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成績
薛慈的確很不愛學習。
清璞的課程雖然比其他學院要難些,但總體水平還是在初中知識上下浮動。老師不是單給薛慈講課,當然不像以往那些家庭教師一樣會為薛小少爺制定專門的學習計劃。薛慈聽著耳邊英文課老師的標準口語和流暢對話,課文被講的很生動,他只覺有些昏昏欲睡。
這是薛慈在來之前就料想到的事,當然也不會任性到讓老師單獨給他開一門教學課程。
所以薛慈光明正大地在課堂上看起了課外書。
厚重的典籍不方便帶,便又換成平板,上面文字小而密,平板防窺,一眼看過去也看不清上面是什么。倒是薛慈的模樣,看上去和青春期在課堂看小說的男孩子一樣。
a班的老師都不是經(jīng)驗淺薄的,也很清楚這個叫薛慈的學生的情況。
長得好看,出身優(yōu)越,又是極其特殊的、沒有經(jīng)過分班考試就直接插.入a班的學生,當然很不好惹。所以沒人去找這位小少爺?shù)牟纭?br/>
索性薛慈坐在最后一排,每次玩平板也不打攪其他人,和其他二世祖比起來,簡直非常乖巧體貼了。
還有一些私心,就是薛慈的確長得太可愛,偶爾從平板中抬起頭,半撐著腦袋看黑板的時候,那張臉展露出來,在陽光下白得發(fā)亮。每每能給這些教書多年的先生“萌”到——對年紀稍長些的女老師效果尤其出色。
這樣可愛的小少年,就是學習不用心一點,至少不打擾人嘛……還挺能接受的。
老師們默默地想,都沒在課堂上點過薛慈的名。
對老師尚且如此,對a班的其他同學來說,學習不好更不是什么毛病了,反而更讓這樣一個仿佛哪處都金尊玉貴的小少爺有了一點“凡人”的特質(zhì)般,已經(jīng)漸漸有人試探著和薛慈說話了。
和薛慈相處,不似想象中的困難。
少年有和他外貌完全不相符合的好脾氣,也沒有世家少爺傲慢的特性,語氣生疏卻禮貌,總之讓人心癢難耐地想多接近一些。
薛慈前世性格不算孤僻,但向來沒什么好友,聚集在身旁的人多是看重他出身。也就是這輩子來接近薛慈的人同樣不多,他才應付的過來。
同班同學的試探,在薛浮頻繁來探望薛慈后,熱情的火焰才被壓了一壓。
某位和薛慈搭上話的同學正興奮的臉通紅,說話還有些結(jié)巴。他沒發(fā)覺從前排落到自己身上、若隱若無的凝視,倒是一仰頭,看到了薛浮學長陰惻惻地出現(xiàn)在窗外。
這位高三學長的身形顯得格外得高,幾乎遮住背后的天空烏云般,冷著一張臉,淡灰色的眼瞳微微下移,便鎖定住了和薛慈說話的那個學生。
臉上表情沒什么變化,但就是有些股冷淡的厭倦意味襲來,透著窗,直接落在那個小男生的身上。讓誤以為薛浮級長溫和近人的小少年受了極重的打擊,聲音漸低下去,幾乎算的上落荒而逃般,一下便支吾著從薛慈身邊退開了。
……薛浮級長怎么會這么可怕!
薛慈這才若有所覺地側(cè)過身,看到薛浮站在窗前,對他微微彎唇,擺了擺手,像在打招呼。
薛慈略微沉默。他不想太惹眼,順著兄長的動作出來了。
高中部和初中部隔得遠,幾乎橫跨了半個校區(qū)。也不知道薛浮是如何在課程忙碌、還要參加一些必要聚會、處理公司事宜的情況下,抽出時間來初中部的。
薛浮也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關(guān)心一下薛慈的細微瑣事。比如中午用餐合不合胃口,同學相處怎么樣,老師的課程……當然,這個薛慈是肯定跟的上的。
薛浮心中清楚,雖然他從小被盛譽天才,但是薛家真正的天才……恐怕還是這個被嬌養(yǎng)在家中的弟弟。
作為兄長的薛浮問候完,有些遲疑皺眉,像是想起什么事而為難。但跟在他身后的人已經(jīng)按捺不住,一下站出來,在薛慈眼前一晃。
“阿慈!”
