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傅南容乘夜拭白珪
夕陽漸漸消失,暮色迷茫。再加上這幾日的夏風(fēng)變得格外喧囂起來,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微微沖淡了數(shù)日間肆無忌憚的暑氣。但不知道是不是還被黃巾賊圍困著的緣故,在已經(jīng)變成一座大軍營的長社城內(nèi),氣氛卻依舊顯得燥熱不堪。
此時,城中臨時搭建,用來瞭望敵情的一座高臺之上,皇甫嵩與朱儁兩位持節(jié)中郎將倒是單衣素服,難得享受到了一些夜風(fēng)。
“如此說來,義真兄居然是早有破敵之策嗎?”交談數(shù)言以后,坐在臺上吹風(fēng)的朱儁忍不住認(rèn)真回首問道。
“是啊。”坐在一旁的皇甫嵩坦誠應(yīng)道。“那波才雖然有些天資,但其人經(jīng)驗不足,夏日草木繁盛,他扎營的時候居然不知道除去營旁的長草、樹木,甚至有些小帥因為天熱私自將軍營放到了樹林旁。再加上我軍在東,賊軍在西……呵呵,夏日東南風(fēng)正盛,如此局勢,咱們?nèi)羰悄芊滦М?dāng)年田單出城火攻之策,豈不是能一戰(zhàn)而盡全功?”
“確實!”朱儁細(xì)細(xì)思索一番,也是不由連連頷首。“如此局勢正該火攻,義真兄此策極佳,但為何久拖不定,今日才與我說呢?”
“因為有兩個難處,”皇甫嵩認(rèn)真答道。
“愿聞其詳。”
“其一,縱火須借風(fēng)勢。”皇甫嵩抬手往南方遙遙一指。“夏日東南風(fēng)起,敵營又是南北列營,故此需要有一旅精銳敢死之士帶著火把、柴草冒險出城,繞到敵營最南端,方能將縱火之策做到最佳,也只有那時方能全軍進(jìn)發(fā),趁火殺敵!”
“此事易爾!”朱儁當(dāng)即昂然起身。“我……”
“何須將軍親往?”不待朱儁說完,旁邊侍立的孫堅就直接閃了出來,然后昂然作答。“請兩位中郎將與我調(diào)撥足夠物資,我本部的千余淮揚子弟足夠沖破敵陣,殺到敵營最南側(cè)順風(fēng)放火!”
朱儁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與得意:“義真兄覺得如何,文臺如此勇烈,可堪驅(qū)馳啊?”
皇甫嵩也是微微捋須頷首:“若用此計,必以文臺為先鋒!不過,既然是以放火為主,當(dāng)能潛行便潛行,實在不得已再去強突也不遲!”
孫堅得了應(yīng)許喜不自勝,自然連連答應(yīng)。
“不過除此之外,”皇甫義真復(fù)又言道。“我之所以屢有猶豫,其實還有第二個難處,那便是北面洧水后的白馬將軍公孫中郎將所部了……”
“這有什么說法嗎?”朱儁重新坐下身來,卻不由蹙眉以對,插嘴問道。“如今咱們有了如此妙策,有他沒他又如何?”
皇甫嵩連連搖頭:“一開始猶豫,乃是因為他提援兵忽然到來,多少讓波才警惕起來,搞得賊軍連日防護(hù)也認(rèn)真了不少……”
“那如今便無須擔(dān)憂這個局面了。”朱公偉忍不住再度插嘴道。“這位白馬將軍領(lǐng)兵兩萬,卻整日只是隔河坐觀成敗,別說我軍上下失望透頂,便是賊人都松懈了不少!”
“這便愈發(fā)需要溝通了!”皇甫嵩拍了拍對方的膝蓋,懇切言道。“公偉,我之前便說了,觀這位白馬將軍的過往,其人絕非不敢戰(zhàn),亦非不能戰(zhàn)之輩……你且聽我說完……之前還有所懷疑,但這幾日眼見著黃巾賊重新變得松懈起來,卻是認(rèn)定了他是在故意麻痹賊人,將要出奇計!你說,我部一分為二,若是雙方各有奇謀,卻互不溝通,屆時坐視戰(zhàn)機不提,萬一弄巧成拙、相互失措,出了岔子又算是誰的?你我檻車入洛倒也罷了,就怕局勢崩壞,賊人直接席卷河洛啊!”
朱儁一時沉默了下來。
“將軍所言極是。”皇甫嵩身后此時也陡然閃出一個傅燮來,他朝坐著的二人微微拱手,便直接言道。“如今戰(zhàn)場之中局勢極為復(fù)雜,有城池、有河流,有夏風(fēng)、有烈日,又要行火計……一著不慎,十六萬大軍亂戰(zhàn)之下,又有什么不會被碾為齏粉呢?故此,溝通是必要的。而燮不才,愿往洧水北岸走一遭,替三位將軍做個聯(lián)絡(luò)!”
朱儁終于勉力點了下頭:“我非是不知大局之人,若是南容愿往,自然是極好的,你本是那白馬將軍的同門,想來到了那里也容易說話。只是……一來一回這么遠(yuǎn),如今還來得及嗎,會不會坐失戰(zhàn)機?”
“請朱公放心。”傅燮當(dāng)即拱手言道。“為防延誤軍情,我就不從身后過河繞道了,直接連夜出城往北便是!”
