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一鍋端
【燈塔】二樓,厚重窗簾被人掀開一角,親眼看到那兩個人影開車走遠(yuǎn)后,才轉(zhuǎn)身。</br> 男人沉著臉,低低出聲:“人走了。”</br> 他說著,將目光落在一直緊繃著身子站在門前的中年女人身上,瞳色高深莫測。</br> “宥齊,你一直在國外,所以對海城的事不太了解,你要相信姐的話,這個聞青硯是所有人里最難對付的一個!”</br> 李清緣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心口,又皺起眉道:</br> “那么多個保鏢,竟然連個人都攔不住,但話說回來,聞青硯不是都看到她了嗎,怎么又走了?”</br> 她喃喃自語著,沒注意到李宥齊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的目光。</br> 半個月前,李清緣時隔二十多年,再一次敲響李家老宅的大門。</br> 她二十多年前為了溫庚與娘家斷絕關(guān)系那時候,李宥齊還小,因此對這位實實在在流淌著同樣血液的親姐姐并什么印象。</br> 但好歹是一母同胞,偌大一個李氏,養(yǎng)活一個女人對他來說不過順手的事情。</br> 李宥齊要開門,卻被老爺子一把攔住。</br> 在老爺子膝下這么多年,除了大哥去世那天,他從未見過父親生這么大的火氣。</br> 古稀老人聽到‘李清緣’三個字,手邊價值百萬的硯臺揚(yáng)手就給砸了。</br> “這個孽障還有臉回來?給我把她轟走,她要是敢再來,就給我打斷她的腿!”</br> 老爺子氣得渾身發(fā)抖,一雙儼然渾濁的老目爆發(fā)出無盡怒意。</br> 李宥齊對當(dāng)年事隱約有些記憶,但因那時實在太小,后來家里許多事都不許再提,那段往事便漸漸被時間塵封淹沒。</br> 如今因為李清緣的到來,把李家花了這么多年才慢慢修復(fù)的傷口一下子給撕了。</br> 老爺子自然是要氣瘋,等管家遞話,說是人已經(jīng)被趕走后,老人才轟然坐回太師椅上。</br> “父親,喝點茶,您身體本就不好,切莫氣壞自己。”</br> 李宥齊端來清茶,老爺子接過,也不細(xì)品了,猛灌兩大口,才壓下心底的火氣。</br> “宥齊啊,老頭子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父親知道你能干,成大事不拘小節(jié),但父親還是想求你,就算我死了,也不要心軟讓你姐姐回李家!”</br> 李宥齊心中一驚,父親這話說得著實毒辣。</br> 他能感受到字里行間父親對那個姐姐的恨和怒。</br> 男人溫和的眉眼正色幾分:“父親,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老爺子神色一下恍惚起來,他遲鈍的轉(zhuǎn)了下眼珠子,緩慢的啊了一聲,看著李宥齊道:“你那時……才五歲,一轉(zhuǎn)眼都已經(jīng)長成這么好的青年了,如果你大哥還在,一定很欣喜,他可是最疼你了。”</br> 老人說著,話鋒驟然一轉(zhuǎn):“可是你那個混賬姐姐!她為了個男人,竟然把你尚在襁褓中的小侄女給抱走了,害得你大哥妻離子散,最后郁郁而終!那個蠢貨還一直當(dāng)你大哥不知道孩子是她偷的,是你大哥心軟沒有為難她這個親妹妹罷了!那個孽障,那個孽障……”</br> 老爺子情緒激動,李宥齊連忙上前給他拍背順氣。</br> 盡管這些話說的模糊,也足夠他從中拼湊出當(dāng)年的大概景象。</br> 原本對這位姐姐并沒什么感情的心,也跟著發(fā)冷。</br> 究竟要怎樣的喪心病狂,才能對自家的親侄女下手!</br> 還有大哥……</br> 李宥齊緩緩閉眼,面前慢慢浮現(xiàn)那個親和溫厚的身影,喉間陣陣發(fā)苦。</br> 他再不記事,仍能記得大哥對他很好。</br> 但那樣一個秉直敦親的人,卻被李清緣間接害死。</br> 怪不得父親對她恨之入骨,二十幾年來家里對這個名字更是諱莫如深,成了一家的禁忌。</br> 這般說來,這個姐姐的確該死!</br> 老爺子老眼微紅,他拍著李宥齊的手,啞聲道:“當(dāng)年我們李氏因為你大哥的死生意一落千丈,甚至一度到了破產(chǎn)的程度,多虧了你大嫂娘家默默幫助,她嘴上不說,心里仍怪罪咱們家弄丟沅沅,所以這么多年始終不肯回來看一眼,我們對她虧欠良多啊!”</br> “您放心,我會記住這份恩情,若是日后秋家有需要的敵方,一定萬死不辭。”</br> 李宥齊溫聲許諾,老爺子心中感慨萬千:“還好你是個有出息的,你比你哥哥更有才華,也更果斷,把家交給你我很放心,老頭子我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找回沅沅。”</br> 丟了二十多年,便找了二十多年,從未放棄過。</br> 李家虧欠大哥一家的,何止一句‘遺憾’。</br> 李宥齊也暗暗攥緊了手指,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的確離大限之日不遠(yuǎn)了。</br> 如果可以,他想在老人家離世之前,找回沅沅,讓他安安心心的去。</br> “宥齊?”</br> 李清緣的聲音拉回思緒,李宥齊瞇了瞇眼,不論多少次,看到這張和大哥七八分相似的臉時,總是條件反射的想起父親嘔心瀝血的那番叮囑。</br> 對這位姐姐的恨意差一點就藏不住,男人深吸口氣,穩(wěn)住心緒。</br> “剛走神了,你說什么?”</br> 李清緣沒放在心上,她繃著臉,肅然道:“聞青硯已經(jīng)看到向清洛,照理說應(yīng)該不依不饒才對,怎么會就這么走了?”</br> 一人單挑了數(shù)十個保鏢,一身傷闖到這里,怎么就那么輕易的放棄了?</br> 她有些擔(dān)心的看著李宥齊:“宥齊,你說他會不會回去找人端了這里?”</br> 【燈塔】是她搭上不少積蓄才開起來的,變賣了溫氏的產(chǎn)業(yè)后,她們母女倆總不能真的坐吃山空。</br> 于是,投資了好些項目,但不知是運(yùn)氣不行還是另有原因,經(jīng)手投資的項目無一例外都黃了。</br> 手里的錢東一把西一把,就這么散沒了,【燈塔】是她唯一也是最后的倚仗,她可不想被姓聞的一窩端。</br> “有我在,聞青硯暫時還動不了這兒。”</br> 李宥齊淡淡回話,頓了下又道:“不是說今天會把沅沅帶回老宅么?走吧,我趕巧順路。”</br> 李清緣臉上露出一抹微妙的不自在,她訕笑道:“你先回,我還有點事要稍晚些,正好煩請宥齊你在爸面前幫我說說好話,不然我怕他一見面就要打死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