他臉上笑容毫無陰霾,燦爛動人,擁有絲毫不下于薛浮級長的光環(huán)。
原本因敬畏薛浮而紛紛挪開目光的新生,眼睛便又瞥了過來。
是澄一白學長。
澄一白在清璞和薛浮一樣有名,連任四年的級長,離經(jīng)叛道又成績極好,是老師的心頭肉,沒想到和薛慈一幅熱絡(luò)模樣。
澄一白現(xiàn)在就讀高一,迎新典禮那天和朋友練車沒來,又趕著參加比賽,現(xiàn)在才回學校。聽到薛慈入學的消息,眼前一亮,甚至開始后悔那天鴿了典禮去飆車。
他這幾年沒少來看薛慈,雖然薛慈對他態(tài)度冷淡,但澄一白堪稱越戰(zhàn)越勇,連在薛正景面前都有些刷臉熟了。
錯過薛慈入學,澄一白后悔不及。這次來,特意帶上慶祝他入學的禮物。此時便神秘兮兮地拿出來,給薛慈看,“阿慈弟弟,你看我準備給你……”
話語未落,薛慈瞥了眼,沒等澄一白說完便抽身離開。
雖薛慈一貫不給澄一白面子,但這種情況其實很少發(fā)生,他不是那么不講禮貌的人,每次都會聽完別人說話。
只這個時候,薛慈想到澄一白真正的心上人。
——澄一白前世擁抱著他時,帶著酒氣的“謝問寒”三個字。
哪怕現(xiàn)在兩人都是小孩,薛慈還是覺得,相比來見自己,澄一白恐怕更愿意見的人是謝問寒。
他也沒準備幫忙把謝問寒喊出來,單純不想摻進兩人中間。
澄一白迷茫又無措地拉住他的手腕,看著還有點委屈模樣:“阿慈,怎么了?你別不理我呀。”
薛慈抽了兩下,沒抽出來,微微蹙眉。薛浮便也跟著不快,“你別弄疼阿慈。”
澄一白牽著薛慈手腕的這段時間,注意到從附近傳來的一道目光,久久地凝聚在他身上。澄一白也是被萬眾矚目慣了的人,其實很習慣被人凝望,但是這道目光鋒利冷淡,甚至頗有敵意。澄一白當然謹慎地回看過去,正撞到謝問寒的眼睛。
謝問寒相貌其實很俊,氣質(zhì)也相當好,像世家公子。但澄一白只看一眼他的裝束,便發(fā)覺出謝問寒恐怕出身一般。而被抓正著的謝問寒,也沒挪開臉,他神色矜貴冷淡,好像只是隨意地投來目光,分毫不心虛。甚至根本不算偷窺,給人感覺便是光明正大。
要是換在平時,謝問寒這種類型的人,澄一白是很欣賞的,甚至想和他做個朋友什么的。
但這個時候,澄一白就是莫名的心生敵意,甚至有些惱火。他平時掛在唇邊的微笑都淡去了,那張英俊的臉變得有些嚴肅起來,看上去正經(jīng)許多。
謝問寒依舊冷冷地、甚至有些厭倦地盯著澄一白拉著薛慈的手。
澄一白的變化很明顯。
薛慈幾乎立刻發(fā)現(xiàn)了。
他順著澄一白的目光,一下便看到坐在教室中第一排的謝問寒。
謝問寒的眼睛也正和澄一白相對視,兩人間似乎有某種莫名氣場。
“……”薛慈想。
快逃。
這下他更確定之前猜測,心道澄一白果然對謝問寒很特殊,謝問寒似乎也關(guān)注到了澄一白。但不管他們中間發(fā)生過什么、將要發(fā)生什么,都和自己無關(guān)。
薛慈不算多驕傲的人,他只是不愿意在這種事上重蹈覆轍。
“你想找人的話,可以直接找。”薛慈說,“不用拿看我當借口。”
澄一白沒反應過來。他一下從和謝問寒的對峙中脫離過來,有些錯愕地解釋,“沒有呀,阿慈,我就是來看你的。”
這種急忙的解釋看上去頗像某種遮遮掩掩的辯解,薛慈的目光沉下來,心道:就這么喜歡拿別人當借口?
