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因為陸澤的回國和再次見面,溫羨瑤做了好幾天夢,夢里光怪陸離,場景不斷地變換著:一會兒是穿著校服的陸澤把她堵住,問她和別的男生玩得快不快樂;一會兒又是陸澤溫柔地擁抱著她,問送給她的禮物她喜歡么,最后又變成了穿著黑色西裝的陸澤,他變得成熟而溫潤,微笑說,瑤瑤,我回來了。
他的唇角是帶笑的,眸子卻漆黑而沒有溫度。
成功地讓溫羨瑤從夢境中驚醒。
這些夢,說噩夢也算不上,但也絕對不是什么讓人心情愉悅的好夢,夢里都有一種沉悶的壓抑感,悶悶地讓人喘不過氣來,讓溫羨瑤有些不舒服。
溫羨瑤醒了以后,靜靜地看著天花板躺了一會。
她已經(jīng)好幾天沒出門了,就待在家里畫油畫,一方面是為了之后的畫展做準備,一方面也是為了躲陸澤。
溫羨瑤家里是做房地產(chǎn)生意的,溫家在C城的房地產(chǎn)業(yè)幾乎是龔斷地位,C城一大半的房產(chǎn)都是溫家的,可溫羨瑤不喜歡管理,也不愿意去接管自己家的產(chǎn)業(yè),她父母也不逼她,隨便她做什么,只要她開開心心就好。
溫家父母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只想你平安順遂、快快樂樂地度過這一生。”
溫羨瑤也確實這樣做了,她沒有選擇最應(yīng)該走的路,而是選了自己最喜歡的路。
她從小就在繪畫上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天賦,從小學到現(xiàn)在,只要溫羨瑤參加的比賽,她沒有出過前三名,她也熱愛畫畫,尤其是油畫。本來她性子跳脫,沒什么耐心,但只有畫畫,能讓她安靜下來,她享受繪畫時那種安寧舒適的感覺。
高中畢業(yè)后她去了意大利佛羅倫薩美院留學深造,她的作品集意大利的油畫大師們都贊不絕口,夸她有靈氣和天賦。溫羨瑤回國后繼續(xù)畫著油畫,她家里錢足夠多,她做什么其實無所謂,她賣畫的錢可能連她花的零頭都掙不回來,那也沒關(guān)系。
她畫畫,辦畫展,都只是愛好而已。
六月六號的時候溫羨瑤會舉辦一場個人畫展,現(xiàn)在才三月,溫羨瑤倒是不著急畫畫,剛過完年沒多久,她還想好好放松一下,要不是陸澤的突然回國搞得她不太想出門,她本來還能各種社交宴會大放異彩一下。
正想著,手機上傳來了消息,是她的助理聞怡發(fā)來的:“羨瑤,畫展的畫準備得怎么樣了?新作品畫好了嗎?”
她的畫展事宜都是交由工作室打理的,聞怡是工作室和她對接的助理,總是催她畫畫,哪怕她脾氣不好,動不動不耐煩,聞怡也能對著她嘮叨好久。
溫羨瑤都懶得和她發(fā)火:“現(xiàn)在還放年假,別催。”
聞怡那邊很快回來很多條語音,每條都是60s整,溫羨瑤聽都不想聽,看她全部發(fā)完了,溫羨瑤敷衍地打字回復:“好。”
聞怡氣得又打字過來:“你是不是沒聽我的語音?快去畫畫,知道你有錢,但咱們既然要辦畫展就辦好是不是,不然你也沒面子。”
“沒面子”這個詞真的戳到了溫羨瑤。
溫羨瑤承認自己膚淺,她的微信個性簽名都是“膚淺多快樂”,而膚淺的她還有的一個特質(zhì)都是——虛榮,要面子,不能丟人。
聞怡說到點子上了。
溫羨瑤認命地起身,換了身衣服,繼續(xù)去畫室完成她那幅畫到一半的油畫。
這幅油畫是她畫展的主打作品,名字叫《放縱》,畫里是四面都是雪白墻壁的房間里,只有一個女人在空曠的房間里跳舞,她身姿曼妙,跳得自由而快樂,女人身上的色彩和墻壁的雪白形成鮮明的對比,視覺上極具沖擊力。
溫羨瑤的畫向來風格不定,她畫畫全靠靈氣,想畫什么就畫什么,也因此畫總是耐人尋味,需要人細細品出其中滋味。
這幅畫目前還是半成品,想象著畫完成的樣子,溫羨瑤還有一點期待。
畫畫時,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溫羨瑤調(diào)著顏色,忘記了時間,直到門外的門鈴聲響起:“有人嗎?”
