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林白畫的“前世”記憶
用一句話完全能概括現(xiàn)在的狀況。
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那些瘋了一般辱罵林瑞瑞的用戶,有不少都是曾經(jīng)為他沖鋒陷陣過的粉絲。
林瑞瑞以往做事太絕,以至現(xiàn)在不僅是名聲爛透,從前被他構(gòu)陷過的人也紛紛站出。現(xiàn)在他面臨的除去那些人的報復(fù)外,還要面臨牢獄之災(zāi)及賠償款——多年來的積蓄還不知夠不夠拿來賠的。
貫來有用的禍水東引,這次終于失效。
和他合作,承接潑臟水工作的營銷公司,下場也不比林瑞瑞要好。
他們太過放肆,以為掌控了公共發(fā)聲的渠道便可以為所欲為,卻沒想到會有一日要為先前的所有欲渠難填都付出代價。這件事的影響太過惡劣,以至上級都開始考慮對營銷號做出統(tǒng)一的整改,肅清這樣的不正之風。
影響很深遠。
接連不斷的大事發(fā)生,反轉(zhuǎn)緊密起伏,將吃瓜人的心釣得緊緊的。如今總算塵埃落定,倒是沒人發(fā)現(xiàn),他們忘記去追究一件其實很重要的事。
薛慈怎么會出現(xiàn)在星耀晚會上。
晚會上受邀的大多是和娛樂圈相關(guān)的人脈,不是說薛慈不能出現(xiàn)在那里,而是依照他的身份應(yīng)該是會被謹慎招待的,也不知怎么被帶進了那個內(nèi)部廳堂中。
偏偏因為其他事件要素過于招搖,這點就被大眾忽略過去,一個觸手可及的大瓜在他們眼前飛速溜過。
事件的負面影響倒是都已經(jīng)漸漸平息,只是薛慈接下的《侯門》音樂錄制工作,仍舊暫時無法推進。
倒不是他那出問題,而是林白畫那邊出問題了。
從星耀事件以來,林白畫受到的負面影響是最大的。他近來名氣太大,火得又太快。性格冷淡倨傲不討喜,粉絲囂張,再加上人又沒什么背景,幾乎是事件激發(fā)的第一天,就被謠言給擊垮了。
林白畫沒等到監(jiān)控視頻流出,事件反轉(zhuǎn)的時候,人就病了。
發(fā)燒,暈倒在客廳,經(jīng)紀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差點以為林白畫是經(jīng)受不住打擊自殺了。
后來送到私人醫(yī)院,高燒倒是降下來了,偏偏人還在深度昏迷狀態(tài),只能靠吊水續(xù)命,情勢一度嚴重。
最初不敢對外公布,是這個時機太敏感了,怕被說是欲蓋彌彰賣慘。
后面不敢公布,是連經(jīng)紀人帶公司都慌了。林白畫突然出事,怕生出事端,也只能暫且做好保密工作。
醫(yī)護人員在病房外匆忙來往,透過半透明的窗戶,可以看見消瘦不少的少年人緊閉著眼躺在床上,面容盡失血色,眉心似乎都是微微蹙著的。他戴著呼吸機,手腕被固定著,由針管連接著巨大的藥瓶,仿佛成了與這個世界建立下的唯一一層聯(lián)系。
身體機能上沒有任何病源,唯獨就是醒不過來。
很大可能是大腦受到隱秘損傷,暫且檢測不出,情況很危險。
誰都不知道,現(xiàn)在林白畫只是沉浸在一個夢境當中。
或者說,一個無比真實的虛幻世界當中。
林白畫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這個無比漫長的夢境甚至讓他開始懷疑,自己腦海中的那二十多年的記憶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是這里是夢境,還是他的過去是夢境?