從前是。連這么小的時候也是。
“放手。”薛慈道。
澄一白感覺薛慈好像真的有些生氣,老老實實地松手。下一刻,薛慈神色和平時好像沒什么區(qū)別,和哥哥打過招呼,便回了教室。
澄一白低頭看著沒送出去的禮物,有些莫名委屈:“阿慈弟弟……”
“是薛慈。”
薛浮糾正他:“不是你弟弟。”
薛慈一進教室,謝問寒的目光也挪開了,依舊冷冷淡淡地坐在位置上看書。
薛慈不怎么討厭謝問寒。
他之前從澄一白口中,聽到過他的名字,出于自尊,也不屑去調(diào)查“謝問寒”是什么樣的人,不想了解他和澄一白之間有什么故事。他只是一下便將這個名字,和澄一白一起丟進垃圾桶里了。不過從這一世他和謝問寒的短暫接觸中,倒知道這是個很努力的人,而薛慈對努力用功的小孩向來寬容。
就是澄一白在他心目中,算不上什么好人。
于是薛慈經(jīng)過他座位的時候,點了點他桌面,小聲道:“謝問寒。”
謝問寒不大喜歡自己的名字,甚至有些厭惡。但是被薛慈念出來時,這三個字莫名顯得好聽。
薛慈說:“不要早戀。”
至少別被澄一白騙。
謝問寒猛地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薛慈為什么會提醒自己這種話,明明他看薛慈……應該也不是很頻繁才對。
謝問寒的耳朵有些發(fā)燙,他神色倒還是很冷淡,沒把薛慈的話放心上一般。
“知道了。”
薛慈又回后座看書去了。
這樣混吃等死的日子沒幾天,新生們便迎來了第一場月考。
其他班級的新生還好,壓力不怎么大,只是對a班而言,月考是末位和其他班頂尖學子交換的輪換制。就算學生們對被分配在哪個班不在乎,也絕對接受不了被淘汰的屈辱。
不過再了解清楚點,就知道其實這制度不算嚴格,不是成績差得太夸張,通常是不會被換下去的——畢竟也要考慮這群小少爺們的臉面。
但是謝問寒不知道這件事。
他甚至不知道,薛慈走的是特招生名額,就算成績再離譜也不會被輪調(diào)。
謝問寒想起薛慈每日在座位后排,平時只是看平板或睡著休息,他沒覺得薛慈有什么不好,到這時卻有點莫名焦躁。
舌抵住齒間,嘗到了一點腥味。
薛慈會被調(diào)出去嗎?
謝問寒略微走神,老師沒看出來,喊他上來答題。作為優(yōu)等生的謝問寒重新抬頭掃過一眼,順利地答了出來。
但心里依舊結(jié)著散不開的沉郁。
·
謝問寒和室友的關(guān)系依舊很糟糕,最近基本睡在圖書館。
這對謝問寒而言不算艱難,至少周邊溫度適宜,圖書館沙發(fā)柔軟,他能隨意學習到深夜,和從前相比,是再好不過的環(huán)境。
過去,他把所有時間,都放在汲取某些專業(yè)知識上。
但最近幾天,謝問寒卻在將那些他從前不屑一顧的簡單知識整理出來,總結(jié)出重點和分析,包括他的猜題壓題,都用圖書館的打印機打印成一疊文件,重點分明思路清晰。
恐怕清璞的老師翻閱后,大概都會非常滿意地將其作為教材。
里面的知識點簡單,但非常簡明扼要,一點便通,屬于臨時學習就能有顯著提高那種。
謝問寒把整理幾天的那本臨考壓題資料,趁著清晨教室沒人,沉默地放進了薛慈的抽屜里。
就當報答那天夜里……薛慈打開的那扇門。
薛慈當然發(fā)現(xiàn)了。
往他抽屜里放東西的人其實很少——因為薛小少爺看著太精貴,送些普通物件都像是冒昧。
薛慈將書桌里的那疊東西取出來,垂著眼隨意翻開兩下。最初以為是其他人放錯了,但很快薛慈發(fā)現(xiàn),封面上寫著自己的名字。
看上去是專門為自己準備的。
薛慈一臉疑惑。
那里面是非常簡單、基礎(chǔ)的知識,但歸納起來相當用心。
結(jié)合最近的消息想了一下,薛慈很快猜出原委,畢竟他在班級上的學習狀況,實在不像個好學生,所以幫他整理知識點并且壓題的人,有可能是怕他會被月考淘汰出a班。
這樣一來,做這份資料的人,就很好猜了。
首先家世應當一般,不懂清璞對某些階層默認的潛規(guī)則。另外成績很好,至少這份資料體現(xiàn)出的知識點非常穩(wěn)固。
薛慈的目光,一下便落到謝問寒身上。
……小孩還挺用心。
他想。
謝問寒回頭的時候,就看到薛慈就著溫熱陽光,垂眸輕輕翻動自己打印出的紙張,手腕在陽光下顯示出雪白漂亮的顏色。
看上去特別乖順可愛。
謝問寒微微抿唇,目光迅速地挪開了。
等到臨放學的時候,謝問寒等最后一個人離開教室,在座位上坐了許久,才起身逛到了最后一排。
薛慈將那本資料帶走了。
·
清璞附中的第一場月考,大概想殺殺學生銳氣,設(shè)置的相當難,知識面橫跨相當廣。