溫羨瑤怔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是阮茵茵的聲音,她連忙過去開門,阮茵茵拎著一瓶洋酒在外面,臉上還帶著擔憂的神色。
看見她開文,阮茵茵問:“你沒事吧?好幾天你都沒出門了,我還以為你被陸澤怎么樣了。”
“陸澤能把我怎么樣?”溫羨瑤解釋:“就是最近沉迷畫畫而已。”
阮茵茵把酒放在桌子上:“行吧。我?guī)Я司七^來,意大利的Bruno Giacosa,我爸的朋友拿來的,我想著你肯定喜歡,就帶過來咱們一起嘗嘗。”
溫羨瑤眼睛一亮,沒想到居然是Bruno Giacosa,這酒很有名。
她點頭道:“可以,我也從酒柜里拿Giacomo Conterno出來,正好,咱們一起嘗嘗,看看兩種酒哪個更好喝。”
溫羨瑤愛品酒,這是她從意大利留學回來以后養(yǎng)成的嗜好,哪怕酒量一般,她也愛上了品嘗各種酒的滋味,姐妹知道她的愛好,自然會投其所好。
兩個人圍坐在桌旁,開始品起了酒,Giacomo Conterno不愧是意大利最貴的葡萄酒,味道甘醇,回味無窮,有層次又帶著力量,優(yōu)雅而復雜,口感飽滿。Bruno Giacosa相比會稍微甜一些,帶著淡淡的果香,細致和諧。
品了會酒,溫羨瑤的臉有些紅了,她們兩個聊得話題也從酒的味道衍生到了各自的煩惱,阮茵茵單手撐臉,小聲抱怨道:“真的對我爸媽特別無語,我爸媽想讓我和徐家聯(lián)姻,徐家那油膩的男人,我一點也不喜歡。”
溫羨瑤把杯子一放:“徐家的男人配不上你。你不去聯(lián)姻,你爸媽還能殺了你嗎?”
“好像也不能。”阮茵茵有點醉了:“但是不給我錢花是真的。真羨慕你啊,自由自在,快快樂樂,沒有煩惱。”
溫羨瑤搖頭,她也有點喝酒上頭,忍不住說出了心里的話:“我也有煩惱,,陸澤就像個定時炸彈一樣,我都不想出門,我其實不明白他有什么報復我的,難道那時候,我就應(yīng)該等他回來?和他異國戀?可我本來就沒那么喜歡他啊。”
阮茵茵也替溫羨瑤發(fā)愁:“你也是倒霉。陸澤是私生子,日子過得有點苦,所以性格可能也有點缺陷,你錯就錯在當初對他見色起意了。”
“我最開始要是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我死都不會招惹他。”溫羨瑤聲音提高了八度。
阮茵茵想了想:“我覺得,你沒必要那么怕他。雖然說你是在他最慘的時候拋棄了他,但這本來就沒有任何問題啊。夫妻本是同林鳥,還大難臨頭各自飛,何況你們就年輕不懂事談了場戀愛,你也沒太當真,沒有責任和義務(wù)非要守著他。”
阮茵茵頓了下,繼續(xù)道:“人們都贊揚那種什么丈夫變成植物人還守護一生的妻子,就是因為難得、少見,人們才會贊揚。咱們不用做那種高尚無私、甘于奉獻的人,我們都是俗人而已。”
溫羨瑤覺得阮茵茵說得很對:“是吧,我也覺得我沒有做錯。我明天就出去玩,什么浪的局都叫上我,他要是再把我怎么樣,我就把剛才那些話原封不動地送給他,我有什么好心虛的,真是的。”
“真的?”阮茵茵高興道:“那一起追星嗎姐妹!封浩斐明天晚上有見面會,我朋友送了我前排內(nèi)場票,我們可以一起去。”