在這個漫長夢境當中,他的一切經(jīng)歷都和過去的二十年人生沒有什么不同。唯獨在某一晚上,人生軌跡出現(xiàn)了小小的差錯。
酒吧駐唱的時候,他沒有碰見以客人身份上舞臺唱歌的薛慈,沒有后面薛慈和人發(fā)生的爭執(zhí)。
那位蠻橫任性的二代固執(zhí)地找他的麻煩,逼他喝了許多酒,他爛醉如泥,卻愈加憤怒不平,在酒精催化下拿酒瓶砸到了二代的頭上。
那一夜的混亂很難回憶。
最后他被打得半死,做傷情鑒定。但結(jié)局卻是被酒吧開除,所有工作場地的婉拒,他退出了地下樂隊,身負巨額賠償款,狼狽頹廢了很久,最后被星耀挖走,步入娛樂圈。
星耀一開始是真的看重他的才華。
公司行事很不顧忌,甚至可以說是下作。炒作、拉踩、水軍做數(shù)據(jù)。但他的確是在這些操作運營下火了起來,收獲了許多尊重喜愛崇拜,還能盡情地做自己喜歡的事。
他從來不覺得星耀有什么不好,物競天擇,都是生意而已。
直到他看見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和男孩子被當成籌碼,送到各種人的床上。
林白畫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但他什么也沒說。
這只是交易,付出代價是應(yīng)該的。
他們愿意的。因為不夠優(yōu)秀,當然要付出更多的代價,才能換來更多的機會。很公平,不是嗎?
可不是每個人都愿意的。
和林白畫同期簽約的a級新人只有一個,年紀比他小,所以跟在他后面叫林白畫前輩。
他熱情純粹,充滿朝氣,對誰都掛著笑容,一雙貓兒眼,比林白畫的性情要討人喜歡的多。可是這樣的一個人,越來越沉默,越來越陰郁。他的才華被逐漸消磨,寫不出歌,情緒失控,越來越不見光彩,直到某一天,林白畫再從別人口中聽到他的名字,是他自殺的消息。
他是自殺的。
但也是他殺。
林白畫去了他的葬禮,然后從那天起改變了。他開始意識到罪惡的枝干就蔓延在他身邊,不反抗的話就會被拉下深淵成為同樣的怪物。
他的目標再不是純粹的音樂,而是從那一天起,就開始籌劃起一個能扳倒資本,讓他們?yōu)榇烁冻龃鷥r的驚天謀劃。
他在星耀內(nèi)部,開始收集證據(jù),甚至故意設(shè)陷,只為了獲取更多信息。
但隨著他的名氣越來越大,對于星耀而言,林白畫已經(jīng)被培養(yǎng)成熟,擁有足夠大的價值,可以開始“采擷”了。
林白畫面對同樣要被迫出賣自己的困境。
前兩次他的雇主是女性,容易心軟,讓他敷衍過去了。但是星耀顯然不甘心不榨干他的價值,第三次要睡他的對象,據(jù)說是一位名門出身的總裁,劉樂文甚至用一種雀躍垂涎的語氣對他道:“那是你的粉絲,聽說很喜歡你的歌。小林啊,今晚可就看你表現(xiàn)了。”
粉絲?
林白畫只覺得惡心。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名“粉絲”。
和想象當中絕不一樣的形象,不是滿臉油膩,色.欲熏心的中年人,而是相當年輕單薄,甚至顯得有些漂亮的少年人。
他的神色很淡漠,整個酒桌的人都在奉承討好他。林白畫走進來的時候,他抬頭望向他,眼睛卻是干凈又純粹的,好像確實帶著一點相當成分簡單的喜歡。
林白畫感覺腦袋重重受了一擊。
是薛慈!
