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想再看你一眼
寧意從聞青硯答應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的話不可信。</br> 說來諷刺,這是她接連損失了兩個摯友換來的醒悟。</br> 她不信聞青硯,一個字都不信。</br> 所以這段時間,他走到哪兒,她跟到哪兒。</br> 男人很高興,即便是開高層視頻會議,也縱容她留下。</br> 半個月以來,表面上來看風平浪靜。</br> 但寧意清楚,有暗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明爭暗斗著。</br> 聞青硯和希澈的較量,從來沒有停止過。</br> 她不愿意傷害聞青硯,也不想看到希澈出事,所以盡可能的在其中斡旋,保全希澈的安危。</br> 一如現(xiàn)在,她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撥通了希澈的電話。</br> “你現(xiàn)在在哪兒?”</br> 電話那邊的希澈一愣,看了眼面前的建筑,如實回答:“我在酒店樓下,想見見你。”</br> “快走!”</br> 寧意有些失控,她攥緊了手,深吸口氣道:“這段時間你躲一下,聞青硯可能會對你出手。”</br> “我知道。”</br> 希澈低低地笑,藍眸亮晶晶的,蕩漾著純質的愉悅。</br> 他既然出來,就做好了被聞青硯和艾德文盯上的準備。</br> 縱然這次九死一生,他總要拼一拼。</br> 本來他覺得結果很重要,但現(xiàn)在,似乎也沒什么要緊了。</br> “你關心我,我很高興小寧意。”</br> 他仰起頭,看著她所在的那層樓的位置,笑道:“你到窗邊來。”</br> “做什么?”</br> 寧意擰眉反問,沉吟了會兒,還是應他的話走到了窗邊。</br> 窗簾拉開,十一樓的高度,襯得樓下的人縮小成迷你版。</br> ‘迷你希澈’朝她揮了揮手,聲音從話筒里傳來。</br> “想再看你一眼。”</br> 寧意聞言,隱約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br> 男人沒有給她詢問的機會,在樓下駐足了會兒,關機離去。</br> 他身影消失在人海里。</br> 而寧意一天后才明白他那句話。</br> 【東郊倉庫外發(fā)生一起爆炸,警方與殘骸里檢測出其中一人屬于在逃通緝犯艾德文……】</br> 艾德文死了。</br> 電光火石間,寧意想起了希澈的話。</br> ‘想再看你一眼’。</br> 這也是他對她說的最后一句。</br> 希澈是生是死,下落不明。</br> 寧意知道這一消息后,頭腦放空了一瞬,然后瘋了似的找到聞青硯。</br> “是不是你做的?”</br> 男人從文件里抬頭,面上有明顯的倦意。</br> 金絲框的鏡片后,黑眸爬上血絲,眼下濃重一片烏青,看起來像幾天沒睡好。</br> 他瞧見寧意,展眉含笑。</br> “過來讓我抱抱。”</br> 寧意紋絲不動,聲音發(fā)狠:“我問東郊爆炸是不是你做的!”</br> “有區(qū)別嗎?”他問,語氣不喜不怒。</br> 人已經死了,事情成了定局。</br> 無論是不是他做的,都無法改變事實。</br> 非要追問清楚,沒有意義。</br> 寧意驟然失語。</br> 是的,沒有區(qū)別。</br> 不論他的回答是什么,她都會在心里給他蓋上罪論。</br> 一個在她這里完全失信的人,即便是白也是黑。</br> “小七,都結束了。”</br> 聞青硯輕聲說著,目光平淡無波。</br> 寧意再一次覺得他很陌生。</br> 他是運籌帷幄的商人,是機關算盡的賭徒。</br> 他有魄力,有膽識,有耐心。</br> 布棋,走棋,大獲全勝。</br> 所有人都是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連她也不例外。</br> 這樣的聞青硯,她從心底感到害怕。</br> 女人眼底流露出的懼意,雖不明顯,卻還是讓他捕捉到。</br> 聞青硯心頭一刺,斂目垂眸。</br> 半晌,他起身走向她,輕輕將僵硬的人擁進懷里。</br> “不要害怕我,小七。”</br> 全天下之中,他獨獨不會傷害她。</br> 所以,不要怕我,我會難過。</br> ……</br> 兩天后,A市這邊關于向氏的手續(xù)全部交接完畢。</br> 寧意踏上歸途。</br> 來時,她和希澈一輛車。</br> 歸時,聞青硯開車載她。</br> 寧意坐在副駕駛,頭抵著車窗,失神的望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br> 來A市時她沒想到會在這里待這么久,掐頭去尾,幾乎要一個月。</br> 近一個月的時間里發(fā)生了好多好多事,圈套挨著圈套,算計扣著算計,彎彎繞繞的讓人頭大。</br> 最后,最大的贏家在她身邊,眉眼不驚。</br> 他的成功是許多人壘著尸骨墊起來的。</br> 向雄的,艾德文的……</br> 還有被卷入這場陰謀的風暴里,沒了蹤跡的人。</br> 向槐,清洛,還要希澈……m.</br> 寧意不敢想象,聞青硯究竟有多深的心思,才能將所有人的想法都算進去,巨細無遺的鋪就這么大一盤棋。</br> 他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嗎?</br> 爾虞我詐,勾心斗角。</br> 會失眠嗎?會不安嗎?會愧疚嗎?</br> 她想了許多,也不知是思緒太沉,還是車身晃的人犯困。</br> 眼皮碰了兩下后合上,進入淺眠。</br> 聞青硯余光始終落在她身上,寧意剛睡著,他便把車停在了路邊。</br> 脫下外套搭在她身上,轉身對秦許道:“慢點開,別吵醒她。”</br> 秦許忙不迭點頭,上車之前,終歸不放心扭頭看著他。</br> “聞總,非要這么做嗎?明明有別的法子……”</br> “不想陪他們玩了,速戰(zhàn)速決吧。”</br> 聞青硯丟下句話,上了另一輛車。</br> 秦許從后視鏡里看著車輛漸行漸遠,深深嘆了口氣。</br> 豪門看似光鮮亮麗,可這份光鮮背后要付出的代價,往往不是普通人能夠承擔得起的。</br> 他們老板行事乖張,兇殘地一批,即便對自己也……</br> 秦許不再繼續(xù)深想,他隱約覺得,這件事后他的抗壓能力會更上一層樓。</br> 畢竟他的老板對自己都這么狠,他作為特助兼高秘,可不能降了老板的格局。</br> 車輛啟動,當真如聞青硯所說,開得很慢。</br> 慢到寧意都睡醒一覺了,車還沒開出A市。</br> 她看了眼時間,睡了近一個小時,下意識想詢問身邊人,卻對上秦許驚慌的眼神。</br> “喬小姐,你醒了。”</br> 秦許心虛的打著招呼,余光都不敢瞄她。</br> 寧意看向后座,聞青硯不在。</br> 心底沒來由升起一絲不安,心跳的頻率都跟著加快。</br> “聞青硯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