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六章:醉了
弦月側(cè)過身,剛好與一直坐在旁邊看著她的白娉婷視線相對,她的一只端著酒的手曲起,熏染著濃濃醉意的眸微微瞇起,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發(fā)絲略有些凌亂,遮擋住半張臉,越顯慵懶:“娉婷姐姐,他朝回到鳳國,我祝你得償所愿。”
她笑著朝白娉婷舉了舉杯中的酒,嘴角上揚,挑了挑眉:“那一天不會太遠。”
白娉婷見弦月一臉認真,卻只把她當(dāng)成醉話,公主現(xiàn)在是蘭國的世子妃,在來之前,她就答應(yīng)了殿下和爺爺,隨時跟在公主的身邊,公主心系在世子身上,怎么可能會輕易離開蘭國。
白娉婷舉起酒杯,弦月笑著,用自己的碗上去碰了碰,酒水灑了白娉婷一手,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一臉的包容,絲毫沒有責(zé)怪的意思:“娉婷希望公主能一輩子幸福快樂。”
殿下最大的幸福就是公主的快樂,所以她也是一樣,照顧好公主殿下,若是他朝真有一日回到鳳國,無論付出什么代價,她都會讓公主殿下安然無恙的出現(xiàn)在太子殿下的跟前。
弦月轉(zhuǎn)過身,已經(jīng)仰頭,大口大口的喝著碗中的酒,苦澀的味道在唇腔間游蕩,她一遍遍的回味著白娉婷說過的話。
幸福?快樂?她還會有嗎?她還能有嗎?一個是自己最親最在意的人,而對另外一個人的愛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滲透了骨髓,她該怎么抉擇?無論怎么抉擇,到最后,都注定了三個人不會開心。
弦月心頭大痛,只覺的胸口的那個位置,洞口越破越大,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給席卷進去,就算是知道那樣做三個人都不會開心,那也沒有辦法,因為沒有第二條路給她走。
她恨柳心悠,恨的咬牙切齒,恨的想掉眼淚,眼角的淚水已經(jīng)流了出來,她伸出左手,自然而然的擦掉,深吸一口氣,將碗啪的放在桌上,重新倒?jié)M酒,起身對著底下所有的人道:“下面這杯酒我敬你們。”
“公主。”
白娉婷扯了扯弦月的衣裳,她知道,弦月已經(jīng)醉了,就算是早就知道她千杯不醉的傳聞,可她現(xiàn)在十分肯定,弦月喝醉了,總有種感覺,晚上她一直在灌酒,灌自己。
弦月轉(zhuǎn)過身,打了個酒嗝,清亮的眼神微微的有些迷茫:“公主已經(jīng)醉了。”
這邊還沒說完,底下就有人抗議了:“公主,你偏心!”
弦月轉(zhuǎn)身看著叫囂的芽兒,星空下,燃燒的篝火旁,她的臉一片一片的通紅,像是被火燒了一般,那雙水望望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像只無辜的小兔子,撅著嘴,控訴著弦月的不明所以的偏心。
“剛才依藍姐姐敬酒,你喝了一壺,現(xiàn)在敬我們這么多人,居然只喝一碗,這不是偏心是什么?”
白娉婷一看芽兒那模樣,就知道她是喝醉了,這些人當(dāng)中,她年紀是最小的,不過才十三歲,個子也沒長開,看起來就像個十歲不到的小孩,沾酒必醉,平日里其余的人念她年紀小,都會管著些,今日這一個個因為弦月的到來,心里早就沸騰,真如她說的那般,不醉不歸了。
“那你說怎么辦?”
弦月的話音未落,下邊的芽兒已經(jīng)有樣學(xué)樣,干脆利落的砸掉了手中的碗,指著旁邊的酒罐子:“用這個喝。”
邊說邊從桌邊離開,一只手端著酒缸,豪氣的放在桌上:“公主,用這個喝。”
弦月大笑著,也取過一旁放著的酒罐子,白娉婷不放心,要去搶,卻被弦月利落的躲過:“那就用這個,不醉不歸。”
美酒香醇,自然不能和皇宮之中的佳釀相提并論,弦月端著酒缸,那口子是很大的,與其說是喝酒,倒不如說是想用那香醇的酒水將自己徹底灌醉,讓心底的痛麻木,如果不能的話,那就讓自己清醒起來,正視那缺了口的疼痛。
選擇吧,早晚都要下定決心,將那流血的傷口徹底割開,將里邊的膿水徹底放出來,長出新的肉,或許還是會痛,至少還能夠活下去。
濃烈的酒水,鉆進口鼻,第一次覺得這味道竟然是這么的嗆人,辛辣的讓人想要落淚,鼻子酸酸的,那么多的趕上一下子隨著酒氣全部沖上腦袋,暈暈沉沉的,裂開般的疼痛,那噴濺的酒水,還有底下的歡呼聲,一點點慢慢變的遙遠起來,隱藏著的啜泣聲卻越來越清晰,縈繞在耳邊久久不散。
“啪!”弦月直接扔掉手中的酒罐子,身子左右不停的搖晃,白娉婷驚叫了一聲,跟著起身上前扶住了她。
“娉婷姐姐。”
弦月轉(zhuǎn)過身,臉上是癡癡的笑容,右手握著她的手臂不放,臉上濕漉漉的,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壓抑而又悲傷的眼淚,不是酒水。
弦月推開她,重新坐在原來的位置,底下那一張張虔誠的臉,在那橘紅火苗的映襯下,左右有些辨不清楚。
“公主,我扶你回去休息。”
白娉婷走到弦月身邊,蹲下身子想要扶她回去,她這個模樣,白娉婷真覺得放心不下,總覺得下午應(yīng)該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可公主不想說,她怎么問也沒用。
“我不回去。”
弦月雙手抱著桌子,不肯和白娉婷走,一雙眼睛盯著底下那一張張模糊的臉:“你們要回去睡覺嗎?”
