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浮塵11
顧湘朝張其瑞招了招手。他撐著傘慢慢走了過來。雨有點大,他的褲腳都濕了,不過他態(tài)度十分悠然,全然不在乎這點小事。</br>
"真不好意思,麻煩你跑這么一趟。"顧湘沖他笑笑,"不介意的話,就來家里坐坐吧。"</br>
"打攪了。"張其瑞點了點頭,他手里還提著一個水果籃子,大概是來的路上順便買的。顧湘有點窘迫。這種客套其實透露出來的也是深刻的生疏。</br>
老房子里走廊的燈早就壞了,過道上還堆放著一些廢棄的桌椅、花草什么的雜物。顧湘領著張其瑞小心翼翼地走著,時不時回頭提醒他小心腳下。張其瑞剛應了一聲,下一秒就踢到了一個花盆。</br>
黑暗里響起一聲悶哼。顧湘嚇一跳,急忙回頭。</br>
"怎么樣了?疼嗎?對不起,我這里實在是..."</br>
"沒事。"張其瑞的聲音聽起來還好。</br>
顧湘滿頭大汗,"太抱歉了。我家就在前面,你小心腳下。"</br>
她沖張其瑞招了招手,可是黑暗之中,張其瑞也看不到。顧湘下意識地去拉他,抓住了他的手。</br>
男人的手總是比較熱,而且很意外。顧湘嚇得不輕,血液紛紛往頭上涌,雖然一碰就分開了,還是覺得像是被燙了一下。</br>
黑暗有效地掩蓋了這點尷尬。張其瑞也什么話都沒說。顧湘紅著臉,打開了家門,拉亮了燈。</br>
在黑暗里走了那么久,突然看到亮光,張其瑞過了一下才適應過來。</br>
顧湘的房間比他想象的還要簡單很多,基本上除了必需品外,就沒有多余的家居了。不過房間很整潔,所以并不顯得多寒酸。</br>
"很抱歉,屋里只有這一張凳子。"顧湘窘迫地把凳子搬了過來,靠著床放著,"家里簡陋,讓你見笑了。我這就泡茶去。"</br>
張其瑞想叫她不用了,可是顧湘很快就走去廚房了,簡直像逃跑一樣。</br>
顧湘慶幸自己前幾天恰好買了點菊花茶,雖然也不是什么好茶,到到底是新鮮的。她出門接張其瑞的時候就把水放爐子上燒著,這時也正好水開了。她熟練地泡好茶,端了出來。</br>
張其瑞正站在桌子邊,低頭翻看著那些未完工的小錢包,皺著眉頭。顧湘走過去,他便回過頭來,看到了顧湘手里的玻璃茶杯。</br>
"抱歉,家里只有這個。"顧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br>
張其瑞沒有伸手接的意思,也沒說話,只是低頭盯著顧湘手里的杯子。他清俊的臉自從進入這房間后就一直掛著冷漠和嚴肅,整個人都和這間屋子格格不入。</br>
顧湘忽然想起張其瑞以前在高中的時候就有點潔癖,別人用了他的筆,他都要用手絹擦一下。這樣的人,怎么會隨便喝別人的杯子泡的茶呢?</br>
"對了,杯子很燙。我把茶放這里好了。"給自己臺階下,她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br>
"你..."張其瑞緩緩開口,顧湘忙抬頭看他。張其瑞瞟了一眼桌子上的小錢包,問:"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br>
"是的。"顧湘點頭道,"量也不大,請別人做還要給工錢,不劃算,所有都是自己來。"</br>
張其瑞冷峻的表情有點松動,"很辛苦嗎?"</br>
顧湘淺笑起來,"做熟了就不辛苦了。"</br>
"我看你手上有傷。"</br>
"啊?"顧湘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手。</br>
張其瑞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我都看見了。是因為做這個活嗎?"</br>
顧湘不得不把手攤了開來。</br>
修長勻稱的手,指甲修理得短短的。從小做活的原因,骨節(jié)有些分明,皮膚也并不柔嫩,兩手的食指和大拇指上都有一些細小的傷口。顧湘皮膚白,那些傷口雖然小,但是看起來也比較明顯。</br>
"這沒什么。"顧湘搓了搓手,并不在乎,"因為大都是皮革和粗布,縫起來比較費勁,有時候不小心會扎到手。這些傷一兩天就好了的。"</br>
張其瑞伸出手,輕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他的鼻梁挺直,嘴唇很薄,線條秀氣。</br>
"我是陪朋友來度假的。"張其瑞說,"為我們還要呆上四天,下星期三的飛機回上海。"</br>
"原來你現(xiàn)在在上海工作啊。"顧湘說,"真好,工作一定不錯吧?"</br>
"在酒店里工作。"張其瑞看到顧湘困惑的目光,又補充了一下,"我家原來的酒店生意,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展成為華東地區(qū)連鎖一家連鎖酒店。我就幫著我爸做點事。"</br>
顧湘恍然大悟。她雖然窮困,但是并不孤陋寡聞,她當然知道連鎖酒店是什么意思。</br>
昔日的同窗,今日一個小攤販,一個則是富家公子。好在當年張其瑞家的家境就比顧湘好很多,所以如今顧湘也沒感到很大的沖擊力。</br>
張其瑞又問:"你打算把這份生意一直做下去嗎?"</br>
顧湘其實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br>
她現(xiàn)在過日子,基本可以算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一切只顧眼前,不去考慮將來,也考慮不了將來。她早就沒有什么將來可言了。寧靜的生活就是她的追求,她孤身一人,也沒其他負擔。停留也好,漂泊也罷,不會有誰為她牽掛。</br>
這份生意,她做得下去就做下去,做不下去,就換別的繼續(xù)做。賣花,賣小吃,賣衣服,都可以。小本生意,不用操心得失,生活也過得逍遙自在。</br>
更主要的是,自從經(jīng)歷過那種生活以后,她實在是有點無法和融合到人群之中。她膽怯,她多疑,她從心底排斥。于是只有離群索居的生活才適合她。</br>
只是這么多理由,真不知道怎么對張其瑞講起。</br>
張其瑞似乎也是知道顧湘的一言難盡。他終于端起了茶杯,試了試水溫,抿了一口。</br>
顧湘不禁有點驚訝,又有點感動。張其瑞比以前要世故很多了。不過也是,他們都不是當年毛毛躁躁的高中生了。</br>
"去年回國后,還回學校看望過老師們。"張其瑞說,"劉老師已經(jīng)是校長了。陳老師調去英才高中教物理去了,何老師結了婚,女兒都有五歲了。你還記得那個很討厭的圖書室的張老師吧?"</br>
顧湘點了點頭。</br>
"死了。"張其瑞很平淡地說,"癌癥。還有教歷史的馬老師。"</br>
"也死了?"顧湘吃驚地瞪大眼,她還挺喜歡馬老師的。</br>
"沒。"張其瑞看了顧湘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他現(xiàn)在是教導主任了。"</br>
顧湘長長舒了一口氣。靜了兩秒,她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是被小小地戲弄了一下,有點難以置信地立刻抬頭看向張其瑞。這個從來都是一本正經(jīng)的人,居然也會開別人的玩笑?(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