他幾乎下一瞬間就想開口,但是靈魂好像在那一刻被擠壓出去,另一個人格占據(jù)了身體。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具身體行動,甚至體會到了身體現(xiàn)在傳導(dǎo)來的同步情緒,是一種非常清晰的厭惡感。
他很討厭薛慈,哪怕對方是遠比想象中要優(yōu)秀出色的漂亮少年,但比起他的外貌,更先橫陳在面前的是他作為資本家的身份,是和那群兵不血刃的殺人者推杯換盞的共犯。“林白畫”極其排斥,神色冰冷,幾乎要掩蓋不住自己的厭惡。
但是酒局最中心的那個人物,卻沒露出被冒犯的生氣神情——甚至林白畫很不給面子的拒了他的酒,全程臭臉,薛慈也沒流露出一絲氣急敗壞的怒意。
他只是也依舊冷靜平淡,看不出有一分像是他的粉絲的狂熱,倒只像把他當成一個陌不相識的客人。樂文小說網(wǎng)
“林白畫”可以拒薛慈的酒,卻也免不了用了一點酒水食物。他的那份餐具是獨一份的,被下了藥,很快不省人事。
薛慈原本打算要走了,但看著“林白畫”被酒局中其他幾個男人神色垂涎地架在身上,還是先開了口。
他要將林白畫帶走。
因為之前酒局中薛慈實在表現(xiàn)得太冷漠了,誰都沒有想到原來薛慈是有那么點意思的,露出了驚訝神色。而組局的人反應(yīng)卻很快,恭恭敬敬地把人送過去,又神色十分自然順利地提起了某項合同,話里話外是讓薛慈讓利的意思……薛慈和他打了幾通太極,聽到“林白畫”在一旁難受的囈語,略微皺眉,還是簽下了合約,將人帶走。
離開飯店,薛慈讓私人醫(yī)生來了他的公寓一趟,開過了藥,便離開了。
“林白畫”安生睡了一夜。
但是藥效的殘余運用,還是讓他做了一夜的奇怪夢,第二天醒來只看見微皺的床單、陌生的公寓,還有略酸的腰身,看到薛慈留下來的消息,讓他可以不必急著離開,還有注意別被狗仔拍到。沒什么那方面經(jīng)驗的“林白畫”只覺得自己昨晚被潛過了,一下子黑了臉,心中澎湃而起的殺意。
而正在旁,以一種奇怪的第三視角觀看這一切的林白畫,感受到身體的心情后,也一下黑了臉。
你這個傻逼。
你當你是什么角色,誰他媽都想潛你?
還有“林白畫”沒注意到的事。
這個公寓中的一些細節(jié)裝飾,書房中滿滿一柜子的他的唱片專輯,不少絕版稀有的周邊打投物,被放在透明玻璃柜中的雜志專訪……很多細微物品已經(jīng)足夠說明,薛慈的確是他的粉絲,搞不好還是“真愛粉”。
但“林白畫”就是這么孤注一擲的認為著,對昨天救他逃出狼窩的薛慈滿心厭惡。
然后在這場“**之辱”后,“林白畫”愈加拼命,在不久后便掌握全盤鐵證,報警舉辦了星耀和其背后牽扯的眾多人物。給他下藥一事也被爆出,薛慈的名字雖然被隱去了,卻依舊讓他的粉絲口誅筆伐地指桑罵槐了一通,說他私生飯潛規(guī)則必定遭報應(yīng)。而“林白畫”甚至還煩躁著,因為沒能抓住薛慈的把柄讓他也接受懲罰。一邊又繼續(xù)忿忿不平,薛慈的家世并不簡單,沒那么好扳倒。
他滿心都是對這種權(quán)貴的排斥厭惡,薛慈在他心里當然也是徹頭徹尾的惡角。
而林白畫看著這一切,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他甚至很想沖上去,拽住“林白畫”的衣領(lǐng),給他一拳,讓他睜開眼睛看看,那天晚上是誰救了他,而他透出來的消息,卻要薛慈無緣無故陷進這場無妄之災(zāi)當中,甚至受無數(shù)揣測辱罵。
太難受了。
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林白畫的心臟都因此不斷扼住收緊。
但林白畫的手卻只能一次又一次穿過自己的身體,他冷然旁觀著“林白畫”維持著自己的正義,越走越高,卻渾然不覺,自己曾經(jīng)傷害過……一個全然無辜,只是想要幫助他的人。
快去找薛慈道謝。
快去和他道歉。
林白畫這么催促著自己,但卻全然無用,只能在一旁旁觀。
心臟劇烈收縮,蔓延出一股尖銳的痛楚,林白畫茫然地按住胸腔部位,他微微低頭看去,一滴眼淚倏地掉下來。
……
“病人醒了!”
