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來了百樂門什么女人沒有
“什么?”春花眉毛一挑,隨即一笑,“別說笑了管事,我這妹子可膽小,初來乍到難免生疏,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感激著您呢。”春花手指有意無意的碰上管事的手。
那管事卻是一把躲開,沖著滿屋子想看熱鬧的女人,“還看什么呢,臺上都唱上了,還不去跳舞,還等著客人找嗎?”
今晚聽說上流社會有家庭宴會,有頭有臉的女明星們都去作陪了,剩下的,只是沒混出頭的舞女,趕緊出了房門,一下子剛才還鶯鶯燕燕的化妝室就安靜了下來。
“管事。”
管事有點(diǎn)不耐煩了,但看著春花楚楚可憐的眼神,聲音又緩和了下來,“不是我說你這妹子,咱百樂門是什么地方,要是一般夜總會也就算了,唉,王老板那事我也算幫你壓下去了,可沒想到,這是怎么就傳到芬芳耳朵里去了,你知道的,芬芳可是上海寶豐商會楊老板的座上賓。咱們老板都對她敬著呢,她和老板竟然提起咱們百樂門最近來得姑娘水準(zhǔn)不行,老板聽了一生氣,便把我叫過去臭罵一頓,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啊,春花,趁老板沒來,趕緊把你這妹子送走,只要不呆在百樂門,哪個夜總會有我保舉去不了啊。”
事情這般田地了,南北也不禁挑眉,那姚芬芳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自己礙著她什么事了。不過走就走,自己本來也沒打算當(dāng)什么舞女。只是。這件事恐怕沒那么簡單,這地方魚龍混雜彎彎繞繞的,姚芬芳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竟然有時間嚼小舞女的舌根,肯定不是針對她,是有人要針對春花。那么,自己就不能不管了。
“可是管事,你答應(yīng)我的啊。”春花也沒想到事情會這般發(fā)展,急了,抓著管事的手就不放。
管事到底是給人打工看人臉色的,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把飯碗砸了。
他不耐煩的打開她的手,“就這么決定了。回頭我再找你。“
春花還想說什么,南北一把拉住她,“姐,沒事,去別的地方就去別的地方吧。”
春花卻是一下子坐在凳子上,“你知道什么,這百樂門雖然不好混,但是是正經(jīng)地方,后面有人撐腰誰敢欺負(fù),可是別的小地方,為了迎合客人,指不定讓你干什么齷齪事,你還那么小。”
南北一把抓住春花的手,眼睛看著她,“相信我,我不再是以前的南北了,我沒那么好欺負(fù)了姐,我現(xiàn)在有親人,你和弟弟妹妹都是我的家人。我一定會闖出一番事業(yè)的。”
春花木然的點(diǎn)頭。“也好,你先回家吧,等過幾天,風(fēng)聲不緊了,我再求求。”
她顯然只當(dāng)她是個普通的小女孩。
南北嘆了口氣,她不信自己也是一定的,誰又能想到睡了一覺起來,整個人都換了呢,連自己現(xiàn)在都還覺得匪夷所思。
春花住的地方是十九胡同的盡頭,這里不算貧民窟,也算不上有錢人住的地方,都是做小買賣的人家,春花雖是舞女,人卻很正派,堅持要弟妹住在好一點(diǎn)的環(huán)境,說是從小就聽過孟母三遷的故事,貧民窟里人蛇混雜,什么偷雞摸狗的事都有,孩子們在那地方也學(xué)不到好的。她托人找地方,找了個普通民宅,周圍鄰居卻是不知道她到底是做什么的,雖然是大上海,但是小市民做派的本地人是瞧不起外來人的,更何況她還是個別人眼中不正經(jīng)的“舞女”。弟妹也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只知道大姐在一家公司做職員。
這樣的場景不知為何讓南北想起了自己小的時候,那個時候也是一群孩子,不過卻沒有這般溫暖,而是冰冷的訓(xùn)練,無止境的訓(xùn)練。和自己比起來,這些孩子過得窮一點(diǎn),但一點(diǎn)都不悲哀,他們還有一個苦苦奉獻(xiàn)的大姐。