對于那些在死亡線上掙扎過的人來說,誰救了她們,讓她們活下來,成為她的衣食父母,那就是神,就是她們的信仰,可弦月不但給了她們這些,還是她們的精神支柱,今晚能和自己心中最為崇拜的人面對面的坐在一起,喝著酒,聊著天,每個人的精神都是振奮的,就算是知道明日依舊會有高強度的訓(xùn)練,可她們依舊不會愿意這個時候離開。
“那就陪我喝酒,明天早上休息半天。”
弦月沒有征詢白娉婷的意見,她心里知道這樣做是不應(yīng)該的,但是她是累,真的是太累了,那千蒼百孔的心,想要再和以前那樣放縱,可現(xiàn)在,卻失去了那樣的力量和勇氣,整個人,真的沒有一點力氣,卻依舊要撐著不讓自己輕易倒下。
她想看著底下坐著的一個個人,就算是視線模糊,看不清她們的臉,可只要知道她們坐在下邊,她就會覺得安心。
“娉婷姐姐,坐這里。”
弦月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白娉婷坐下,白娉婷看了弦月一眼,還是在弦月指定的位置坐下,弦月笑著,頭靠在她的肩上,靜靜的看著底下那一群群人,想象著,在鳳國的那一日,那一張張模糊的臉上是如何的朝氣蓬勃,仿佛能點燃體內(nèi)死寂的鮮血,一點點慢慢的沸騰起來。
底下有人喝醉了,寂靜的夜里,慢慢傳出嗚咽的哭聲,好幾個人直接抱成了一團,哭出了聲。
弦月一揮大手,突然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別人看著危險,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會摔著,她向前走了幾步,最后直接坐在高臺的臺階上。
“因為各種不幸,今天我們聚在了一起,我明白你們的感受。”
底下的人好些已經(jīng)停止了抽噎的聲音,轉(zhuǎn)頭看向弦月,靜靜的流著眼淚。
看著她們哭,弦月的心越發(fā)酸痛的難受,傷心難過的時候,她們還能抱著自己的好姐妹,互訴衷腸,而她呢?她該向誰說,難受的快要發(fā)瘋,整個人仿佛快要爆炸了一般,但就算是這樣,她也只能默默承受,弦月心下茫然,剛剛才清晰的視線白茫茫的一片,像是隔了層霧。
“我是真的明白你們的感受。”
弦月拍著自己的胸口,那個地方的血流的那么快,她指著底下的那群人,尖叫著重申了一遍。
白娉婷雙手撐著桌子,想要起身,動作剛做到一半,卻突然停下,她原本是想勸弦月回去休息的,可現(xiàn)在,她卻不想了,她盯著弦月,那樣的年齡或許談不上稚嫩,但并不算大的,卻要承擔(dān)那么多的責(zé)任和壓力,像這樣發(fā)泄一下也好,無論下午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要像現(xiàn)在這樣發(fā)泄出來,或許就會好很多吧。
白娉婷保持著半站著的姿勢,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和鳳久瀾的距離好近,那是心靈上的拉近,在面對公主的問題時,他們都太過無力,不是不想自己挑起那些擔(dān)子,但是卻沒有那個能力,只能在旁邊眼睜睜的看著她被難受,束手無策,除了自責(zé)便只有自責(zé),自責(zé)自己的無能,然后愧疚,可一切依舊會這樣循環(huán)下去,改變不了。
“你們都知道,我和寧云煙、華初雪她們是不一樣的,我不是在鳳國的皇宮長大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那樣的生活,自我懂事以來就再不曾經(jīng)歷過,我也從來不認為自己天生就應(yīng)該過那樣的生活,顛沛流離,饑腸轆轆,擔(dān)驚受怕,你們吃過的苦,我切實體會過,所以我理解你們,今晚,我允許你們脆弱,允許你們哭泣,但是那一切只限于今晚,我陪著你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