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馬戲團(tuán)(三)
柳煦沒明白過來。
他抓著沈安行,轉(zhuǎn)頭看向聲音來源的方向。中年男人的慘叫聲還不絕于耳,一波更比一波高。
沈安行沒望著遠(yuǎn)方,他低頭看著柳煦,說:“為了樹立威嚴(yán),以及警告參與者,示明這里是真正的地獄,一旦有新人參與者在初入地獄時偏離路線四處亂跑的話,就會撞到一些鬼怪。”
柳煦:“……萬一是不小心走錯了路呢?”
“那也會這樣被警告的。”沈安行說,“不然一直那么走下去,不就永遠(yuǎn)都沒辦法和其他參與者會合了嗎?這兒是地獄,方法一向不會很溫柔。”
柳煦:“……”
中年男人的慘叫聲撕心裂肺,好像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
柳煦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有點(diǎn)心里犯怵。
幸好他上次進(jìn)冰山的時候乖乖按著路線走了,不然像他這樣到處亂跑的話,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
那個中年男人很快就跑回來了。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著,連滾帶爬地穿過雜草叢,跑回了眾人面前來。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臉色一片慘白,又驚又懼。
他穿出草叢之后,又由著慣性往前踉踉蹌蹌地奔了好遠(yuǎn),然后才雙腿一軟跪到了地上,雙手撐住地面,大口地喘起了粗氣,眼睛瞪得極大,眸子都跟著震顫不停。
“知道了吧?”剛剛那位叫他“愛信不信不信自己滾”的參與者插起兜來,風(fēng)輕云淡地朝他笑著說,“這里有的是東西能治你不服。大叔,不想死得太快的話就老實點(diǎn)等著吧。”
中年男人死死地盯著地面,神色恐懼,根本沒做回答,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他這兩句話。
柳煦抿了抿嘴。
很快,又來了兩名參與者。
至此,參與者已經(jīng)來了十八名。
不知這里面有兩個人只能當(dāng)作一個算的其他參與者便以為人已經(jīng)全部來齊,就轉(zhuǎn)過了頭,說:“好了,人來齊了,走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伸手要拉開馬戲團(tuán)垂下的門簾。
柳煦見狀,張了張嘴,剛想說點(diǎn)什么攔住時,那人的手就突然被什么東西一下子彈開了。
柳煦:“……”
那人一愣:“?”
眾人也跟著一愣:“???”
人群中有人問:“怎么回事?”
就在此時,地獄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了。這聲音再一次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一邊陰森詭異地笑著,一邊沙啞地、緩緩地沉聲說道:【人不夠……人不夠……地獄只接十八人,地獄只接十八人——】
這聲音冒出來的那一瞬間,三個新人當(dāng)即被嚇得大叫起來。尤其那個一直在嗚嗚嚶嚶哭的女生,尖叫聲簡直能刺破三層云霄。
柳煦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先被她給叫了一地。
他抿了抿嘴,望著天空,心想,原來還會這樣嗎?
那還真省事啊,省得他想辦法拖住人了。
話雖如此,這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滲人,他又忍不住往沈安行身上貼了貼。
而另一邊,參與者們在愣了片刻后,就紛紛陷入了混亂之中。
“人……人不夠??”
有人直接被嚇了個磕巴,說:“這不是十八個嗎??我剛剛才數(shù)過啊!”
沈安行一聽這話,就又忍不住心虛了起來,使勁又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然后,就又默默地抬起頭來,看向了遠(yuǎn)方。
然后,他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是看起來就太可疑,只好又把目光收了回來,硬著頭皮看向了陷入混亂之中的參與者們。
“怎么可能不是十八個人!”有個參與者說,“不可能,這里明明就是十八個啊?你再試試!”
那人也數(shù)了一遍人頭,但再試一次他也覺得不會有什么改變,就抿了抿嘴,應(yīng)了下來之后,半信半疑地轉(zhuǎn)過頭,又朝馬戲團(tuán)垂下來的門簾伸出了手。
這一次,他也不負(fù)眾望地被彈開了。
地獄的聲音也又一次冒了出來:【人不夠——】
“我c……”
有人忍不住罵出了聲,說:“這玩意兒還能鬧故障!?”
