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半生熟61
此刻的擁抱在外人看來或許有種生死離別的意味,但于蕭熠而言,他則是把命交給了賀熹,還有賀熹此時所不知道的一份異常沉重的使命。
不到萬不得已,蕭熠其實不愿將賀熹牽涉進來。可牧巖的快速反應使得事情超出他所能掌控的范圍,而現(xiàn)在除了賀熹,他信不過任何人。
如果換作從前,即便千難萬難蕭熠都不可能讓賀熹幫忙。哪怕她是警察,比一般的女孩子更具備保護自己的能力,可她依然只是個女人。然而今昔不同往日,賀熹身邊有厲行的存在,她所擔的風險相對減少了很多。蕭熠沒有理由質(zhì)疑厲行護住賀熹的能力。所以,在松開她的時候他低聲吐出一個名字:“李力。”
李力?似乎在哪兒聽過,可賀熹一時又想不起來。沒有機會多問,她沒有說話,只是聚緊秀眉以目光回應了蕭熠,表示她記下了。
賀熹的信任以及無聲的應允,令蕭熠安心。他以眼神提醒她:小心。
然后,蕭熠轉(zhuǎn)過身去望向窗外,目光的落點是站在樓下的厲行挺拔的身影,賀熹聽到他語氣平穩(wěn)地說:“留下也不能改變什么,回去吧。”
思緒回轉(zhuǎn),賀熹像所有處在這個位置上的朋友一樣,固執(zhí)地勸說:“我不想改變什么,也沒能力改變什么,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盯著他挺直的背脊,賀熹說:“蕭熠你記住,如果讓我查到你涉案,我誓必,”眼淚在醞釀,賀熹沒能說完整句。
無論是不是因為擔心有監(jiān)控演給別人看,賀熹都沒有辦法說狠話。
警察也是人,也有朋友,誰愿意與相交至深的人站在對立面?!
這種左右為難的心情,不是當事人,體會不到。
蕭熠沒再開口,他選擇以沉默結(jié)束這次見面。
廖廖幾句無關(guān)緊要的對白,似乎讓人一無所獲。可那仿佛告別一樣的擁抱就單單只是擁抱那么簡單嗎?不應該,不可能。當畫面只剩蕭熠一人,牧巖揉太陽穴。接下來他反復回放蕭熠攬臂抱住賀熹那一幕,卻沒有找出破綻。
沒錯,看似獨立的空間,根本不是完全的安全。正如蕭熠所猜測的,從賀熹踏進別墅,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處在被監(jiān)控的狀態(tài)。
客廳的沉寂與賀熹的身影被房門切割成兩個界面時,仿佛有心有靈犀一般,樓下的厲行轉(zhuǎn)過了身,隔著透明的玻璃,與蕭熠投射過去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視線對峙中,是男人之間的心理較量,亦或是一種無法言明的試探。
了然賀熹的心情,厲行在她走出別墅時大步迎過去,抓住她的手,握緊。
相比曾經(jīng)因夏知予的介入產(chǎn)生的懷疑,賀熹此刻心酸地經(jīng)不起厲行一記溫柔的眼神。時隔六年,他們的位置居然因蕭熠發(fā)生了轉(zhuǎn)變。忽然之間,賀熹懂了厲行當年有口難辯的心情。他不惜違反校規(guī)要回來向她解釋,那么放下身段地求她不要分手,她居然就因為他媽媽的一席話選擇了放棄。反觀厲行,哪怕對蕭熠沒有絲毫好感,依然愿意陪她過來,甚至不需要她一句解釋。直到現(xiàn)在她終于明白,六年前分手的決定不僅僅結(jié)束了他們至真至純的初戀,而是差點弄丟了一個比愛自己還愛她的男人。
有他在,還有什么理由不勇敢?!
這樣的認知,霎時驅(qū)散了深心處的掙扎與酸澀,上車時賀熹反握住厲行寬大的手掌。
仿佛洞悉了她的百轉(zhuǎn)千回,厲行俯身為她扣安全帶,同時提醒:“謝謝或是對不起什么的,就不用說了。”
清瞳內(nèi)波光瀲滟,賀熹微微嗔道:“傻子,誰說我要說謝謝或是對不起了。”
厲行彎唇,傾身在她臉上貼了一下:“看來我是自作多情了。”
賀熹捶他一拳,轉(zhuǎn)而摟住他脖子,有些脆弱,又很濃情依賴地喚了聲:“阿行。”
手臂略微用力抱了抱她,厲行在她耳畔柔聲低語:“交給我。”
無論事情朝哪個方向方展,無論好壞與否,都由他厲行一力承擔。
很久以后提起蕭熠,賀熹問厲行:“怎么你沒像我誤會你和夏知予一樣認為我和蕭熠有什么呢?”時,厲行抬手撫了下她的發(fā)頂,輕描淡寫地回答:“你以為我是你嗎?小醋壇子。”
當然不是全無醋意。起初賀熹站在情感的角度認定蕭熠不是老鬼,當她堅持要見他時,厲行是有過情緒的。可他畢竟不是六年前年輕氣盛的厲行了,經(jīng)過一夜的沉淀與思考,厲行覺得賀熹此刻最需要的該是他的信任和支持。他不能,更不忍心,讓她經(jīng)歷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時再多承受哪怕一絲一毫源自于他的壓力。于是,在自己有能力為賀熹承擔后果的情況下,厲行決定冒險。
所以那一晚賀熹睡著后,厲行以目光細細流連她的五官,對自己說:“既然確定了彼此的感情歸屬,就傾盡其情地愛吧!”然后,他將心愛的女人摟進懷里,抱緊。
當愛越過時光的城池,厲行與賀熹之間,遠比從前更堅定!
