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打掉孩子
春節(jié)過后,海城已經(jīng)回暖。</br> 正午的陽光打下來,光線穿過樹影斑駁的綠植,連枝丫都透著一股暖意。</br> 但寧意渾身上下感受不到一絲溫度,她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男人。</br> 依舊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臉,藍(lán)色的眸子如汪洋大海,一動不動看著人時總有一種誠摯的認(rèn)真。</br> 他不是什么好人。</br> 可寧意也從來沒有把他劃分在壞人那一列。</br> 在她的印象里,不管他是希澈,還是老板,抑或是旁人口中的希少,他永遠(yuǎn)是那個懷揣著一顆赤子之心,曾試圖將她從泥濘里拉出的人。</br> 她從沒懷疑過他,所以放心把向清洛安置在他這里。</br> 可結(jié)果,她又錯了。</br> 因為她的輕信,可能害得她的朋友至此萬劫不復(fù)。</br> 寧意手腳冰涼,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br> 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希澈薄唇掛著的弧度平了幾分。</br> “我可以解釋。”</br> 他語氣有些無奈。</br> 寧意垂在身側(cè)的手掌松了又緊,竭力平靜道:“先讓我去見清洛。”</br> “好。”</br> 男人點點頭,答應(yīng)的毫不猶豫。</br> 他微微側(cè)身,將小道讓出來。</br> 寧意抿了抿唇,幾乎是一路小跑著進(jìn)門。</br> 希澈在后頭不緊不慢的跟上來,低聲提醒:“人在二樓。”</br> 目送著女人上樓的背影消失在轉(zhuǎn)角處,才慢慢收回視線,嘖了一聲。</br> “早知道,就聽溫南心的話了……”</br> ……</br> 寧意沒費什么力氣,就找到了安置向清洛的房間。</br> 二樓統(tǒng)共就這么點大,唯一敞開的房門很顯眼。</br> 深吸口氣走過去,推門而入。</br> 在見到屋內(nèi)景象后,呼吸頓時梗在了喉間。</br> 向清洛平躺在床上,本就瘦弱的身體,此時只占了床的四分之一都不到。</br> 她雙目緊閉,如果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慘白到?jīng)]有一絲血色的臉,看起來與死人別無二致。</br> 從她來到海城算起,前后也不過才半個多月。</br> 到底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變成這副模樣?</br> 寧意眼睛酸澀的要命,踉蹌著走上前,握著向清洛瘦的只剩皮包骨的手腕,眼淚一顆一顆砸下來。</br> 巨大的愧疚席涌而來,恨自己為什么沒有早一點發(fā)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br> “咦?有人在啊。”</br> 一道清冽的男聲從身后響起。</br> 寧意連忙回頭,看著身穿白大褂的男人從內(nèi)間走出,慢條斯理的擦著手上的水珠。</br> 男人她見過,是上次希澈叫來幫清洛和月亮診治的醫(yī)生。</br> 嚴(yán)州只看了寧意一眼,便低頭收拾藥箱,臨走時又想起什么似的,回頭對她道:“你的朋友懷孕了,你知道嗎?”</br> 懷孕?!</br> 寧意瞳光一顫,茫然的看著向清洛。</br> 她不知道。</br> 清洛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br> 孩子的父親又是誰?</br> 電光火石之間,寧意突然想到那次她打算帶著清洛和月亮逃出國時,清洛在樓上和人通電話時的爭吵聲。</br> 跟她打電話的那個人,會是孩子的父親嗎?</br> 寧意痛苦的按著腦袋,心底浮起深深的無力感。</br> 太遲了。</br> 但凡她早一點發(fā)現(xiàn)清洛的情況,或許不至于發(fā)展到如此地步。</br> “看樣子你是不知道了,不過你作為她的朋友,有些事我得跟你說清楚,等病人醒過來,你最好勸一勸她,拿掉這個孩子。”</br> 嚴(yán)州嚴(yán)肅的交代著,掃了眼仍舊昏迷未醒的向清洛,繼續(xù)道:“當(dāng)然,如果她想死,那就當(dāng)我沒說過這句話。”</br> 寧意心頭緊了下,追問:“她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如何?”</br> “除了懷孕,沒什么其他大問題。”</br> 嚴(yán)州語氣隨意。</br> 還沒等寧意松口氣,他又道:“但你朋友之前應(yīng)該生過一場大病,導(dǎo)致根基受損,她現(xiàn)在的身體根本不適合懷孕,趁著月份還小,趕緊流掉才是正經(jīng)的,拖的時間越久,一尸兩命的幾率就越大。”</br> 嚴(yán)州說著看了眼時間,平聲道:“情況大致就是這樣,她應(yīng)該很快就會醒來,你好好斟酌一下,盡快勸她打掉小孩。”</br> 說罷,男人拎著藥箱走出房間。</br> 門外,希澈倚靠著墻壁,藍(lán)眸瞇了瞇:“她懷孕的事,怎么沒有告訴我?”</br> “你能對她負(fù)責(zé)?”嚴(yán)州面無表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口吻涼薄。</br> 希澈語氣里沒多少溫度:“不能。”</br> “那你是想喜當(dāng)?shù)俊?lt;/br> “……不”</br> 嚴(yán)州挑眉:“那我告訴你干嘛。”</br> 希澈默然,好半晌涼涼地瞥他一眼:“你可以走了。”</br> “艸,你他媽真會過河拆橋。”</br> 嚴(yán)州咬牙惡狠狠吐槽了一句,走到大門口,目不斜視地踹翻了路旁花重金培育出來的稀有品種羅漢松后,大搖大擺地離去。</br> 二樓,希澈側(cè)眸往屋內(nèi)看了眼,出聲打破沉默:“可以談?wù)剢幔俊?lt;/br> 寧意沉下心緒,將向清洛的手小心放回被子里,放輕了腳步走出房間。</br> “我問,你答。”</br> 她抬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情緒藏得很深。</br> 吐字極平緩,卻帶著一股叫人無法忽視的壓迫。</br> 希澈正色幾分,下意識挺直了背脊:“行,你說。”</br> “你認(rèn)識清洛?”</br> “我認(rèn)識她,但她不認(rèn)識我。”</br> 寧意心又沉了沉,緊緊捏著手心,再度開口:“所以那天在碼頭,你就認(rèn)出了她?”</br> “沒有,我是后來才想起來她的身份。”</br> 希澈臉上玩味的笑容收起,回答的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br> “對我說,把清洛安置在你這里,是為了將她送人?”</br> 男人沒有回應(yīng),沉默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br> 寧意咬了咬下唇,拼命遏制著怒火:“艾德文是誰?”</br> 希澈坦白:“我父親,我是他的私生子。”</br> “是他威脅你把清洛送過去的嗎?”</br> 她聲音低啞顫栗,眼圈已經(jīng)紅了一片,黑色的瞳仁漫上一層水霧,那雙漂亮的杏眸里情緒積壓的快要溢出來。</br> 希澈移開視線,心墻坍塌的悄無聲息,塵埃飛揚(yáng)著宣告他的失敗。</br> 嘖。</br> 還沒到以后,他就已經(jīng)開始有點后悔了,怎么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