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Chapter 42
辛語的同學(xué)叫宋舒,今年28歲。原來是18線開外的小?演員,但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華宵影視公司的總裁華峰,被簽到了華宵之后,出演了幾部劇的女一女二?,但是數(shù)據(jù)撲得很慘。
不知是沒有大?火的命還是沒有觀眾緣,她的劇收視率開播之后必定一路走低,到后來基本都是華峰在強捧,但沒能捧起來。
宋舒見實在火不了,便換了條路走。
兩年前,二?人奉子成婚,婚后不久,宋舒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兒。
自此華峰的態(tài)度便有了轉(zhuǎn)變,開始頻繁傳出花邊新聞,但奈何宋舒依附著他,也?不敢說?什么,可沒想到華峰愈演愈烈,竟然把人帶到了家里,甚至在喝醉酒以后扇宋舒巴掌,可宋舒一直隱忍著。
直到發(fā)現(xiàn)華峰竟然惡作劇似的掐兩歲的女兒,把女兒的胳膊、屁股、大?腿上掐的都是青紫印跡。
起先宋舒還以為是家里的保姆做的,可一一問過,無人承認,為此還辭退了兩個?照顧女兒的保姆,換了兩個?比較靠譜的,
有一天,宋舒給兩個?女兒洗完澡以后讓保姆抱去房間,她才?開始洗澡。
可剛洗沒多久,就聽?到兩個?女兒撕心裂肺地哭,她慌張穿上衣服去嬰兒室里看,就發(fā)現(xiàn)喝醉了的華峰正掐著兩個?女兒的肚子,大?女兒的肚子上都被掐得起了皮,正在流血。
宋舒覺得頭皮發(fā)麻,終于忍不住提出了離婚。
可華峰卻只?給她兩百萬的補償,如果她不同意就打算找律師跟宋舒搶兩個?女兒的撫養(yǎng)權(quán),宋舒走投無路才?拜托了辛語。
辛語這段時間也?在路童的幫助下找了幾個?律師,但是都在聊過后打了退堂鼓。
一來是宋舒這幾年揮霍慣了,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根本沒攢下私房錢,付律師費都是問題;二?是自結(jié)婚以后,宋舒用得都是華峰給的副卡,在她提出離婚之后,華峰就停掉了她名下所?有的卡,之后她完全沒了經(jīng)濟來源,根本沒辦法撫養(yǎng)女兒;三,也?是最棘手的一點,宋舒手里幾乎沒有實質(zhì)性證據(jù),無論是華峰出軌,還是他家暴自己以及虐待女兒,她都沒有證據(jù)。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幾乎沒有律師愿意浪費精力去接這個?案子。
從宋舒提出離婚后,當天夜里她就帶著兩個?女兒離開了華峰的別墅,但她自己沒有家,問了一圈朋友,知道?她跟華峰吵架離婚,也?都不敢收留她們娘三兒。
畢竟一旦接濟她就是跟華峰作對,她以前的朋友都是混這個?圈子的,哪敢這么公開跟華宵影視叫板?
問了一圈后,她才?找到了辛語。
她現(xiàn)在帶著兩個?女兒住在辛語家,生活也?都基本靠辛語接濟。
這段婚姻就這樣一直拖著。
反正華峰不急。
只?有她,天天在家以淚洗面。
-
辛語打視頻電話跟江攸寧說?了這樁婚姻的始末。
江攸寧在手機里看了眼宋舒,差點沒認出來。
她以前在電視上看過宋舒,因為她跟聞哥演過一部古裝劇,演戲沒什么靈氣,但是長得特別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睛。
可是視頻里的宋舒眼睛又紅又腫,臉色蒼白,身形消瘦,還沒說?話就開始哭。說?話也?斷斷續(xù)續(xù)的,幾乎毫無邏輯。
基本事實也?是辛語給梳理的。
江攸寧看得直皺眉,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撫。
最后匆匆約了個?時間,掛掉了視頻電話。
她放下手機,深呼吸了口氣。
“你要接?”江聞坐在病床邊,百無聊賴地削蘋果。
在江攸寧打電話的這四十分鐘里,他削了五個?蘋果,放在盤子里蔚為壯觀。
江攸寧拿起一個?,咔嚓咬了口,“嗯。不行嗎?”