時刻監(jiān)察著身體狀況的儀器產(chǎn)生了變化,醫(yī)生護士迅速趕到,為林白畫檢查過身體機能。
除去有些虛弱血虧,沒有其他的大礙,能醒過來就是情況好轉(zhuǎn)。
醫(yī)生松了一口氣。
林白畫的經(jīng)紀人也很快收到通知,趕到了醫(yī)院。看著消瘦不已的林白畫,還有些眼酸,安慰他。
“醒過來就好。”
林白畫半斂著眼睛,目光直直落在某一處,有些遲緩和呆滯。
他還不能很好地區(qū)分腦海中的夢境和現(xiàn)在現(xiàn)實的分界線。
林白畫突然要坐起來,手上的針管被扯動,一下從肉中脫出流出血來,他卻毫無感覺,還是護士立即給他按住了讓他不要動。見林白畫情緒不太對的樣子,經(jīng)紀人也連忙靠近了安慰他,順便告訴他,“你不要急啊,星耀那件事現(xiàn)在沒事了,網(wǎng)上曝出了監(jiān)控錄像,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你是無辜的。”
林白畫腦子遲緩地轉(zhuǎn)動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昏迷之前的困境。
經(jīng)紀人還在絮絮叨叨地和他解釋來龍去脈,“反正就是這樣。現(xiàn)在你黑子都少了很多,沒幾個人在這時候罵你,還有很多人來和你道歉呢,口碑也好了,也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吧。這件事你還得謝謝人家薛少爺,要不是他……”
林白畫安靜聽著,聽到薛慈的名字,整個人呼吸都急促了一些,反應(yīng)很大,讓經(jīng)紀人詳細解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的反應(yīng)甚至都要把經(jīng)紀人嚇一跳了,還是老老實實地將細節(jié)復(fù)述了一遍。
兩段監(jiān)控的曝出、反轉(zhuǎn)、林瑞瑞翻車、陳天宮那群人獲刑……還有薛慈在這其中起到的作用。
經(jīng)紀人說,從江影帝后面,大家大多發(fā)表了道謝聲明。林白畫暈著,所以是工作室拿他號發(fā)的。然后就看到林白畫的表情,眼睛紅成什么樣了,一時收了聲。
林白畫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林白畫的確難受。
他知道,被人誤解是一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
只是幾天,他已經(jīng)承受不了了。
而薛慈在那個夢境中,背負誤解到看不見的盡頭,沒有人為他出頭。
林白畫突然問:“你知道楊書嗎?”
楊書,在夢境中,和他一起進入星耀,后來受不了壓迫自殺的歌星。
現(xiàn)在楊書籍籍無名,要是早一天林白畫問這個問題,經(jīng)紀人都不會知道。但就是這么巧合,經(jīng)紀人愣了愣:“之前簽約星耀的藝人?因為星耀出事,底下藝人都依合同解約了,他昨天來我們公司投了意向書……這個人怎么了嗎,不能用?”
那不是夢。
那是曾經(jīng)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或許是前世,或許是其他什么世界。
林白畫微微恍惚。
他沉默了一下:“不,他很好,簽他吧。”
緊接著又道:“手機給我。”
林白畫說。
“啊?啊……”經(jīng)紀人反應(yīng)了一下,幫林白畫找出來遞給他。
這是林白畫醒來后,在微博發(fā)的第一條消息——
“謝謝。”
緊接著是第二條。
“薛慈,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