封浩斐是最近阮茵茵和溫羨瑤的新idol,因為一款《idol選擇》的綜藝大火。《idol選擇》是偶像養(yǎng)成類真人秀,節(jié)目從國內(nèi)外的各類經(jīng)紀公司中推薦88位idol,在三個月來進行封閉式訓練及錄制、選拔,最終選出優(yōu)勝的6人,組成idol男團出道,封浩斐最后一期是以第二的成績出道的。
阮茵茵和溫羨瑤追這款綜藝追了好久,都喜歡上了“人間弟弟”封浩斐,封浩斐長得很清秀,風格多變,可A可奶可欲,特別招人。當時為了給封浩斐拉票拉人氣,她倆還花錢買了水軍,出道以后,封浩斐的行程兩個人也密切注意著,有時間都會去參加。
溫羨瑤立刻同意了:“去去去,那我們明晚不見不散。”
“ok,那就說定了。”
……
第二天早上醒來,溫羨瑤看著手機上阮茵茵發(fā)來的封浩斐見面會地址,還有片刻的怔然。
昨晚喝得有點多,聊著聊著她就睡著了,不知道阮茵茵什么時候走的,不過溫羨瑤還依稀記得昨晚都聊了什么,比如阮茵茵說她不渣,不用怕陸澤;再比如,她答應(yīng)了阮茵茵一起去追星。
溫羨瑤腦子里又過了一遍阮茵茵的話,更有底氣了一些。
她沒有做錯,不用躲陸澤,她還要出門浪,怎么開心怎么來。
說做就做,溫羨瑤立刻為晚上的見面會做準備,既然要去追星,肯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一般來說,溫羨瑤和阮茵茵這個身份,最好還是不要和娛樂圈扯上關(guān)系,所以她們每次去追星都帽子口罩戴得嚴嚴實實,連包包、首飾都只敢?guī)Т蟊娍睿卤还纷信恼眨绻橇寺闊依镩L輩肯定會訓斥的。
但這不影響溫羨瑤化妝的心情,就算戴口罩,眼睛也能露出來,溫羨瑤為此認認真真地花了眼妝,她特意用細膩的櫻花珠光色和星星閃耀亮片畫了個桃花眼妝,再把平日里上挑的眼尾用眼線畫得稍稍向下一些,襯得她清純而無辜,再配上斬男色的口紅,她的氣質(zhì)頓時從高傲大小姐變得極有少女感。
為了和妝容相配,溫羨瑤還選了套櫻桃紅的格子連衣裙,
換完衣服,溫羨瑤對著鏡子欣賞了一會,她朝鏡子做了個“比心”的動作,滿意道:“可以了,比高中生還嫩。”
追星的好多都是年輕小妹妹,青春又可愛,溫羨瑤不想輸。
她收拾完以后,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溫羨瑤關(guān)好門,下樓準備去開車,她的車是一輛紅色法拉利,很襯她的性格,張揚而不可一世。溫羨瑤想著,現(xiàn)在戴口罩太早了,有些悶,下車再戴吧。
剛從樓門口出來,溫羨瑤便發(fā)現(xiàn)樓下停了一輛瑪莎拉蒂,那車感覺是在等什么人,溫羨瑤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兩眼。
奇怪,她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就在此時,瑪莎拉蒂的車窗被搖下來了。
最先露出的,是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指節(jié)修長有力,骨相極好,隨著車窗越來越往下,露出了男人的臉——
是陸澤。
陸澤依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的聲音清潤:“好久不見。”
?
別搞得和老友敘舊一樣,我和你很熟嗎?