“不是。”江聞也?拿了一個?吃,他往椅子后一仰,顯得格外慵懶,“這些事聽?得我腦仁疼。”
“實不相瞞。”江攸寧笑,“我也?有點。”
但沒辦法。
婚姻里充斥著的就是家長里短,雞毛蒜皮。
“華峰不是個?好?相處的。”江聞提醒道?:“他倆這事,水/很深。”
江攸寧忽然來了興趣。
聽?宋舒哭哭啼啼了近四十分鐘,有用的信息獲取得很少。
倒也?忘了,身邊還坐著個?娛樂圈圈內(nèi)人。
“聞哥。”江攸寧笑道?:“說?來聽?聽?。”
“我跟他們不熟。”江聞?wù)f?:“你知道?的,我就跟宋舒拍過一部《江山如畫》,我倆對手戲不超過二?十場,那會?兒她還軋戲,圈內(nèi)口碑并不好?,能拿到那個?角色還是華峰暗中操作,她演戲也?一般,性格吧……有點二?。”
“啊?”江攸寧詫異。
“就是有點傻。”江聞?wù)f?:“論起來,跟語語還有點像,都那種傻大?妞的性格,路見不平就愛拔刀相助,但思考問題比較單線程,而且特別像是戀愛腦。”
“具體怎么說??”
“華峰今年46歲,你知道?嗎?”
江攸寧:“……”
她還真的不知道?。
雖然她在華宵影視公司做了三年法務(wù),但她真的沒有過多投入精力去了解這個?公司總裁辦到底有多少人。
說?白了,她就沒想過升職。
當初進這個?公司都是抱著頤養(yǎng)天年的心態(tài)去的,自然也?不關(guān)心。
辛語大?概是默認她知道?,也?就沒說?。
照江聞這么說?,華峰比宋舒大?了18歲。
一輪半,老夫少妻。
其實娛樂圈里這樣的夫妻不算少,宋舒這也?算不得新鮮事。
“華峰結(jié)過婚。”江聞?wù)f?:“他前妻叫宵佳月,華宵影視公司就是兩人共同創(chuàng)辦的。華峰能有現(xiàn)在的成就,離不開宵佳月父親的提拔。甚至,華峰跟他前妻的兩個?女兒都姓宵,不是離婚后改的姓,所?以大?家都猜測華峰是倒插門的女婿。”
“只?不過,宵佳月父親去世以后,家族公司由宵佳月的弟弟接手,收益急轉(zhuǎn)直下,宵佳月就回家族企業(yè)做事去了,而華峰也?慢慢把華宵影視公司的股份給轉(zhuǎn)到了自己名下,再加上他確實也?有些商業(yè)頭腦,不到兩年,他就把國?內(nèi)的影視市場占了一大?部分,近兩年的爆劇都是華宵出品的。”
“那宋舒是做了第?三者?”江攸寧問。
江聞?chuàng)u頭,“不清楚。”
“按照官方時間線來說?,宵佳月跟華峰是16年初
離得婚。而宋舒跟華峰是19年底才?結(jié)婚,所?以可能不是?”
江聞對這件事情存疑。
“你們拍《江山美人》是什么時候?”江攸寧問。
“17年底了。”江聞?wù)f?:“那會?兒宋舒剛簽到華宵,這部戲應(yīng)該是華峰給她的第?一部戲,只?是個?女三號。”
“哦。”江攸寧想了想,“那你怎么說?她是戀愛腦?”
“你看不出來嗎?”江聞摁了摁眉心,“華峰那樣的男人,她仍舊能對他抱有希望,并且在他做了那么多喪心病狂的事情之后,還哭了近一個?月,到現(xiàn)在都沒完全死?心。”
“正常的傷心吧。”江攸寧說?:“畢竟沒想到枕邊人竟然那么惡毒。”
“不是。”江聞?chuàng)u頭,“她當初嫁給華峰,不是因為錢。”
江攸寧:“嗯???”
她不可思議地問:“難道?是因為愛情嗎?”
江聞點頭,“嗯哼。”
還帶著幾分調(diào)侃意味。
宋舒不算個?例。
江攸寧以前實習的時候,跟著代教律師打過一場官司,但當時她們是男方的代理律師。
那場官司里,男方比女方大?25歲,甚至比女方的父親還要大?兩歲。
女方因為要跟男方結(jié)婚,差點把她父親氣死?,但后來父親還是妥協(xié)了,因為身在icu的弟弟需要高昂手術(shù)費,男方能給女方99萬的彩禮,而男方是開科技公司的,女方就是個?高中輟學(xué)的打工妹,長得特別漂亮。
結(jié)婚以后,女方不停拿著男方的錢接濟娘家,倒進去832萬,不僅給弟弟治了病,還給家人在她們省會?城市買了一套一百五十多平米的房子,甚至開始伙同公司人員轉(zhuǎn)移男方財產(chǎn),男方這才?后知后覺,這女的種種操作像極了騙婚,找律師想要拿回自己的財產(chǎn)。
江攸寧記得特別清楚,雙方上法庭的時候,女方用特別難聽?的詞羞辱了那個?男人,還說?了一句:要不是因為錢,誰會?嫁給你?