春花姐家人口不少,一共有兩個弟妹,最大的弟弟十七歲,在學(xué)堂讀書,據(jù)說讀的很好,儀表堂堂的,一直是春花的驕傲,春花這些年之所以還干著,就是為了能多贊些錢送他去留洋。“你看那些世家公子,這上海灘的名門,哪一個不是留洋回來的,我弟弟什么都不差,以后一定是個人物。”只要一談起她弟弟,她就合不攏嘴。
還有個十六歲的妹妹,讀女校,是個活潑有個性的姑娘。父母去了。春花最大,挑起了家里的重任,這其中辛苦自不必言表,家人就是她的全部指望了,她這個年紀(jì),放在南北以前那個時代算不得大,可在這里,早就是孩子的娘了,可是她卻把青春全奉獻(xiàn)給家人,是個偉大的姐姐。讓南北敬佩。
不知道為何,南北總是想起前世在一起生死與共的那幾個人,想想真是自嘲,自己最后死在對他們的信任上。這世界上還真是奇怪,很多人能同甘苦,卻未必能共享福。人的欲望一旦打開了,連自己都會不認(rèn)識自己的。他們現(xiàn)在彼此相親相愛,多難得可貴,也許他們自己也不自知。
南北從百樂門出來,夜晚的上海空氣清新,她來到這里才兩天,還沒有熟悉這個城市,索性沒有直接回去,而是一個人在街上走走。以前出任務(wù),全世界都去過了,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出現(xiàn)在民國時候的街頭,和21世紀(jì)真不同,這里的味道都是那么的不同。
歌舞廳很多,燈紅酒綠的,門口都停著等客的黃包車,三三兩兩抽著煙,說著笑話。
戲院門口能聽到里面依依呀呀的。偶爾路過幾個站街的姑娘,脂粉氣弄得你想打噴嚏,拐角的巷子里有搭棚子賣陽春面的。剛才不覺得什么,現(xiàn)在聞到湯汁的味道,南北才覺得有點(diǎn)餓,只可惜現(xiàn)在身無分文。饒是高級特工沒錢也難度日,看來自己得好好熟悉熟悉這個時候的規(guī)則,掙到錢,才是王道,這是無論哪個時代都不變的真理。
繼續(xù)往前走著,街道兩旁已經(jīng)打樣的店鋪很多,洋行,珠寶行,小店,咖啡館,真是繁華的大上海。
電車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鸟傔^,下了班的職員趕著。有笨重的黑色小汽車慢慢的駛過,這個時代能坐上這樣的車子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吧。
剛下過雨的路面有點(diǎn)濕,平底的白色布鞋已經(jīng)被侵染的看不出顏色。
南北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竟沒來由的心曠神怡,不自覺的習(xí)慣性伸了一個懶腰,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揚(yáng)。
自由!
前世今生,第一次體會到這個味道,自由,真好。
這一輩子,一定要為自己好好活著,活出一份天地,這個上海灘,一定會有南北的一番天下。
精致的瓜子臉上那雙眼睛看著星空露出一絲天生的精芒,不只是驚艷,更帶著與生俱來的匪氣。
一輛小汽車正巧駛過,車內(nèi)的人不經(jīng)意的瞟了一眼路旁的這個穿著藍(lán)布旗袍的姑娘,不施粉黛,那張臉卻不容忽視的漂亮。車內(nèi)男子若有所思,這就是平凡女子吧,看多了脂粉氣歡場女子亦或是謹(jǐn)小慎微的大家閨秀,這樣的女人倒是有幾分姿色。
饒有興致的盯著那女子直到車子看不見的地方,才回頭,對著后坐上的男子,“三哥,你覺不覺得剛才那個姑娘很漂亮。”一張邪魅的臉,帶著玩世不恭的表情,這張臉不知道在上海灘讓多少女人哭天搶地。
而后座上的男子聞聲抬起頭,格子毛呢外套,白色襯衣,皮質(zhì)手套,一張臉在暗處菱角分明,勾勒出一張堅毅的面容,眼神有些陰郁,卻蓋不住這張臉本身的秀氣。
車子正好到了地方。百樂門的門童殷勤的為其拉開車門,恭敬的叫了一聲,“宮三爺。”那男子走下車門,手中多了個紅寶石金線的手杖。身材挺拔有力,雙眼微瞇,瞬間周身便騰起一股煞氣,讓門童不自覺的有些顫抖。
他卻嘴角微微上揚(yáng),回頭看剛才在車上問自己的男子,面容緩和了些許,“你剛才說哪一個?”
那俊美風(fēng)流的男子卻搖頭,“哪個都不重要,來了百樂門,什么樣的女人沒有?”(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