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背起他,走過春夏秋冬
寧意一刻不敢停。</br> 即便肺擠壓的快要爆炸,雨水糊了一臉,視線被斑駁成模糊的一團。</br> 四周山路大同小異的像鬼打墻,怎么跑都感覺在原地踏步。</br> 而唯有身后急促不停的腳步聲在告訴她,不能停,停下就完了!</br> 跳舞的人體質(zhì)普遍不差,但寧意前陣子為了找聞青硯,剛剛傷了腳踝。</br> 養(yǎng)了幾天的傷,在今天毀于一旦。</br> 腳踝鉆心的疼,像有千萬根棉針刺進來,每一次腳跟落地,都像從生死線上躍過一次。</br> 漸漸地,她要跑不動了。</br> 眼前的山路一下子拉得很長很遠,她聽到自己胸腔里的轟鳴聲,宛若一個破壞的風箱。</br> 以及身后逐漸追上來的人。</br> “臭婊子,真他媽能跑!”</br> 寧意神思恍惚,腳上一軟,倏地整個人栽倒在地。</br> 慣性之下,竟整個人砸倒進山路旁的陡坡里,失重的一路滾下去。</br> 夜如同灑了的濃稠墨水,手電只能照亮面前寥寥兩米。</br> 彪哥那幫人眼睜睜看著女人滾下陡坡,瞬間沒了身影。</br> 正在猶豫著要不要下去找人時,眼前驟然一亮。</br> 瘦高的男人嚇的一哆嗦,看著越來越近疾馳奔來的那束強光,聲音不穩(wěn)。</br> “彪、彪哥,有人來了……”</br> “我他媽沒瞎!”</br> 彪哥緊著聲音回了一句,他眉頭緊鎖,在確定那燈光就是沖著他們來的之后,瞳孔驟縮。</br> “跑!”</br> 轟——</br> 車子疾馳而過,積了三四厘米深的水洼被車輪軋過,水瞬間被排空。</br> 聞青硯車子停在山頂?shù)膫}庫前,里頭已空空如也,唯有一根鐵柱邊上,散落著一根染血的麻繩。</br> 他走近,把繩子緊緊攥在手里,忽地一拳捶在一旁的面粉袋上。</br> 面粉飛濺中,瑟瑟發(fā)抖的矮個男尖叫一聲,差點昏死過去。</br> 一個黑洞洞的冰冷物體抵在他腦門上。</br> 他看見這個俊美得宛若神謫的男人面無表情扣動扳機,聲音比外頭的雨還要冷幾分。</br> “人在哪兒?”</br> 矮個男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br> “大爺,大爺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br> “不知道?那你可以去死了。”</br> 矮個男凄厲的慘叫:“我知道,她跑了,彪哥他們都、都去追她了!”</br> “你怎么沒去?”</br> “我……我被打的走不了路……”</br> “為什么被打?”</br> 此刻矮個男腦子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br> 聞青硯問什么,他本能的回答什么。</br> “我、我想睡她,但我還沒睡成,就被……就被發(fā)現(xiàn)了。”</br> 矮個男說完這話,頓覺倉庫的空氣被抽空,他臉色難看,艱難地張嘴大口大口呼吸。</br> “哪只手碰的她?”</br> 男人字字嗜血,雙目腥紅,宛若從地獄而來的閻羅。</br> 矮個男面如死灰,顫抖著舉起雙手。</br> 砰砰——</br> 兩聲槍響之后,男人的慘叫聲響徹山頂。</br> 聞青硯上車,原路返回,他車速開得極慢,利用車燈的強光仔細分辨路上的異樣。</br> 山路泥濘,就算雨勢再大,一時半會兒也洗不掉雜亂的腳印。</br> 沿著這一路的腳印,聞青硯將車停在一處有明顯折痕的草叢旁。</br> 腳印到這里停了,路旁陡坡上的雜草睡倒了一路。</br> 他能想象到,寧意是這樣堅持到這里,又是如何滾下去的。</br> 心口溢出無法言喻的痛意,這一瞬間,他想起那次在高速上。</br> 當時的寧意,是不是也和他現(xiàn)在一樣,害怕得無法呼吸?</br> 滴滴——</br> 一陣急促地鳴笛聲響起。</br> 秦許把車開到跟前,趕忙跳下車跑過來:“聞總,人都抓到了,一共六人,其中四個是身上背了人命的逃犯,另外兩個是一對姐弟,姐姐負責……聞總?!”</br> 特助工作匯報到一半,突然眼前一空,再回神時,便見他們總裁毫不猶豫的滑下陡坡。</br> 深夜,山林,陡坡。</br> 沒一個聽起來是能讓人安心的詞匯,他還沒從這種對深山產(chǎn)生的天然恐懼里適應過來,他們總裁就已經(jīng)當著他的面滑下了陡坡。</br> 和那時候喬小姐跳下高速一樣。</br> 兩個瘋子!</br> 秦許急得原地踏步,最后,低咒一句,也跟著滑下陡坡。</br> “啊!”</br> 男人驚恐的叫聲被風吹得稀碎。</br> 秦許在高速滑落的恐懼里,只想著一件事。</br> 回去一定要讓聞總給他漲工資!</br> ……</br> 山坡很陡,就算竭力控制著方向,最后還是不受控制的滾落下去。</br> 雨、山坡、滾落。</br> 相似的關(guān)鍵詞很容易激發(fā)起類似的回憶。</br> 聞青硯十八歲那年,在被聞家拋棄的兩年后,聞老爺子大壽,終于想起了這位被拋棄的孫輩,差人來接他回去。</br> 猶記得那天,來接他的人是那位老爺子剛迎進門的小嬌妻,年紀比他母親還小三歲。</br> 女人身上噴著梔子花味的香水,說話的聲音很柔很輕。</br> 然后在山路上,叫停了車。</br> 她用一口溫柔的聲音對他說:“聽說你是天才,是真的嗎?”</br> 聞青硯感覺到面前有風掠過,是湯佳期好奇的用手在他眼前揮了幾下。</br> “真的看不見?那真好,我實在不想讓你回去。”</br> “所以,你永遠死在這里吧,好不好?”</br> 她說著,輕輕一推。</br> 聞青硯毫無防備的從車上滾落,山上的碎石撞得人疼痛難忍。</br> 那時的他就在想,是真要死了吧?</br> 所以當他醒來,嗅到少女身上清甜的溫香,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br> “南……南心?”</br> 少女沒有回答他,瘦弱的身體背著一個剛剛成年的男性是很吃力的事。</br> 她唇線緊抿,一言不發(fā),雨水將她一對黑白分明的眼睛洗得雪亮。</br> 對她來說,她撿到了她的小王子。</br> 而于聞青硯而言,是他的小神明降落在了他身邊。</br> 他們相互救贖,在一片片的時光縫隙里,活成了彼此的光。</br> 聞青硯霍然睜開眼,黝黑的眸子里爆發(fā)出猛烈的生氣。</br> 找到她,帶她回去。</br> 這個念頭支撐著他走過一條又一條崎嶇難行的山路。</br> 只要想到,寧意在等他。</br> 精疲力竭的身體便又會生出一股力量,帶著他繼續(xù)走下去。</br> 小七,小七,等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