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阿刀
那聲爆炸響起后,希澈在漫天粉塵中看到了艾德文。</br> 老實說,會在這里見到他,希澈始料未及。</br> 但瞬息之間,他想通了前因后果。</br> 如今的艾德文已經(jīng)是條喪家之犬,他沒這個能力找到A市。</br> 所以是,他與人合作了,或者說,有人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給了他。</br> 因此,滿腔怒火無處宣泄的艾德文,一上來就玩了把大的,炸了他大半的基地。</br> 希澈從地上爬起,隨性的撣了撣身上的灰塵。</br> 聞青硯是當(dāng)真要對他趕盡殺絕啊。</br> 不過這樣也好,艾德文送上門,總好過他去找出來斬草除根。</br> “我的一對好兒女本事可真大啊。”</br> 艾德文負(fù)手走過來。</br> 他身形前所未有的狼狽,身上灰色的中山裝皺褶骯臟的不成樣子,臉上更是憔悴至極,烏青的黑眼圈,以及無暇修整的胡茬。</br> 即便如此,中年男人骨子里的氣場仍舊駭人。</br> 像一根青直的修竹削成的長槍,清冽逼人。</br> 他身上有一種極為矛盾的沖突感,分明那雙眼睛里欲壑橫生,表現(xiàn)出來的姿態(tài)卻格外的兩袖清風(fēng)。</br> 希澈想起了向槐曾經(jīng)對艾德文的評價。</br> 斯文敗類,佛面蛇心。</br> 真精準(zhǔn)。</br> 他就杵在原地沒動,任由艾德文的人將他捆綁起來。</br> 而這些人,曾是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br> 阿刀在打結(jié)時低聲跟他道歉:“對不起了希爺,但我婆娘在老爺手里,我只能這么做。”</br> 希澈不語,唇角掛著笑,笑意卻未達(dá)眼底,藍(lán)眸里凝了一層雪霜。</br> “被自己人背叛的滋味怎么樣?”</br> 艾德文走到他跟前,手里捻著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一串佛珠,笑得和善。</br> 他拍了拍希澈的臉,突然一腳踹在他膝蓋骨上。</br> 咔嚓——</br> 一聲脆響后,希澈面上血色盡褪,轟然跪下去。</br> 艾德文抓著他的短發(fā),腥紅的雙目一片狠戾:“你不會真以為,這點程度就能徹底弄垮我吧?”</br> 他笑得猖狂:“天真,愚蠢!”</br> 他松了手,希澈頭顱垂下去,膝蓋處的疼痛讓他整個背脊都跟著戰(zhàn)栗。</br> 艾德文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莫名的,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夜晚。</br> 他眸色逐漸幽深,怪異地蹦出一句。</br> “你和向槐真不愧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孽種。”</br> 和他們那個不知好歹的媽一樣,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br> 臨了臨了,還要從他身上剮一塊肉去!</br> 不過不重要了,他們馬上就會像那個女人一樣,在痛苦中死去。</br> 背叛他的人,從來都沒有好下場!</br> “你什么意思?”</br> 希澈艱難的抬頭,咬牙切齒的追問。</br> 什么叫他和向槐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br> 他和向槐不是同父異母嗎?</br> ‘她’又是誰?</br> 艾德文聞言頓了下,旋即笑出聲來。</br> “對了,你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是你親妹妹呢。”他突然來了興致,蹲下身興致勃勃的對希澈道:“不如我斷了你一只手,就算清了你的罪,怎么樣?咱們父子倆之前所有的恩怨一筆勾銷,你跟我一起去對付向槐那個小賤人……”</br> “怎么,你怕了?怕自己斗不過她嗎?”</br> 艾德文的話沒說完,便被希澈譏削的打斷。</br> 男人臉色驟然一變,收斂了斯文和善的虛偽面具,他臉上的皮肉皆呈現(xiàn)朝下走的趨勢,兇戾狠厲。</br> 砰——</br> 希澈腹部挨了一拳,瞳孔收縮著嘔出一口血。</br> 艾德文站起身,冷眼看著伏在地上的人。</br> “把他帶下去。”</br> 有人蜂擁而上,拽著希澈的腿,一路粗暴的將其拖進了倉庫。</br> 希澈仰躺在地,緩慢地眨眼,連喘氣都要很小心。</br> 艾德文下手穩(wěn)準(zhǔn)狠,專挑致命點,他只動了兩次手,卻要自己半條命。</br> 眼前出現(xiàn)細(xì)碎的雪花,慢慢的攪動成巨大的漩渦,將他的意志力席卷進去。</br> 渾渾噩噩間,他聽到本來已經(jīng)關(guān)上的倉庫的門被人輕手輕腳打開。</br> 有人在漆黑一片的倉庫里摸索著走到跟前。</br> “希爺。”他小聲的喚。</br> 是阿刀。</br> 希澈勉力睜開眼,于混沌間費勁的找回自己的聲音:“有幾分把握?”</br> 阿刀為難的搖了搖頭:“他很警惕,我們的人基本找不到時機下手。”</br> 希澈嗯了一聲:“實在不行,就來硬的。”</br> 阿刀點頭,頓了會兒,他又道:“希爺,你怎么知道艾德文一定會找到咱們這兒?”</br> 阿刀想到幾天前,希澈單獨把他叫到一旁,對他說的那些話。</br> 他說,如果計劃順利的話,艾德文即將倒臺,但警方不一定能抓到他,到時候咱們得做好被他找上門尋仇的準(zhǔn)備。</br> 彼時阿刀不解道:“咱們這么多人還怕他?”</br> 就算艾德文本事再大,任憑他三頭六臂,還能以一抵百不成?</br> “他可能還有后手。”</br> 希澈是這樣回他的。</br> 艾德文有沒有后手阿刀不知道,但此刻很是慶幸希爺提前預(yù)防了這一天的到來。</br> 不至于讓他們被殺個措手不及。</br> “阿刀,你的女人……”</br> 男人的聲音拉回思緒,阿刀連忙應(yīng)道:“沒事,看著她的人都是自家兄弟。”</br> 目前為止,艾德文沒有帶來一個外人,基地還是他們那黨出生入死的兄弟們。</br> 這讓阿刀大大松了口氣。</br> 看來,艾德文真的成了強弩之末。</br> “不要放松警惕,你不了解艾德文。”</br> 希澈提醒,藍(lán)眸微瞇。</br> 艾德文能白手起家,并把勢力發(fā)展到如今的規(guī)模,說明此人心計與手段皆不簡單。</br> 正是如此,輕易的被他和向槐扳倒,才顯得異常。</br> “放心吧希爺,哥們兒心里都有數(shù)。”</br> 阿刀拍著胸脯保證。</br> “行了,你快回去吧,時間長了容易引人懷疑,如果到晚上還找不到時候下手,就采取強硬手段。”</br> “成。”</br> 希澈聽著阿刀應(yīng)承后起身匆匆遠(yuǎn)去,閉眼深吸口氣。</br> 光是說這幾句話就已經(jīng)讓他疼得難以忍受了。</br> 艾德文下手是真狠。</br> 噗嗤——</br> 利器入肉的聲音冷不丁從不遠(yuǎn)處傳來,希澈渾身一震,唰得睜開眼。</br> 倉庫的門在此刻大敞,男人站在光里,被弱化成一道瘦長的黑影。</br> 他攥著刀,從阿刀的身體中抽出。</br> 希澈瞳孔驟縮,阿刀緩緩倒地的一幕血一般刻進眸底。</br> “阿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