我一點都不想見到你好么。
溫羨瑤看到陸澤就下意識地想躲,她車也不想開了,轉(zhuǎn)身就往外走,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獸一樣。
陸澤見她反方向走了,緩緩把車窗搖上,不徐不慢地開車跟在她后面,極有耐心的樣子。
溫羨瑤抄近路走,走得特別快,她一時有些慶幸,今天為了裝嫩,穿的平底鞋,要不然穿著高跟鞋,以她現(xiàn)在這個走路的速度,大概腳已經(jīng)廢掉了。
溫羨瑤現(xiàn)在住的房子在市中心,她愛熱鬧也愛方便,特意住在這里,市中心的一個好處就是交通發(fā)達,街邊有公交車站,溫羨瑤走出小區(qū)后,一眼看到公交站牌,她急中生智——
陸澤總不至于坐公交抓她吧?
于是,溫羨瑤立刻跟著人流上了剛到的公交車,其實之前溫羨瑤壓根沒坐過公交,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很不喜歡這種人擠人的交通方式。但她坐過地鐵,C城有時候交通實在太堵了,坐地鐵要比開車方便和通暢很多。
而她也是上次坐地鐵的時候才知道,支付寶的地鐵卡再往下刷一下就是公交卡。C城的公交只能用零錢和公交卡,陸澤剛回國,肯定不清楚公交卡怎么使用,而且,溫羨瑤也不信陸澤會隨身帶零錢。
溫羨瑤一上公交車,匆匆刷完公交卡,便立刻往公交車里面走,生怕被陸澤追上。
她在車廂中部的位置站定,手抓住公交車上的扶手,時刻注意著車前門的情況。眼看著公交車前門的人上得差不多了,溫羨瑤松了一口氣,上車的人里,沒有陸澤。
逃過一劫。
車門即將關(guān)閉,卻在此時,前門外有個女生大喊:“師傅等等!還有個人!他剛找我換完零錢,你等他一下唄。”
“快點。”公交車司機催促道。
剛換完零錢?直覺告訴溫羨瑤,這個人就是陸澤。
陸澤一向招小姑娘喜歡,他的溫柔皮囊太具有迷惑性,讓其他人都難以發(fā)現(xiàn)他的禽獸本性,他要是想換零錢,估計一堆小姑娘愿意和他換。
下一秒,溫羨瑤就看見陸澤上車了。
陸澤唇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禮貌地一邊上車,一邊和司機說抱歉,讓司機發(fā)火都覺得不好意思,陸澤上車后,將零錢塞進了前面的盒子里,全程,溫羨瑤就眼睜睜地看著他上車。
公交車太擠了,她甚至不能擠過人流從后面下車。
最后還是被他追上了。
公交車內(nèi)的氣味有點難聞,這樣站著也有點累,溫羨瑤皺著眉,只覺得哪里都不舒服,對面陸澤的眼神更讓她難受,他隔著人群靜靜地看她,黑瞳里的情緒她看不懂。
這路公交車她是隨便上的,她也不知道是幾路,更不知道開到哪里,車到了一站又一站,下了很多人,車里逐漸空曠起來。
人少了,味道也好聞了些,溫羨瑤發(fā)誓她再也不會坐公交了,這次的體驗實在太差。
她沒想好在哪里下車,想拿出手機地圖看看到哪了,突然間,公交車一個急轉(zhuǎn)彎,溫羨瑤本來就一手拿著手機,她沒站穩(wěn),也沒抓牢扶手,身體猛地隨著慣性往前,一下子撞進了一個男生的懷抱里。
溫羨瑤一抬頭,便看到了一個穿著高中校服的男孩子,男孩子高高瘦瘦的,帶著少年的柔軟感,身上還有清新的皂角氣息,看她撞進自己懷里,男孩子耳朵尖都紅了。
溫羨瑤連忙往后退一步,還沒等道歉,公交車又來了一個急轉(zhuǎn)彎,她直直地,再次沖進了高中男孩子的懷里。
溫羨瑤:“……”
她沒有老牛吃嫩草的癖好啊真的!
這公交車怎么回事!
溫羨瑤22歲的人了,撞進一個高中男生的懷里兩次,難免覺得不好意思,她的臉微微發(fā)熱,剛要開口和高中男孩子解釋,身后的陸澤直接拽著她的領(lǐng)子,把她拽離高中男孩子的懷里。
陸澤冷淡地看著眼前的溫羨瑤和高中男生,他眼眸漆黑,聲音極低地問她——
“你現(xiàn)在,連高中生都不放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