她們的當事人差點當庭昏過去。
事實確實殘酷。
當初那女孩兒嫁給男人的時候才?22歲,不是為了錢,哪個?22歲的花季少女想不開要嫁給一個?四五十歲的老頭?
但那男人還覺得,自己魅力不減。
所?以江攸寧聽?完案件事實之后,第?一反應(yīng)就是宋舒跟當初那個?案件的女孩一樣,嫁給華峰只?是為了找個?長期飯票,以及一些娛樂圈的資源。
但聽?江聞的意思,合著宋舒嫁給華峰,只?是圖他這個?人?
“我有幸聽?過一次宋舒跟她經(jīng)紀人吵架。”江聞?wù)f?:“拍《江山如畫》的時候,她應(yīng)該正在跟華峰談戀愛,或者說?在曖昧。經(jīng)紀人教育她,你以為華總真能把你娶進門么?還不趕緊趁他現(xiàn)在對你有好?感多要點兒資源,多拿點錢,你以后的日子也?好?過一點,不然等他對你膩了,你還是18線透明女演員,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
“說?得在理。”江攸寧夸贊,“經(jīng)紀人是人間清醒。”
江聞笑了,“但你知道?宋舒怎么說?得嗎?”
“嗯?”
“她哭著跟經(jīng)紀人說?,為什么你們都不看好?我們的愛情?我相信他對我是真心的,我現(xiàn)在還差一點點勇氣就能跟他在一起了,為什么你們都要攔著我?我才?不想成為什么大?明星,我只?想成為他背后的小?女人。”
說?到最后,江聞的細嗓子捏不下去,換成了正常人的聲音,“當時我就覺得這女孩,高低腦子不太好?使。”
“啊。”江攸寧深出了一口氣,“她這么……”
想了近一分鐘,她才?想到一個?形容詞,“天真嗎?”
“是啊。”江聞咬了口蘋果,“跟你一樣。”
江攸寧:“……”
“我……”江攸寧想為自己辯解,但發(fā)現(xiàn)找不到理由,她伸腳踹了江聞一下,“聞哥,你過分了啊。”
江聞把被子給她一蓋,“只?能你做,還不讓我說??”
“能說?。”江攸寧笑,“我今天高興,你隨便說?。”
江聞:“這一地雞毛,數(shù)不清理還亂,你高興個?什么勁兒?”
江攸寧歪了下腦袋,“就是高興啊。”
“行吧。”江聞無奈道?:“高興就行。”
“聞哥。”江攸寧忽然露出了八卦兮兮的小?眼神,“網(wǎng)上都說?你跟童格格在一起了哎,還扒到了同款。說?!你是不是偷偷談戀愛了?”
江聞:“???”
“哪個?無良營銷號又造我的謠?”江聞?wù)f?著拿出了手機,“我單身好?嘛?!”
江攸寧翻出自己前兩天看到的微博,遞給江聞看,“你看,他們分析的有條有理,而且你倆還有cp超話,我點進去看了眼。”
江聞:“???”
江攸寧嘿嘿一笑,“有點甜。”
“什么啊。”江聞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篇文章,“除了標點符號是對的,其他的都是錯的!我談戀愛能不跟你們說??”
“再說?了,給我按cp也?按個?靠譜的好?嗎?”江聞無奈搖頭,“童格格,你知道?她還有個?別名叫什么嗎?”
“什么?”
江聞保持微笑,“童戲癡。”
“戲癡?”江攸寧不解,“那不挺好?嗎?我爸也?戲癡,你也?戲癡,你們要是在一起,估計孩子還不會?走路就會?演戲了。”
江聞:“是癡傻的癡。就是一點天賦沒有還在劇組里晃蕩,每場戲能ng二?十多遍,除了傻白甜沒有什么角色能演好?的花瓶演員。”
“嘔吼。”江攸寧驚呼,“跟語語撞型了。”
江聞翻了個?白眼,“她沒語語高。”
辛語就是常人眼中除了好?看一無是處的花瓶。
她從高中畢業(yè)后的目標就是:擺脫花瓶稱號!