“它不可能鬧故障。”
有慌張的人,相對的也會有冷靜的人在。
這個人,就是剛剛那位笑意盈盈地警告中年男人的參與者。此刻,他臉上的笑意一掃而空,緊皺著眉看著面前的人群,說:“你們數(shù)的是十八個頭,又不是十八個人。”
他這話說得有點(diǎn)太莫名其妙,眾人紛紛一愣:“?”
“還不明白?”這位參與者側(cè)了側(cè)頭,說,“地獄不可能出故障,也就是說,這里的十八個并不是十八個‘人’——”
他剛要把話說下去時,話頭就被另一個老參與者給奪了過去。
另一位參與者說:“這里有鬼。”
那一瞬間,空氣陷入了一片死寂。
過了片刻之后,那對情侶新人才顫聲發(fā)問:“你……你說什么?”
“這里有鬼啊。”有人不耐煩地回了他一句,“有個人不是人,混進(jìn)來了,懂嗎?”
沈安行心里發(fā)虛地把自己的手往兜里藏了藏。
男生聞言,直接愣在了一旁,眼眸顫抖,看起來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心態(tài)崩塌了。
但和他不同,女生卻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這里有鬼!?誰啊!?是誰啊!?是你嗎!?是不是你!?”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不對……不對,我已經(jīng)被砸死了,所以……所以難道說我們都已經(jīng)死了,所以我們……都是鬼……”
女生已經(jīng)開始自顧自地腦補(bǔ)大戲了,她顫著嘴唇,哆嗦著身子,兩行眼淚滾滾而落,聲音顫抖道:“難道說……我已經(jīng)……”
“……”參與者默了片刻,說,“我覺得你不是鬼,你是有病。”
他說的話女生一個字兒也聽不進(jìn)去,她又捂住了臉,大聲地哭了起來。
新人開始無理取鬧地鬧鬧哄哄起來,又哭又叫,叫得人腦仁生疼。
參與者們沒多搭理那邊,有個半新人訕訕發(fā)問道:“會有這樣的情況嗎?鬼也能……做參與者?”
“白癡,他不是參與者,所以我們才進(jìn)不去啊。”站在他旁邊的另一人倒是個一點(diǎn)就通的好苗子,說道,“這個鬼要是算參與者的話,我們現(xiàn)在就在馬戲團(tuán)里面了。”
“……那他為什么在這里?他怎么進(jìn)來的?他為什么要進(jìn)來?他進(jìn)來有什么好處?”
這奪命四連問也正是眾人想問的,于是,所有人又紛紛看向了提出“有鬼論”的參與者。
“不知道。”提出這言論的參與者轉(zhuǎn)眼又笑了起來,道,“我只是說,應(yīng)該是這樣而已——不然你們誰來告訴我,為什么這里明明有十八個人,卻不能進(jìn)去?這就只能說明,我們里面有一個非人類吧?”
眾人聞言,紛紛緊鎖起眉來。
“他說的沒錯。”另一個參與者也站了出來,說,“但是,這也有可能不單單只是個鬼,他有可能是這個地獄的NPC,或者守夜人。”
“守夜人”沈安行后背一涼:“……”
“不對,守夜人應(yīng)該不是。”提出一開始的言論的參與者收斂了幾分笑意,說,“守夜人只在夜晚出來狩獵,這大白天的,他出不來。NPC應(yīng)該也不太有可能,如果是假裝參與者的NPC的話,應(yīng)該做得絕一點(diǎn),不應(yīng)該讓我們發(fā)覺這里面有NPC才對。”
又有另外一個老牌參與者站出來道:“話不要說得這么絕,萬一就是打了這種你認(rèn)為不會的心理戰(zhàn)術(shù)呢?”