薛慈沒覺得有什么難度——初中的題目和高中題目在他看來都差不多。倒是語文科目中,考的作文是“親情”,是非常簡單卻不容易寫出彩的命題作文。
薛慈對親情沒什么感悟,不管是前世可憐又病態(tài)的追求、還是重生后的孤僻冷淡,都不適合出現(xiàn)在文章中。
但他寫作技巧足夠成熟,寫的文章至少面上好看,加上一手好字。批卷老師惜才,好幾個判過,都覺得就憑這手字都值得滿分,加上前面題目的分數(shù),一核算下來,居然是單科滿分。
這讓老師們都有些啞然。
哪怕是初中卷,這成績也算是非常優(yōu)異的了。
批卷的時候是盲批,改完了錄分倒是可以看姓名。試卷被傳閱過,老師們猜測,這張滿分卷面應該是新生代表謝問寒的。畢竟謝問寒入學時,就因為好成績引起過校方注意,刻苦也被他們看在眼底。其他的學子當然也優(yōu)秀,卻到底比他差一截。
結(jié)果錄分成績一出來,倒是都愣住了。
卷面上端端正正二字。
薛慈。
他們想都沒想過的、靠著特殊途徑入學的這個精貴至極的小少爺,竟然能考出滿分的答卷來。
當然更讓人驚駭?shù)模€在后面。不僅是這些普通科目,連這次加考的微電子校量課和精密分析課都是滿分,直接打破了清璞這么久以來的高分記錄。
全科滿分。
太讓人咂舌。
甚至出分的第一時間,連久未關(guān)注過清璞附中的大學部校長都來了,特意調(diào)了下考場監(jiān)控——不是不信任學生,但這分數(shù)的確高得離譜了。
很多老師都懷疑,這個全科滿分的新生是否作弊替考,這么正式地復查監(jiān)控,也算是打消所有人的質(zhì)疑。
監(jiān)控視頻中出現(xiàn)的小孩很漂亮。他黑沉的睫羽被拍攝的纖毫畢現(xiàn),卷翹黑沉,指節(jié)修長,文字游走。這個角度看不清臉,因此更漂亮的是他的筆跡。真正做到下筆有神般,一步步皆解題清晰,幾乎很快便寫滿整張試卷。
考場不允許提前交卷,所以薛慈做完題后沒事干,就借著草稿紙演練著其他公式,姿態(tài)很閑適。
這樣的水準和速度,都實在太驚人了。
他交出了最好的答卷,連那些挑剔的老教師,都不得不承認,薛慈的考卷實在沒什么扣分點。
a班班主任簡直臉都要笑開了,誰能有他運氣好,班上能一連出兩個天才——他也沒想到,薛慈不是憑借家世來混學歷的嬌貴少爺,甚至比他哥哥入學時的成績還要優(yōu)秀!
班上另一個天才,自然就是以最頂尖的成績?nèi)雽W的謝問寒了。
謝問寒其他門成績皆是滿分,只作文扣分多了些。換在平時,這分數(shù)也打破了過往記錄,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牡谝弧5衲瓿隽藗€薛慈,便也只能屈居第二了。ωωω.ΧしεωēN.CoM
對于老師而言,都是一樣的高興。
有這么兩個和他人差距極大的第一、二名高分,清璞這次新生月考批改的速度相當快,大清早便將前百名的“高分榜”打在布告欄上。
這次出來的成績早,還許多學生沒注意到出分了,只零星幾個人路過,隨便瞥一眼,發(fā)出“臥槽”、“絕了”的聲音來。
“滿、滿分?我沒看錯吧?”有人開始質(zhì)疑自己的眼睛,左右揉了兩下,布告板上卻沒變動。
“是不是登錯分了……”新生們猶疑說道。在看到那個恐怖滿分的下面,還有另一個接近滿分的成績,覺得整個人都能裂開了。
這都是什么怪物。
a班的新生,也大多是沒有注意到那個分數(shù)榜的。倒是在早讀時間,班主任喜氣洋洋走進來發(fā)月考成績,看著這群小崽子們都是滿眼慈愛:“這次我們班表現(xiàn)相當出色,四百五以上的有十五名,全校前五十都出在我們班……當然,不要驕傲自滿,下次繼續(xù)努力。”
他端著保溫杯,老神在在地說:“格外夸獎一下班上的幾位同學。”
“謝班長,這次分數(shù)是513,離滿分只差七分,繼續(xù)保持。”
這個分數(shù)一出來,底下出現(xiàn)小聲的驚嘆聲。
雖然成績對他們這種家世的人而言不算決定性優(yōu)勢,但這分數(shù)實在高得離譜了點,對這樣的謝問寒,也很難不生出崇拜意味。底下的封決,臉都微微黑了點。
成績在謝問寒預料當中。他也很清楚,分數(shù)扣在了哪里。只很平淡地上前接了成績單,坐下的時候,才聽見班主任用更加雀躍的語氣道:“謝班長成績,位居全校第二,我們班還有個全校第一……”
謝問寒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