所以說,六年的分離不是全無意義,一對年輕的戀人終究是成長了。
去市局的路上,賀熹將蕭熠塞進她手心的東西拿出來。
果然是一張字條。只不過仔細端詳過后,賀熹在折得皺巴巴的一小塊紙巾上隱約看出用指甲刻出的“內(nèi)鬼”兩個字。
賀熹愕然。老鬼尚無蹤跡,難道警局又出現(xiàn)了內(nèi)鬼?蕭熠又是如何得知?
種種的疑問幾乎令人措手不及。思考間,賀熹的目光停留在倒車鏡上。
與此同時,厲行不著痕跡地放慢了車速,注意著路狀,他問:“看出來是誰了嗎?”
賀熹肯定地回答:“沈明悉。”
厲行彎唇,嘴角邊的笑意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隨即他抬手掐了掐賀熹的臉蛋,前言不搭后語地說:“這個故事告訴我,還是你有吸引力。”
賀熹沒有動作時,沈明悉按兵不動,她才見了蕭熠,就被跟蹤了。這說明,別墅附近有蕭熠的人,確切地說應該是沈明悉安排的人。由此可見,他們其實很精于算計,可似乎又有些慌不擇路了。
賀熹不完全懂又似乎懂了,她問:“現(xiàn)在我們怎么辦?”
厲行別有深意地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之前等你時我還在想,如果你回避和我討論他的事,我該怎么辦。”
賀熹笑得有點苦澀,“案子牽涉這么大,上頭有爸爸督辦,局里是二堂哥負責,還有你加盟助陣,我再不知分寸的話真的不配穿警服了。”
當厲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毫無隱瞞地告訴她,賀熹很清楚無論蕭熠是否涉案,這件事已經(jīng)不是她能力所及。真想幫蕭熠的話,惟有行動聽指揮。
賀熹相信蕭熠沒錯,但她更相信司法公正。如果他是清白的,最終肯定會沒事。如果他真的有罪,即便她不親手抓他,他也無法逃脫法律的制裁。
俊朗的面孔浮起欣慰的笑容,厲行以寵愛的口吻說:“我的小七長大了。”
望著他的側(cè)臉,賀熹說:“阿行,我想求你一件事”
厲行沒給她說下去的機會,告訴她一個或許可以稱之為好消息的消息:“x省那邊有信兒了,沒有蕭熠的檔案。不過此次行動的專項負責人稱,利劍曾帶回過消息,說在老鬼身邊已經(jīng)有了自己人,但因為某種原因,利劍沒能及時把那個人的檔案信息反饋給市局進行核實。”
也就是說,如果真如字條所言警局有內(nèi)鬼的話,蕭熠極有可能是利劍口中的自己人,一個鮮少人知道他身份的“黑戶”。而他之所以自愿被警方控制,或許就是為了揪出這個人。
忽然有種撥云見日的征兆。有了些許頭緒的厲行徑自將車駛向市局。他很清楚,在偵破這方面,牧巖更有發(fā)言權(quán)。至于一路尾隨的沈明悉,厲行覺得現(xiàn)下還沒有理會的必要,既然賀熹能在警方的允許下見蕭熠,回局里匯報工作是理所當然的事,無論如何都不會影響全局。
當牧巖看過蕭熠的字條,當賀熹提到“李力”這個名字,他的臉色極為凝重,站在窗前,他許久沒有說話。
從警多年,他第一次面臨如此局面。
內(nèi)鬼!于警隊而言,是多么的恥辱和悲哀。
長久的沉默之后,牧巖將自己一手提拔的古勵叫進了辦公室,簡單而周密的部署過后,他又去了趟公安廳。
聽完牧巖的計劃,賀珩與厲行對視一眼,然后默契將目光投向賀熹。
賀熹笑了,她說:“我沒問題。”
回到公寓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洗漱過后,厲行將賀熹摟進懷里,親吻她細嫩的脖子,他難得猶豫地問:“能行嗎?”到底是不放心的。
以手臂攀緊他寬厚結(jié)實的背,賀熹堅定地回應:“放心吧,我可以。”
厲行幾不可聞的嘆息,吻住賀熹前柔聲說:“等案子結(jié)了,就結(jié)婚吧!”
第二天,一切看似平靜,但整個a城公安系統(tǒng)里兩名叫“李力”的警官都已被古勵的人二十四小時跟蹤監(jiān)控了。另一方面,五三二團團參謀長厲行的假期也結(jié)束了,本應回部隊的他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市區(qū),直接受命于賀珩。至于尚被放大假的賀熹,以幫蕭熠找證據(jù)的理由,獨自去天池找沈明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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