“……”
話到此處,所有參與者都安靜了下來。
緊接著,柳煦就發(fā)現(xiàn),所有參與者竟然都開始打量起了彼此,一個個眼神都十分不懷好意,一雙雙眼睛里就像是帶著利刃一般,恨不能當(dāng)場就把彼此剝皮脫骨,從里至外都看個清清楚楚。
每個人都想知道,到底誰是那個鬼。
這個時候,緊抱著沈安行的柳煦就顯得很扎眼了。
他剛想避避嫌松開沈安行,可惜他新人經(jīng)驗不足,最后還是比這些參與者慢了一步,還沒來得及松手,就被當(dāng)場抓了個正著。
“哎,那邊那個兄弟。”那個提出言論的參與者笑著指了指柳煦,說,“你干嘛一直抱著他?”
沈安行:“……”
柳煦:“……”
柳煦默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見自己也躲不開了,干脆又抱緊了回去,使勁往沈安行身上貼了貼:“因為他看起來很可靠的樣子。”
眾人:“……”
指著他的參與者:“……你有毛病?”
“干嘛。”柳煦一臉理所當(dāng)然地抱著沈安行,道,“我還不能抱對象了嗎?”
沈安行臉色一紅。
那參與者把他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忍不住一挑眉:“是你對象?”筆趣閣
“是啊,我倆一起進(jìn)來的。”
“你們兩個男的?他還穿著校服?”人群里的一個參與者來回打量了一下他們兩個人,禁不住質(zhì)疑道,“我看你這樣,都工作了吧,你倆不得差了個七八歲?”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事兒恰恰巧巧是柳煦現(xiàn)在最在意的事兒。
他嘴角一抽,臉色一黑,一股殺氣直接從眼里升騰而起,化作眼刀一眼橫了出去。
質(zhì)疑的參與者被他一眼刀橫得一哆嗦。
“怎么。”柳煦幽幽道,“法律規(guī)定談戀愛不能有年齡差?”
“……沒,沒有。”
“有規(guī)定兩個男的不能談?”
“……沒有。”
“那我跟他談戀愛有什么問題?”
參與者說不出話來了,只好閉上了嘴。
“算了,反正跟他有戀愛關(guān)系,這個應(yīng)該不是。”一開始提出言論的參與者似笑非笑地對旁人說,“鬼又不可能跟一個參與者談戀愛,還能跟著他進(jìn)地獄來,太扯了。”
這一句話讓沈安行身上連中數(shù)箭。
……說來你可能不信,其實就是你說的這樣。
“那在這里的那個鬼,應(yīng)該是NPC或者厲鬼吧。”一個面色冷靜的老參與者說,“這樣一來才解釋得通吧,不然一個鬼閑著沒事干什么要到這里來?”
“說的也是。”一開始提出言論的參與者又笑了笑,說,“總之,都各自小心點(diǎn)吧,沒過幾個地獄的新人都長點(diǎn)心眼,尤其剛剛?cè)祟^不夠數(shù)就鬧鬧哄哄的那幾個,你們一看就還算半個萌新。”
一開始驚慌失措的那幾位:“……”
沈安行偏了偏頭,對柳煦用只有他們倆才聽得見的聲音說:“這次的參與者有點(diǎn)兒東西,尤其那一個。”
柳煦知道他在說誰。
他在說那個第一開始就提出有鬼言論的參與者。那是個笑面虎,現(xiàn)在正滿臉笑意盈盈地說著話。他燙了滿頭大波大浪的卷發(fā),戴著個運(yùn)動發(fā)帶,長得還算好看,看起來像是學(xué)校里那種很會打球?qū)W習(xí)也很好的男生。
是很多女生都會喜歡的類型。
柳煦問:“你感覺他不是個好人?”
“難說。”沈安行說,“但我感覺他遲早要知道那個鬼就是我。”
柳煦:“……”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那個笑面虎。
這是個城府很深的人,他感覺得出來。
但是否是個好人,他也感覺有點(diǎn)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