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第二天天剛亮,弦月難得起了個大早。
這個季節(jié),一大清早的,微寒的空氣帶著濃重的濕氣,打在臉上,冰冰涼涼的,弦月頓覺得整個人清醒了許多,弦月閉上眼睛,清新的空氣借著清晨的涼風鉆進口鼻,讓人的精神為之一振。
弦月剛伸了個懶腰,再睜開眼睛,剛才在門口畢恭畢敬站著的守衛(wèi)已經(jīng)走到她跟前,“弦月姑娘,公子讓屬下轉(zhuǎn)告您一聲,他在軍營有緊急要事需要處理,先離開了,您要是覺得白府還能住的舒暢,就再薔薇小院多住幾天,如果要回軍營,公子已經(jīng)為您準備好了馬車。”
年輕的士兵按照白戰(zhàn)楓的交代,對著弦月復述了一遍。
弦月舉高的手放下,淡淡的嗯了一聲,“我知道了,讓下人準備早膳,用完之后我再回軍營。”
對于白戰(zhàn)楓獨自先回軍營此舉,弦月有些意外,轉(zhuǎn)念一想,她笑了笑,有些自嘲,她說的那些話,一直都在傷害他,而昨晚,他更是被自己傷的徹底了是嗎?可這樣你的結(jié)果,正是她想要的,無論白戰(zhàn)楓怎么看待她的,她都把他當成朋友,他這樣避開自己,對大家都好。
弦月怡然用完早餐,剛走出薔薇小院,就看到一臉憔悴的陳若熙。
“是夫人不讓我們通報的。”
最開始的時候,那幾個年輕的守衛(wèi)看到陳若熙,也是嚇了一跳,雖然她穿戴的還是和以前一樣整齊,可那張臉卻蒼白的有些嚇人,臉色鐵青,兩只眼圈凹陷了下去,一看就知道沒睡好,站在門口,仿佛還在瑟瑟發(fā)抖,他們本來只要去通報的,可夫人不許,他們就只能讓她在這里等著。
他們只是白府的下人,自然知道有些話只能藏在心底的道理,昨晚公子問了他們那些之后,就氣沖沖的離開了,幾個時辰之后,又回到了這里,他們幾個都是娶了媳婦的人了,雖然都是粗人,不過也能察覺的出公子對弦月姑娘和夫人的不同,雖說夫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但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不像對著弦月姑娘,不過比起夫人,弦月姑娘確實更容易讓人覺得開心,她似乎很喜歡笑,臉上總是掛著明媚燦爛的笑容,能渲染人心,讓你也不自覺的開心起來,和江湖上那個傳奇明艷的女子比起來,夫人好像普通了一點,不過在白楚,夫人已經(jīng)是翹楚了。
“我馬上就要走了,這小院也不用守著了,你們先離開吧。”
幾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知道弦月是有話想和他們的夫人說,猶豫了片刻,齊齊躬身離開。
“昨晚的事情,弦月姑娘應該知道了吧。”
陳若熙走到弦月跟前,她的開門見山倒是讓弦月心生意外,她盯著弦月,那張蒼白而又憔悴的臉,一臉的無畏,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
弦月點了點頭,勾唇,現(xiàn)在她倒是有些欣賞陳若熙的勇氣了,昨晚白戰(zhàn)楓來這邊之后,她還讓下人準備了茶水糕點,以她對白戰(zhàn)楓的關心,不可能不知道。
“夫妻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和,我也經(jīng)常和蘭公子吵架的。”
陳若熙一愣,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在提到蘭裔軒的時候,那雙清亮的眼眸,閃爍著光亮,是她明顯熟悉的,因為在提到公子的時候,她自己就是這個模樣。
床頭打架床尾和,對于一般的夫妻或許如此,更不要說像蘭王和她之間了,蘭王對她一片情深,但是公子不同,他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感受,就算是她再怎么遷就,他也不會在意,將她做的那些放在心上。
“陳小姐。”弦月的聲音微揚,“出于好意的提醒。”
弦月笑了笑,“白戰(zhàn)楓和你以前接觸的那些世家公子不同,他從小在江湖長大,接觸的都是你們口中的江湖草莽,他個性耿直,說話也直接,無論他說了什么,你只需要明白字面的意思即可,不需要往心里去,更不需要耿耿于懷,既然他主動承擔起了白家所有的一切,那也就包括你,他會對你負責,你不需要懷疑什么,至于我—”
弦月輕笑了一聲,“你聽說過夢嗎?”弦月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燦爛,含笑的眸光帶著幾分向往和神思,“我就是白戰(zhàn)楓的夢,不單單是因為他以前對我有感情,還有以前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對夢想的追求。”
