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瓷娃娃(十四)
沈安行說罷,就領(lǐng)著柳煦走了進(jìn)去。
但在他收回目光,打算往里走時,突然一抬眼就瞟見不遠(yuǎn)處的巷口里,有個人影正靠在那里,一雙眼睛狼似的盯著他瞧。
一看就不懷好意。
沈安行頓了一頓,看了看那道人影。那道人影見他似有所感,就忽的揚(yáng)了揚(yáng)嘴角,朝他淺淺一笑后,便往巷子里走了兩步,消失在了巷口處。
沈安行抿了抿嘴角,又輕輕皺了皺眉,也收回了目光,帶著柳煦往里走去。
他往前踏出了一步,在那一步落下之時,寒意瞬間從他腳底四散而去,眨眼間便結(jié)作了滿目的冰,將四周的幽幽黑氣全部凍結(jié)了起來。
眨眼間,眼前的所有就成了一片冰原。
柳煦感到了四周升騰而起的寒意,以及跟隨著寒意一同升起的陣陣?yán)滹L(fēng),他被凍得一哆嗦,又連忙拽緊了沈安行蓋到他頭上去的衣服,這才沒讓衣服被吹飛出去。
沈安行也轉(zhuǎn)頭按了按他頭上的衣服。隔著一層布料,柳煦又感受到了他手心里的冷氣。
四周是真的很冷,可柳煦貼著這里最冷的沈安行,卻又根本不覺得冷。
他緊緊抓著沈安行,哪怕露出來的手都被凍得通紅。
房子里傳出來的笑聲仍舊不絕于耳,震耳欲聾一般的響。
慘叫聲倒是消失了,不知是人斷了氣,還是找了地方藏起來不敢出聲。
沈安行在院子中央留出了一條過道來。他領(lǐng)著柳煦,慢慢走進(jìn)了屋子里。
他走到屋前,推開了門。在門被推開的那一瞬,里面的尖叫聲和興奮瘋狂的笑聲瞬間清晰了起來。
和白天不一樣,就算踏進(jìn)了房子里來,他也還是能很清楚的聽到嬰兒的興奮笑聲。這還不算什么,最恐怖的是,這些笑聲竟然在那一瞬一下子多了起來,一聲接著一聲此起彼伏,又相互交錯著,就那樣編織成了一個真正的地獄。
就好像這屋子里有很多個鬼嬰一般。
柳煦緊緊抓著沈安行,和他一起站在門口,感覺自己就站在地獄的入口。
這些聲音尖利刺耳,房間里傳出來的血味濃重腥膩又刺鼻,那些關(guān)乎生死的恐懼感一下子襲了上來。
他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見,就那么驚慌地死死盯著眼前的一片黑暗,哪兒都不敢看。
他突然聽到沈安行說:“閉上眼。”
這道聲音平靜又淡然,就像那些舊日的溫柔。柳煦忽然就也跟著平靜下來了些許,喉結(jié)動了動后,就很聽話地慢慢閉上了眼。
他看不見,但沈安行看得見。
沈安行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黑暗走廊,就在客廳門口那里,有一個渾身灰黑色的小孩坐在那兒咯咯地笑著,撕扯著手里的一具尸體。
周圍什么光都沒有,屋子里比外面還黑,但守夜人并非普通人,雖然比不上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鬼神,但好歹也算是半個鬼神了,自然五感通達(dá),在黑暗里看清什么東西,并不算難事。
沈安行看到那嬰兒滿臉是血,很開心的在咯咯的笑。
而被他抓在懷里撕扯著的那具尸體,早就被他揪掉了腦袋。那個人的腦袋不知是被鬼嬰怎么玩的,就在不遠(yuǎn)處的走廊上歪著,半邊頭骨都凹陷了進(jìn)去,鮮血濺了滿地,一直蔓延到玄關(guān)這邊。
那人雖然只剩下了半邊血肉模糊的臉,但好歹能看清他的面目。他表情驚恐,眼睛瞪得大到像是要掉出來一般恐怖。
柳煦要是看到這個,可能要嚇?biāo)懒恕?br/>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開門殺了。
沈安行表情漠然地如此想道。
而坐在走廊里撕扯著尸體的小孩就像是沒注意到沈安行一樣,還咯咯笑著撕扯著那具無頭尸。那具尸體已經(jīng)被他分尸了,雙腿都被他撕扯了下來,不知被丟到了何處去,他正舉著一只剛從尸體身上扯下來的胳膊,咯咯笑著亂揮著,似乎是在玩什么玩具一般。
然后,他就在沈安行眼皮子底下,雙臂往外一展,十分輕松地把這胳膊撕開成了兩半。
沈安行看這一幕看得都麻木了,便輕嘆了一聲,帶著柳煦,走進(jìn)了屋子里。
在他踏入屋子里的那一瞬,正咯咯笑著玩著尸體的鬼嬰就突然渾身一僵,就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然后,他就慢慢轉(zhuǎn)過了頭來,臉上毫無笑意,反倒是一片僵硬而又恐怖的茫然。
他的眼眸是一片黑色,沒有絲毫眼白,看起來恐怖至極。
沈安行知道他要干什么,卻絲毫不感畏懼,接著朝里走去。
他慢慢地邁進(jìn)屋里,隨著他一步步落下腳步,嬰兒又慢慢地咧開了嘴,臉上出現(xiàn)了恐怖的笑意。
緊接著,嬰兒就又開心的笑了起來,當(dāng)即甩起了手里的兩條胳膊,朝著沈安行就丟了過去。
沈安行身前當(dāng)即拔地而起一面冰墻,轟隆一聲拔了兩米來高,一下子扎到了天花板上去,那兩條被甩過來的胳膊啪地一聲炸在了冰墻上,炸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小孩緊隨其后,貼在地上就朝他爬了過來,爬的極快,看那樣子,他一定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沈安行也五馬分尸。
