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半。
    莫正朝開著一輛軍用吉普車從外面回來，無意中瞥見軍統(tǒng)站正對門的香樟樹上掛起一個風鈴，不由心里一震！
    這些日子，莫正朝接到局座的密電，讓他等一個代號叫“蝰蛇”的人接頭，此人是日方臥底，正在長沙執(zhí)行任務(wù)，請他務(wù)必支持。莫正朝一直在等候接頭人的出現(xiàn)。他深知此人的價值。既然是軍統(tǒng)在日方的臥底，又被派回來，那他心里的秘密一定很多，循著“蝰蛇”提供的線索，必然會大有斬獲。
    幾分鐘后，莫正朝換了一身便裝，信步來到聽雨軒茶樓。茶樓的生意比較清冷，大廳稀稀落落的，只有三五個人在那喝茶聊天，吃著糕點、瓜子等點心。他直接來到二樓，看見靠窗而坐的劉達成。憑感覺，他便大步走了過去。
    “請問你是從江北過來的嗎？”
    “不，我是從九江來的。”
    “來做生意，還是來找親戚。”
    “避難。”
    “我也是來避難的。看來我們是難兄難弟。”
    “蝰蛇。”
    “黑虎。”
    兩個人相視一笑，不由有些小激動。
    莫正朝四處看了一下，雖說二樓只有他們兩個人，他還是覺得說話并不方便。這家茶樓是普通百姓開的，并非軍統(tǒng)的產(chǎn)業(yè)。
    “樓下有一輛黑色的別克車，是我平時出任務(wù)用的。我先下去，我們車上談。”
    莫正朝扔下一句話，便起身走了。茶樓生意清淡，老板并不在乎客人多一個少一個。劉達成坐在這里喝茶已經(jīng)半天了，突然離去也算不上什么。上了莫正朝的車，莫正朝開著車沿長沙城的大街小巷兜圈。兩個人在車上說話就顯得安全很多。
    劉達成把此行的目的告訴莫正朝，主要是為了搜集軍事情報。等大戰(zhàn)爆發(fā)，他們的任務(wù)也就完成，任可以撤出長沙。日方為了掌握國軍方便的情報，派遺了大量特工進入重慶、長沙等地潛伏。莫正朝也簡單介紹了軍統(tǒng)站反特的情況。這些日子，他們抓住了十幾名日本特工，但都是一些小魚蝦，作用不大。更讓他氣惱的是，這些小魚蝦特別頑固，有些人在被捕前吞氰化鉀自殺了，有些人用盡刑具，也撬不開他們的嘴，反特工作陷入僵局。
    “你不知道這些日本特工有多狠，有些人就算死在電椅上，也不肯透露一個字。相比之下，我們的人真是差多了。”
    莫正朝感慨道。
    “莫站長，我和我的妻子住在石川中學。那地方較偏僻，處于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昨天有個排長帶著幾個士兵去搜查，說是要抓一個帶槍傷的日本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有這么回事。前些天有一個日本特工化妝成砍柴的農(nóng)民，到七十一師師部附近拍照片，被巡邏的士兵發(fā)現(xiàn)后發(fā)生了槍戰(zhàn)，死了幾個士兵，還被他給逃跑了。不過，這個人的手臂受了槍傷，現(xiàn)在全長沙城的軍隊都在緝捕他，相信他跑不遠。”
    “你們抓特務(wù)，把我們給嚇壞了。你不知道那些士兵有多兇，還要查看我夫人的手臂。她是個女人呀，叫她露出手臂豈不是很猥褻？”
    莫正朝聽罷，也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大戰(zhàn)臨近，各級軍士都如臨大敵，抓個特務(wù)也不例外。話說回來，雖然對方是個農(nóng)民打扮，誰能保證對方不是個女人呢？
    “你老兄就多擔當一些吧。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事情涉及到你們自己，你就說要見我，讓他們直接帶到我這里來，你就沒事了。記住，千萬別硬扛，要不然我的那幫人沒輕沒重，把你們給折騰死了，局座那里就不好交差了。”
    說到這事，劉達成突然嚴肅起來，向莫正朝建議道：“其他的人我暫時還不清楚，有兩個人值得你們關(guān)注，最好能派人暗中盯梢他們，我估計能從他們身上打開缺口。”
    “說。”
    莫正朝興奮而嚴肅地回應(yīng)道。
    “一個是石川中學的物理教師，他叫梁謀。這個人不屬于川島秀子的禿鷹小組，但一定隸屬于某個特工小組，我發(fā)現(xiàn)他在暗中監(jiān)視我。還有一個就是教育局局長唐武，憑什么影佐禎昭的人能順利從他這里獲得證明，要么他本人就是日本特工，要么他或者他的家人受到日本特工控制。他不得已而為之。單是這兩條線索，就夠你們忙一陣子了。”
    “謝謝你，蝰蛇。接下來，我會讓人在石川鎮(zhèn)的集市上開一間包子鋪。掌柜的姓鄭，叫鄭華貴。有事情你可以聯(lián)系他，免得你從石川跑到長沙城里，實在有些不方便。”
    莫正朝在臨近聽雨軒茶樓的拐彎處停車，劉達成四處瞧了一下，確定沒有異常，便徑直來到聽雨軒。那個茶樓老板正坐在吧臺打瞌睡，看見這個年輕人剛出去一會，又回來了，不覺有些意外。
    “我等個朋友。現(xiàn)在有點時間多，再坐一會。”
    劉達成抱歉地說道。
    “沒關(guān)系。這么多位置，空著也是空著。您坐吧。”
    茶樓老板面無表情地說著，把劉達成請進來，坐在二樓等川島秀子。他們早已約好，在這里見面，不見不散。至于川島秀子去哪里，和誰接頭，劉達成不想知道。
    時間在煎熬的等待中度過。喝了幾杯茶水，天就慢慢黑了下來。茶樓點上了油燈。這種帶有玻璃罩的燈在冷風中，仍然能保持著不滅。
    那個茶樓老板也是好耐心，一直堅守著這種冷清。劉達成數(shù)了一下，自己在這茶樓會了三個小時，所有的客人加起來也沒有超過十個人。這種冷清的經(jīng)營不虧本才怪。
    “客官，你要吃點什么嗎？”
    茶樓老板走過來問道。劉達成這從從沉思中緩過神來，反問道：“有什么好吃的？”
    “肚子餓了吧？我這有炒面呢。有些辣，但味道絕對讓你滿意。”
    “行，來兩碗吧。一起下鍋。”
    “好咧。感謝客官支持。您稍等片刻。”
    說罷，茶樓老板便咚咚咚地下了樓。劉達成看著他的背影，不免升起一絲酸楚。戰(zhàn)爭讓平民百姓的生活跌落到萬劫不復(fù)之地。什么時候，國人的生活才能正常呢？
    正這樣想時，川島秀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