這種感覺,她明白,她一度以為自己會幸福,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因為經(jīng)歷過美好的時光,所以一旦失去,會加倍的失落,拼了命的想要捉住那些自己曾經(jīng)以為的幸福,卻發(fā)現(xiàn),根本無能為力,而白戰(zhàn)楓對她的執(zhí)念,不單單是因為他對她的那份感情,還有他的江湖夢,而他原本希冀的一切,因為白家,被禁錮了。
陳若熙一震,吃驚的望著弦月,過了半晌,愣愣的開口,“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弦月拍了拍手,挑了挑眉,清晨的陽光灑在那張不染脂粉的臉上,她的肌膚雪白,尤其是在眉間朱砂的映襯下,瑩潤而又透明,一雙眼睛明亮,在陽光折射出絢目的光,微揚著的唇,那笑容,比起這清晨的陽光還要燦爛,她看的不由有些癡了,這一刻,她恍然有些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為她動心,那個叫鳳弦月的女人,乍看之下,確實沒有傾國傾城之姿,甚至比不上她,但是她有一種讓人驚心動魄的美,這樣一看,她竟覺得昔日楚國的初雪公主也不及她的萬分之一。
“我挺希望你能和白戰(zhàn)楓好好過日子的。”
弦月笑著,云淡風輕,陳若熙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能夠理解鳳弦月的一言一行,她既然希望自己能夠和公子好好過日子,為什么要來楚國呢?要是她不來楚國,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原來公子有那么溫柔的一面,她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發(fā)了瘋的渴求,鳳蘭兩國那么多的英才,為什么要讓一個女人領軍前來呢?蘭王呢?他就那么放心嗎?
弦月拍了拍陳若熙的肩膀,笑出了聲,“我一個人回軍營了。”
弦月刻意咬重一個人三個字,她從不是個在意別人流言蜚語的人,但是她希望陳若熙明白,自始至終,她都不曾想要挑唆她和白戰(zhàn)楓之間的關系,她希望她回去之后,仔細思考一下,白戰(zhàn)楓為什么會沒等她就離開了,她看出來了,這是個偏執(zhí)的女人,因為愛情而瘋狂的女人,她看的太多,柳心悠,宮少華,這兩個人的舉動讓人心驚,她希望她不要成為第二個宮少華,亦或是柳心悠,所以她愿意用自己的方式解釋。
等陳若熙回來的時候,弦月已經(jīng)從她的身邊離開,陳若熙轉(zhuǎn)過身,只看到那素白的背影,如風一般,走的飛快,她不禁在想,這江湖傳聞中如風一般自已隨性的人,有誰能夠留得住呢?
弦月看著站在馬車門口的白鰲,并無絲毫意外,許是和白戰(zhàn)楓和好如初,比起她剛來的那會,他的精神好了許多,陽光下,那張臉就算是揚著笑容,依舊讓人覺得犀利。
“白老爺子,你也來為我送行了,有沒有偷偷給我塞幾壇美酒啊。”
弦月隨意的坐在車架上,看著白鰲,“我馬上就要回軍營了,一身酒氣的,影響不好,所以呢,那東西還是免了。”
白鰲也跟著笑,很快又變的正經(jīng)起來,“這段時間招待不周,還望弦月你不要放在心上。”
弦月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老爺子,你可曾后悔?”
他以為知書達理的名門閨秀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樣,如果不是這樣心高氣傲的女子,現(xiàn)在的一切會不會更好一點?
白鰲沉默了良久,嘆了口氣,“若熙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這孩子,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也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若熙從小到大,很少提起楓兒,就算是他當著她的面提起楓兒,他也看不出任何的異樣來,他看得出來,她喜歡楓兒的,陳白兩家一體,身為楓兒的妻子,她必定不會做出有損兩家利益的事情來,也不會傷害楓兒,哪想到她對楓兒的感情這么深,深的讓人擔憂,當初他讓若熙嫁給楓兒的時候,陳老還是不同意的,所有的孫子孫女,他最疼愛的就是陳若熙,而當時楓兒對弦月一片情深,尤其是甘泉殿之事,百官皆曉,現(xiàn)在突然讓她回陳府,實在是有違當初,說到底,還是他們白家虧欠了若熙,是楓兒辜負了她。
“白老爺子別讓她做出出格的事情就行。”
她的耐性雖然不是很好,但是只要不碰觸到她的底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還是可以做到的。
弦月見白鰲點了點頭,“感謝白老爺子這段時間的熱情款待,我先回軍營了,不必再送。”
弦月說完,轉(zhuǎn)身掀開簾子,坐進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