但到現(xiàn)在仍未成功。
她還有個?別稱是“花瓶美人”。
江攸寧覺得是因為她長得太好?看,所?以大?家一眼只?能看到她的美。
或性感嫵媚,或清新脫俗,辛語總能一眼抓住人的眼球。
不過,她業(yè)務(wù)能力也?確實不怎么過關(guān)。
“而且,你沒做功課嗎?”江聞問。
江攸寧:“什么?”
“童格格除了小?時候演過一個?史詩級作品外,之后演的劇部部撲街,全靠炒cp出圈,黑紅路線走得風生水起
。”江聞?wù)f?:“我是被她碰瓷的第?7個?男演員了,之前還有三個?愛豆,兩個?歌手,圈子里的人,誰沾她誰倒霉。”
江攸寧:“……”
童格格藝名叫童瑾,但粉絲們都喜歡叫她童格格,比較親切。
而別家粉絲罵她也?叫童格格,因為用本名罵起來比較爽。
久而久之,童瑾這個?名字就被遺忘了。
不過,童格格是童星出道?。
“她小?時候演過什么?”江攸寧問。
江聞:“《大?風車》。”
“昂?”江攸寧盯著童格格的照片看了很久,“她演的是……小?咕嚕?”
江聞:“……是。”
江攸寧哈哈大?笑。
“聞哥,你小?時候不是最喜歡小?咕嚕嗎?”
江聞:“……童年濾鏡早就碎了。”
江攸寧抱著手機笑得燦爛。
“聞哥。”隔了會?兒,江攸寧又喊他,“你沒想過談戀愛么?”
江聞:“想過,沒遇到合適的。”
“怎么?”江聞挑眉,“自己生活過得好?了,就開始給我張羅對象了?”
江攸寧:“……”
“關(guān)心你唄。”江攸寧跟只?小?倉鼠一樣咬著蘋果,“我都離過一次婚了,你還是個?母胎solo。”
江聞:“你驕傲?”
江攸寧:“還行。”
江聞:“我這是專注事業(yè)。”
“影帝都拿了,你還想怎么樣?”江攸寧問。
江聞滿不在意,“獎杯又不嫌多。”
江攸寧偷偷戳手機回小?嬸:聞哥說?這是假的。
——公眾號造謠,他跟這女生沒戲。
小?嬸:……白高興了。
江攸寧把手機鎖屏,壓在枕頭邊,腳丫子在被子里晃蕩。
良久之后,江攸寧問:“聞哥,我什么時候能出院啊?”
“明天?”江聞試探著說?:“醫(yī)生說?最好?是再住院觀察一段時間,但要是想出,今天也?倒是能。”
“那就今天吧。”江攸寧說?。
江聞挑眉:“這么著急?”
江攸寧點了點頭。
她望著窗外,“我想休息一下,明天搬家。”
-
搬出<蕪盛>是早就有了的想法。
<君萊>的房子已經(jīng)有了買主,而<蕪盛>這邊她還沒搬出去,所?以中介沒辦法帶著人來看房。
江攸寧纏著江聞給她辦了出院手續(xù),并且由江聞載著回了<蕪盛>。
一進門,江聞就揮了揮手,“我天,好?多灰塵。”
江攸寧往里走,把客廳的窗戶關(guān)上,“那天我忘記關(guān)窗了,這幾天風大?,家里肯定灰塵大?。”
“那你今晚怎么住?”江聞問。
“把臥室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了唄。”江攸寧說?:“明天上午你早點過來,幫我收拾東西。”
“怎么不現(xiàn)在收拾?”
江攸寧:“……”
她把手機在江聞眼前晃了圈,“都下午五點半了,這得收拾到明天早上嗎?”
“嘖。”江聞?chuàng)u頭,“你壁紙怎么還是沈歲和??”
江攸寧:“……”
“忘換了。”江攸寧說?。
一提到沈歲和?,她聲音就有些沉。
江聞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沒人讓你一天就把他忘了,干嘛這么悶悶不樂?”
