撼。</br> “聞總。”他嗓音有些啞意,下意識移開目光,深吸口氣穩(wěn)住聲線:“老爺子讓您去一趟老宅。”</br> 聞青硯淡淡應聲:“知道了,你去備車。”</br> 在秦許轉身時,他想起什么把人叫住:“腫瘤這件事,別讓她知道。”</br> ‘她’是誰,不言而喻。</br> 秦許暗嘆一聲,點頭離去。</br> ……</br> 聞家老宅。</br> 正值晌午,春末夏始,天氣有幾分燥熱,整座宅子落坐在半山腰,是一年四季里最為熱鬧的時候。</br> 鳥啼蟲鳴,生機勃勃,一片歡騰景象。</br> 而與之截然相反的,是老宅廳堂的死寂。</br> 老爺子抄起手邊的上好青釉搪瓷茶碗,狠狠摔在地上。</br> 茶碗四分五裂,有一片碎屑落在湯佳期腳邊,女人面上流露出一絲心疼,很快又被擔憂代替。</br> 她輕拍老爺子的背,柔聲道:“都說多少遍了,您別這么動怒,氣壞了身子怎么辦?”</br> “呵!”聞老爺子冷笑一聲:“那個逆子巴不得把我氣死!”</br> 他扭頭,看著湯佳期,鷹眸里帶著審視的光:“他和李氏合作的事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br> 女人一臉委屈:“我以為這是好事,阿墨拿下了華鼎,青硯又得到了李家的青睞,未來我們聞家必定穩(wěn)坐海城第一的高座,我還很高興來著。”</br> 在老爺子隱忍要發(fā)作的神情下,她無不可憐道:“再說,這是青硯做的決定,我要是跟您說了,旁人還以為我要從中搶他的功勞,您也知道那孩子一直對我有意見,再讓他產(chǎn)生誤會,我更沒臉待在您身邊了。”</br> 女人溫言軟語,三兩下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br> 老爺子面色緩和了些,語氣也沒那么生硬了。</br> “算了,我也是氣上頭了,這事兒和你沒關系,我只是沒想到那個混賬最后竟然找到了李氏!”</br> 湯佳期見他收了脾氣,委婉的問出心中疑惑:“老爺,李氏怎么了?”</br> 老爺子深深看她一眼,渾濁的老眼微瞇,思緒隨著她的話飄散。</br> 二十多年的聞氏并不如現(xiàn)在這般輝煌,雖是百年世家,但誰也不能保證每一代的繼承人都能保持同一水準,將家族發(fā)展的蒸蒸日上。</br> 聞老爺子的父輩就是歷代聞家家主中最平庸的一個,聞氏在他手里逐漸沒落到隨便一個家族都能騎在頭上作威作福。</br> 已經(jīng)忍受了父親保守打法半輩子的聞簾重,忍受不了爆發(fā)了,他發(fā)誓要把家族恢復到往日繁榮。</br> 聞簾重滿心凌云壯志,卻獨獨沒料到,父親的繼承人選中,從來沒有他的名字。</br> 得知這一點的聞簾重如遭雷擊,也是從那之后,父親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br> 說來也是巧,溫庚出現(xiàn)的時機剛剛好。</br> 多一天少一天,都可能不會有后來的結局。</br> 他聯(lián)合溫庚,搞死了當時最大的競爭對手李舜冶,搶了屬于李家的合作,踩著李家平步青云。</br> 他為家族立下大功,但父親以一己之力壓下族里提出選聞簾重為下一任家主的提議。</br> 聞簾重殺紅了眼,第二年,哥哥一家三口死于境外,連尸首都沒找到。</br> 父親大駭,他猜到了是聞簾重動的手,但那時一個垂垂老矣的古稀老人,因‘傷心過度’,隨著大哥一家去了完全合情合理。</br> 就這樣,聞簾重以四十二歲高齡成為聞氏集團總裁。</br> 那年,也是他手上第一次手上沾了血。</br> 從此后,葷腥不忌。</br>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天生的商人,絕情,狠辣。</br> 聞氏集團在他手里的確從一落千丈到重回巔峰。</br> 聞簾重曾是個偉人。</br> 同時,也是個罪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