但他想多了。
沈安行輕輕動了動手指,又一道寒風(fēng)從他腳底迸發(fā)而出,四散而去,眨眼間又把整個屋內(nèi)都凍做了一片冰原。
柳煦緊緊抓著罩在頭上的衣服,又被寒意逼得往沈安行那邊貼了貼,大有要跟他粘死在一起的意思。
小孩剛爬到一半,就被沈安行毫不留情地凍成了個冰雕。與此同時,整個屋內(nèi)的笑聲也都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像是突然被掐斷了信號的收音機(jī)似的。
周圍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寒意在空中飄飄蕩蕩。
沈安行領(lǐng)著柳煦往前走了兩步,手輕輕按在了面前拔地而起的冰墻上。冰墻遭他輕輕一摸,又原地化作一陣寒風(fēng),眨眼間全部散作虛無。
做完了這一切后,沈安行才轉(zhuǎn)過了頭,又低了低身,對柳煦說:“好了,現(xiàn)在沒什么大事了。但是還是有些很嚇人的東西,你就別把衣服摘下來了,我拉著你走。”
沈安行說這話的時候,料定柳煦是不會把衣服摘下來的,畢竟他是真的怕鬼。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柳煦聽完了他的話,站在原地沉思了幾秒后,竟然松開了他的手,伸手把衣服從腦袋上摘了下來。
沈安行看到他被凍得通紅的手,還有手上的一枚生了繡的戒指。
他像是被刺痛了眼一般,眼角猛地一抽,幾分內(nèi)疚忽然入了眼去。
柳煦把衣服摘下來后瞇了瞇眼睛,然后就下意識地扶了扶鼻梁。等摸到那里是一片空蕩蕩之后,他才意識到自己先前就把眼鏡摘下來了。
他只好收回了手,把眼睛瞇得更窄了,就那么瞇著雙眼四周看了一圈,還眨了眨眼。
很奇怪,在他看向地上的那一個被凍起來的人頭之后,也沒什么反應(yīng),只回過了頭來,把衣服還給了沈安行,說:“給你。”
“……”
沈安行愣了一下,才把衣服拿了回來。然后,他就輕輕皺起眉來,問道:“你眼鏡多少度?”
“兩百多度。”柳煦說,“不礙事。”
沈安行:“……”
沈安行怎么聽怎么覺得不靠譜,于是開口就扯了個謊試探試探他:“前面有個小孩扔在那兒的皮球,你小心點,別碰著。”
“哦,行。”
柳煦說著說著,就又看向了不遠(yuǎn)處的那個人頭,忍不住瞇了瞇眼,納悶地說:“這皮球怎么都變形成這樣還沒泄氣?”
沈安行:“……”
他肯定不止兩百度。
要是才兩百度,怎么可能會連那是個人頭都分辨不出來。
估計近視挺嚴(yán)重的,這么點距離就人畜不分了。
沈安行嘆了口氣,轉(zhuǎn)過了頭,又低下頭去,把柳煦別在衣領(lǐng)上的眼鏡拿了下來,替他展開了眼鏡腿兒,又好好的架在了鼻梁上。
“你快戴著吧,祖宗。”他十分無奈的說,“戴著挺好看的,別擔(dān)心。”
柳煦:“……”
柳煦被他拆穿,怔了一怔:“你……你怎么知道??”
沈安行說:“那個皮球,其實是個人頭。”
柳煦:“…………”
沈安行說著說著,還很貼心的豎起了手掌,在他臉邊一立,以免他用余光看到那“皮球”的真面目。
“所以說,你趕緊把這個罩上。”沈安行把另一只手上的衣服拿給了他,說道,“你不是害怕這個嗎?”
“……”
柳煦看著他,眼里卻有什么東西堅定地沉淀了下去。
他說:“我不要。”
“……”
“我要跟你一起走。……我不能總被你帶著,星星。”
“我不害怕……我得看看,看看周圍,再多看看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硬是扯著嘴角笑了笑,似乎是為了讓他相信自己真的游刃有余似的。可他的笑看起來僵硬又可憐,就像是被拋棄后又努力不在意。
他說:“我沒問題的……你不要擔(dān)心我。我現(xiàn)在可是看你一眼就少一眼了……等他們找齊了線索,可以離開這里的時候,我不是又要跟你再見了嗎。”
沈安行被他說得心里嗡地一震。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點什么才好,就只能欲言又止。
他不說話,柳煦就又開了口,打算接著把話說下去。可他連個音兒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來,就突然從門口那兒傳來了篤篤兩聲敲門聲。
沈安行:“……”
柳煦:“……”
兩人不約而同地朝門口看去。
門口那里不知何時來了三四個人,都是參與者。而為首的,就是齊南。M.
敲門的也正是齊南,他嘴角噙著毫無誠意的笑,一雙眼睛一點兒精氣神都沒有。
他懶洋洋地?fù)P著敲門的手,對沈安行說:“這位小兄弟,初次見面啊,你是哪位?”
沈安行:“……”
沈安行一下子就認(rèn)出了他是哪個,便輕輕皺了皺眉,眼里的不爽一下子鋪天蓋地地鋪開來了。
他瞇起眼睛,聲音低沉,很不客氣的對齊南說:“我是你爹。”
柳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