“沒有。”江攸寧往右偏了偏腦袋,十指成梳把自己的頭發(fā)梳好?,“我是真的忘了。”
或者說?是習慣。
結(jié)婚以后,她的手機壁紙就是那張。
三年都沒換過。
以前她還經(jīng)常在網(wǎng)上存一些好?看的手機壁紙,婚后都沒再看過。
那張圖是他們拍結(jié)婚照的時候,攝影師抓拍的沈歲和?。
江攸寧悄悄問攝影師要的底圖。
照片上的沈歲和?正趴在桌子上假寐,陽光投在他長長的睫毛之上,眼瞼之下全是陰影,但那會?兒的他溫和?、散漫。
毫無攻擊性。
江攸寧低著頭把手機壁紙換成最原始的,然后打開手機相冊,把其中的一個?相冊打開,掃了一眼,爾后全都刪掉。
她收了手機,“聞哥,吃飯去。”
江聞:“去哪?”
“港式火鍋。”江攸寧說?:“喊上路童跟辛語,我請。”
江攸寧關(guān)掉客廳里的燈。
整個?家重新歸于黑暗寂靜,她掃了一眼,然后關(guān)上門。
出去的時候還是江聞開車,江攸寧坐在副駕駛上給辛語和?路童發(fā)消息。
在轉(zhuǎn)過第?一個?彎的時候,江聞忽然皺眉,“哎。”
他喊了聲。
江攸寧抬起頭,“怎么了?”
江聞愣了兩秒,搖搖頭:“沒事。”
江攸寧又低下頭玩手機。
江聞還看著后視鏡。
沒記錯的話,剛剛那輛好?像是沈歲和?的車。
但車子一駛過拐角就什么都看不見了。
江聞收回視線,余光瞟了眼正專心致志玩手機的江攸寧。
算了,還是不跟她說?。
免得傷心。
-
銀灰色的卡宴行駛在熟悉的道?路上。
直到停在<蕪盛>小?區(qū)門口,沈歲和?才?回過神。
他又回錯地方了。
他的車剛駛到小?區(qū)門口,那道?柵欄已經(jīng)緩緩抬起,但他在柵欄抬起的那一剎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從這搬走了。
一個?多月了,還是沒適應(yīng)。
他是個?能很快適應(yīng)新環(huán)境的人。
從<蕪盛>搬到了離律所?很近的<格麗來>,起先常開回來,但十幾天后開始經(jīng)常加班,有時候直接就睡在了律所?,醒來以后開車回家。
自然也?就去了那個?近的。
但從離婚以后,他又開始頻繁犯錯。
不過一周,他已經(jīng)回了<蕪盛>三趟。
但他坐在車里,一層一層的數(shù)上去。
24樓仍舊一片漆黑。
江攸寧沒回來。
他來了幾趟,家里都是暗的。
不知道?江攸寧去了哪里。
也?是離婚以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跟江攸寧的交集少得可憐。
他只?加著江聞的微信。
連江攸寧的父母都是只?有電話號。
江聞的朋友圈最近更?新頻率很低。
低到了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而江攸寧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他少了可以聯(lián)系她的理由。
其實也?沒有什么必要。
沈歲和?坐在車里,車窗放了一半,點了支煙。
煙剛抽到一半,電話就響了。
他瞟了眼屏幕——媽。
不想接,很煩。
一定又是讓他回家的。
他不想回,他沒家了!
也?是從離婚以后他才?意識到這件事。
他一個?人吃飯、喝水、睡覺,房間里鴉雀無聲。
睡前習慣性熱一杯牛奶,端到房間里以后才?發(fā)現(xiàn)沒人喝了。
有時候在書房忙了一下午,外面華燈初上,他走到客廳,才?發(fā)現(xiàn)客廳是暗的,也?沒人叫他吃飯了。
他唯一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已經(jīng)沒了。
隨著婚姻的破裂,消失了。
青灰色的煙霧在車里繚繞,電話不厭其煩地響起。
吐出來的煙霧隨著風往外飄,但有一陣風刮過的方向變了,煙霧頓時被他吸到了鼻腔里,嗆得他咳嗽了好?幾聲。
一支煙抽完,電話還在響。
這是第?三個?。
沈歲和?腦袋倚在玻璃上,不太樂意的劃開屏幕,“什么事?”
他語氣不善。
盡管如此,他仍舊仰起頭看著24樓的方向。
江攸寧去哪了呢?
搬家了嗎?
還是回娘家?
或者跟楊景謙出去了?
他腦子里涌出許多奇奇怪怪的想法,甚至無心應(yīng)答對方。
直到對方怒斥了聲,“沈歲和?,你聽?到了嗎?”
沈歲和?深深地吐了口濁氣出來,“你說?。”
“我讓你回家。”曾雪儀說?:“你婚都離了,一個?人在外面住像什么話?我這里的房間不夠多嗎?還是我這里離你律所?不近?”
<駿亞>離沈歲和?的律所?,開車十分鐘。
極近。
有時候曾雪儀還會?去他律所?。
沈歲和?這一個?月出了四趟差,平均每趟四天。
他幾乎是把所?里能最復(fù)雜的最需要出差的案子給接了過來。
可是總還有要回來的一天。
“我不想回去。”沈歲和?說?:“一個?人住方便。”
“哪里方便?沒人給你做飯,也?沒人收拾家,你從小?到大?都沒做過這些,還是回家來,媽能照顧你。”
“你不也?是用阿姨嗎?”沈歲和?捏了捏眉心,聲線清冷,“實在不行我可以請個?阿姨。”
“那我讓小?趙去照顧你。”曾雪儀說?:“她做事利落,我比較放心。”
小?趙是從曾雪儀回到曾家以后就一直用著的保姆。
只?要沈歲和?讓她過來,一定永無寧日。
他的生活會?無時無刻不被監(jiān)視。
煉獄人生。
“不用了。”沈歲和?拒絕,“我自己能做,也?能找到可靠的保姆。”
“那些家政公司都不靠譜的。”曾雪儀說?:“你沒有找這些的經(jīng)驗,這些生活瑣事也?不用你操心,你相信我。”
“趙阿姨還是留著照顧你吧。”沈歲和?再一次拒絕,“我一個?人住,事兒少,我自己能做。”
“你連飯都不會?做,怎么能照顧好?自己?”
沈歲和?:“不會?可以學(xué)。”
“媽把你培養(yǎng)這么大?,不是讓你去當廚子的!”曾雪儀急了,語氣愈發(fā)嚴厲,“沈歲和?,我給你三個?選擇,要么,你回家來,要么我讓小?趙過去,要么,我明天搬著東西住到你那去。”
沈歲和?:“……”
車里是快要窒息的寧靜。
外面風吹進來,吹過沈歲和?的發(fā)梢眼角。
他疲憊地閉了閉眼睛,“隨你。”
“我明天出差。”
不等曾雪儀再說?,沈歲和?直接掛斷了電話。
然后把手機設(shè)置了靜音。
他明天不出差。
但他想躲躲清凈。
要么在律所?辦公室里的休息室睡,要么找裴旭天喝一夜的酒。
他心煩。
打電話給了裴旭天。
“在哪?”沈歲和?單刀直入,“<銀輝>喝酒,我請。”
裴旭天:“……操。”
“怎么?”沈歲和?皺眉,“忙著?那我自己去了。”
裴旭天:“沒有。”
“你又咋了?”裴旭天把手頭的文件都收掉,換了身衣服,“你是不是單身以后,就覺得全世界都跟你一樣單身?”
沈歲和?:“……”
裴旭天的吐槽還沒完,“本來想跟言言約吃飯的,算了。”
“那你約。”沈歲和?說?。
“她加班呢。”裴旭天說?:“我就勉為其難陪你吧。”
沈歲和?:“……”
他直接掛了電話,開車出了<蕪盛>。
車子駛離這段熟悉的路。
車載音樂正放到了那句——
我一路向北,離開有你的季節(jié)。
-
<銀輝>是沈歲和?跟裴旭天常來的酒吧。
這里是裴旭天一個?朋友開的,所?以給他們留了最好?的包廂。
沈歲和?比裴旭天來得早,他開了三五瓶酒放在桌上。
裴旭天來得時候,他已經(jīng)喝完了一瓶。
“我天。”裴旭天推門進來,“你這是喝水呢?”
門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的喧囂。
沈歲和?直接給他倒了一杯,“廢話真多。”
“我陪你喝酒,你還嫌我廢話多?”裴旭天翻了個?白眼,“你這是又在為愛情暗自神傷嗎?”
沈歲和?:“……”
一杯酒下肚,他嗤道?:“狗屁。”
“那你這是借酒澆哪門子愁?”
沈歲和?:“單純想喝。”
裴旭天:“……”
他無語地往沙發(fā)上一倒,什么話都不說?,就看著沈歲和?的背影。
沈歲和?喝了一杯又一杯。
真就跟喝水無異。
良久之后,裴旭天問:“你晚飯吃了么?”
沈歲和?:“沒。”
從律所?出來,直接開車回了<蕪盛>,回去以后又沒人給做飯。
他吃什么?
冷風倒是吃了一肚子。
“那你悠著點。”裴旭天說?:“我怕你一會?兒吐了。”
沈歲和?:“……吐不到你車上。”
裴旭天搖頭:“我怕一會?兒扶你的時候,你吐我身上。”說?著撣了撣自己身上那件白色的襯衫,“我家言言給新買的。”
沈歲和?那杯酒喝了一半,直接放在了桌上。
爾后轉(zhuǎn)過臉,從上到下開始打量裴旭天。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遍。
眼神危險。
“干嘛?”裴旭天往右邊挪了一點兒,“你是不是想打人?”
“不是。”沈歲和?又端起自己那杯酒,一口入喉,辛辣難忍,但他也?只?是皺著眉,繼續(xù)倒了一杯,“我想問一句。”
“什么?”
沈歲和?用那種看智障一樣的眼神看著他,“不秀恩愛會?死??”
裴旭天:“……”
還不是有恩愛可秀?
話就在喉嚨口,但裴旭天看了看沈歲和?那樣,還是決定把話吞回了肚子。
他也?挺慘,還是不說?了。
“我搞不懂你。”裴旭天說?:“你結(jié)婚的時候一臉平靜,離婚的時候一臉平靜,怎么離婚以后成了這幅狗樣?”
沈歲和?:“什么樣?”
“借酒澆愁。”裴旭天給他總結(jié):“煙癮上漲。”
“沒吧。”沈歲和?說?:“我以前也?抽煙喝酒。”
“狗屁。”
裴旭天:“你以前一個?月都抽不完一盒,這個?月才?過了二?十多天,你都抽七盒了。你這個?月叫我來酒吧的次數(shù)比以前一年都多。”
“哦。”沈歲和?一臉平靜,“這個?月案子多,事兒也?多。”
裴旭天:“……”
這人腦回路高低是有點不正常。
“你要是喜歡人家。”裴旭天一副過來人的姿態(tài),“就把人追回來,要是不喜歡,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么?你何必把自己搞成這幅鬼樣子,故作深情給誰看啊。”
沈歲和?沒說?話。
深情?
故作深情?
這詞好?像跟他不搭邊。
就是單純心煩。
所?以想要抽煙喝酒。
心煩什么?
不大?清楚。
反正就是層層疊疊的屏障把他困在了一個?地方,他怎么也?走不出去,所?以很心煩。
他不想接到曾雪儀的電話。
甚至不想上班。
又累又煩。
就是沒什么精力去做事。
腦子好?像一清明,他就想往窗邊走。
很多時候,他站在律所?32層的高樓之上俯瞰這座城市。
他都有跳下去的沖動。
像他十歲那年,從二?樓自由落體。
這座城市燈火通明,車水馬龍,他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躲避的角落。
無論他到哪,都逃不過身上的枷鎖。
他甚至想,跳下去以后是不是能夠解脫?
這些紛紛擾擾的事情是不是就結(jié)束了?
他的電話不會?再響起。
他不用聽?到惱人的命令聲。
他不用坐在車里,一層一層高樓數(shù)過去,最后數(shù)到一片黑暗。
這些事情悶在心里。
沒法說?。
矯情。
沈歲和?悶頭又喝了杯酒。
“得了啊。”裴旭天去搶他的酒杯,“這是酒,不是水,你這么喝不嫌燒胃么?”
沈歲和?皺眉,“沒感覺到。”
“有病。”裴旭天斥道?:“你到底為什么離婚?難道?你發(fā)現(xiàn)江攸寧出軌了?”
沈歲和?:“……”
“沒有。”沈歲和?說?:“少胡說?八道?。”
“這種事也?沒什么丟人的。”裴旭天卻自以為自己知道?了真相,“如果真這樣,那咱們跟渣女說?拜拜,離婚而已,這在現(xiàn)代社?會?多普遍的事?我又不會?因為你離過婚就歧視你。更?何況你這么好?的條件,多得是人想嫁你。”
“閉嘴。”沈歲和?太陽穴突突地跳,“你少敗壞她名聲。”
裴旭天:“???”
“不然呢?”裴旭天無奈,“能讓你提離婚的還有什么事?”
“反正跟她沒關(guān)系。”沈歲和?說?:“她是受害者。”
裴旭天:“……那就是你出軌了?”
“可我也?沒看見你跟哪個?女的走得近啊。”裴旭天喝了杯酒,“難道?你哪天酒后亂性,跟別的女人那啥被江攸寧知道?了?”
沈歲和?:“……”
“你腦子里除了這些事,還有其他的嗎?”
裴旭天無奈,“拜托,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我也
?沒跟你和?江攸寧一起生活,你倆閃婚閃離,我什么都不知道?,除了根據(jù)普通情況猜還能怎么辦?”
“那就別猜。”沈歲和?平靜地說?:“反正是我自己都理不清楚的事。”
包廂里陷入了沉寂。
裴旭天低著頭玩手機,懶得再說?。
沈歲和?自顧自喝悶酒。
又是兩瓶酒下肚。
裴旭天戳著手機問:“<蕪盛>的房子,你還買么?”
“買了吧。”沈歲和?說?。
“<君萊>花了四千三百萬。”裴旭天問:“你還有閑錢買<蕪盛>”
沈歲和?離婚之前清算了資產(chǎn),把賬戶上的錢大?部分都劃給了江攸寧。
很多都是各類投資。
四千三百萬出得也?很吃力,怎么還有兩千萬買<蕪盛>
“你幫我墊一下,到時候算上利息給你。”沈歲和?說?。
“也?倒是不用。”裴旭天一邊戳手機,一邊說?:“那我就跟中介說?了。”
“嗯。記得說?一下,別掛我名字。”
“知道?了。”裴旭天說?:“掛我的。”
裴旭天跟中介說?完之后,中介問用不用看房。
裴旭天說?不用了,直接買就行。
說?完之后又覺得不合適,所?以把消息撤回,回了句改天看一下。
怕人生疑,還得去看個?房子。
裴旭天心累。
他不缺錢,但看著這套房子從沈歲和?這過戶到江攸寧那,然后再轉(zhuǎn)手買回來。
兩套房子,大?概其中周折的手續(xù)費就弄走八百萬。
他覺得太虧了。
也?實在不懂沈歲和?的想法。
“你到底圖什么?”裴旭天收了手機,“來來回回,你把這房子留下又有什么用?”
沈歲和?沒說?話。
“人都沒了。”裴旭天嘟囔道?:“留著房子有什么用。”
沈歲和?仍舊沉默。
良久之后。
在一室寂靜中,裴旭天忽然問:“那你愛江攸寧么?”
沈歲和?愣了兩秒,倏爾笑了。
他唇角微揚,劃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似在諷刺。
“愛?”他清冷的聲線跟包廂的氣氛完美融合在一起,“我媽倒是很愛我爸,然后呢?我爸死?了,她快瘋了。”
“像我這樣的。”沈歲和?別過臉反問,“你覺得我會?么?”
裴旭天看到,沈歲和?的眼尾紅了。
他是笑著。
但裴旭天總覺得他在哭。
-
江攸寧吃完港式火鍋回家時已經(jīng)十點半。
江聞把她送到樓下,叮囑她晚上早點休息,等他明天來得時候再一起收拾。
江攸寧一一應(yīng)答。
她乘電梯回家。
然后開燈,坐在沙發(fā)上。
她收了所?有笑意,孤獨的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直到客廳的表時針劃過十一點。
她望了眼窗外,然后起身去了臥室。
從<君萊>搬家的時候,他們把所?有的照片都搬了過來。
沈歲和?走的時候,什么都沒拿。
她從柜子里把照片都拿出來,有的框了相框,從后邊一拆就拆了出來。
照片掉出來。
江攸寧用剪刀把所?有的都剪成了碎片。
她坐在地上,極有耐心。
剪完之后放在了一個?瓷盆里。
然后端著走到靠窗的位置。
她還找了個?蓋,把照片點燃之后。
看著火光亮起。
聽?過愛情燃燒的聲音嗎?
在深夜里,噼里啪啦。
最后化為灰燼。
她把蓋蓋在瓷盆上。
在地上坐了會?兒才?起身。
就這樣啦。
沈歲和?,再見。
江攸寧等屋內(nèi)的味道?散了散,才?又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
隔了很久,她發(fā)消息給楊景謙。
【明天有空嗎?】
【我想見你一面。】
作者有話要說:遲了幾分鐘是因為比10001多了兩百多字哈哈哈哈
大家晚安,我們明天見。
還是肥章qaq
我一路向北,離開有你的季節(jié)。
——周杰倫《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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