此言一出,不說朱儁和皇甫嵩一起怔了一下,便是孫堅都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番這個向來跟在皇甫嵩身后,像個書生多過武將的高個子軍司馬,并對其大為改觀。畢竟,所謂連夜出城往北,毫無疑問是說他要放棄走身后東面安全但卻偏遠(yuǎn)一些的那條路,轉(zhuǎn)而冒險從兩軍陣前直接越過,然后泅渡洧水去找公孫珣……后面這條路,雖然很快,但卻無疑會冒很大風(fēng)險,丟了性命也屬尋常。
要知道,所謂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和孫堅這種豪強出身不同,傅燮出身涼州名門,前途大好,卻敢為戰(zhàn)局而不顧個人生死,也難怪在場其他三人紛紛側(cè)目了。
但是,剛剛?cè)思覍O文臺已經(jīng)昂然出列,自請為先鋒了,這個時候英雄氣概尚在,皇甫嵩反而不好多勸,半晌也只能勉強頷首:“既如此,不妨多帶幾人去?”
“不必。”身量極高的傅燮在夜色中依舊從容。“從兩軍陣前潛過去,人帶多了,反而容易引起賊人注意,我一人便可!”
左中郎將愈發(fā)無言。
而傅燮見狀也不再拖延,居然直接拱手告辭,準(zhǔn)備下去收拾一番,就連夜出城。
不過,孫堅見到對方如此風(fēng)采,心中也是佩服起了這個名門子弟,便當(dāng)即攔住了對方:“傅司馬英雄氣概,本不該再有所言。但司馬此番前去,恐怕要泅渡洧水,我身邊有一個信重的豪杰,喚做蔣欽蔣公奕的,乃是九江人,其人水性極佳……帶上他同去如何?”
傅燮稍一思索,倒也沒理由拒絕這個,便直接答謝并應(yīng)了下來。然后又與這孫文臺相約,半個時辰后,讓那蔣欽去長社城東門與他相會,便直接乘夜出城好了。
言罷,二人便直接下臺各自回去準(zhǔn)備。而話到此處,兩位將軍也沒了吹風(fēng)的心思,便也各自散離而去。
就這樣,傅燮自回到住處準(zhǔn)備,然而說是準(zhǔn)備,也只是稍微讓兩個親兵幫著忙打點好了衣甲、武器、馬匹而已,便再無什么可為了,偏偏時間又早,他也只好干坐在自己所居的這棟民房院中望天靜候而已。
然而,剛剛坐下沒多久,他便聽到門前一陣喧嘩,然后又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陡然傳來:
“南容在嗎?”
傅燮一聽便知道是皇甫嵩,當(dāng)然不敢怠慢,直接起身打開大門相迎,然后口稱將軍不止。
“我就知道南容沒什么好準(zhǔn)備的。”皇甫嵩來到院中,見狀不由失笑道。
“本就是通知一下訊息,讓對方不要誤判罷了,又有什么要準(zhǔn)備的呢?”傅燮也是失笑相答。
“話不能這么說。”皇甫嵩揮了下手,一名侍衛(wèi)立即捧著一個托盤從他身后走了出來。“既然那白馬將軍是你同門師兄,不妨帶上這個吧!”
另一名侍衛(wèi)將托盤上的布匹扯下,登時露出了四大四小,所謂八塊四對晶瑩剔透的白玉圭來。
傅燮一時愕然,但旋即恍然——這是給公孫珣的禮物。
“兩件用我與朱公偉的名義,兩件用你與那孫文臺的名義……孫文臺既然派了心腹隨你去,便也得給人家備一份,不然面上不好看。”皇甫嵩如此解釋道。“而君子相交,以玉相贈,既稱不上是賄賂,也稱不上是寒酸。不過,若是路上遇到了賊人,倒也不必顧忌,將玉圭扔到地上,說不定反而能拖延一二。”
傅燮想了半天,最終也只能暗嘆皇甫嵩滴水不漏考慮周全,于是當(dāng)即苦笑一聲,先是謝過對方,然后又親自將四塊玉圭小心接過來,放在廊下。
另一邊,皇甫嵩送完玉圭,卻沒有走的意思,反而趁勢坐在了院中,并揮手斥退了左右。
“南容。”屏退左右后,皇甫嵩難得正色起來。“我在北地為太守數(shù)年,郡中上下,唯你一人深得我心,我也向來引你為腹心……這一次,我連自家子侄都沒帶,唯獨薦你來隨軍,你可知道我心意?”
傅燮沉默片刻,卻是陡然在院中對著對方恭敬一禮:“明公的愛護(hù)我哪里會不知道呢?只是國事煩憂,我又怎么能不盡心盡力呢?”
“不是不讓你盡心盡力!”向來從容的皇甫嵩難得沒好氣道。“可是這種孤身穿越十幾萬大軍戰(zhàn)線的舉動又有什么意義呢?派個別的信使去不行嗎?非得學(xué)那個孫文臺,次次拼殺在前?”
“孫文臺也是豪杰!”傅燮梗著脖子答道。
“我就知道你是怕丟了我的臉,這才主動請去的!”皇甫嵩愈發(fā)氣急敗壞。“何必呢?”
“也確實有想會一會我那位師兄的意思。”傅燮尷尬低頭道。“算算時日,我與他上次相會時居然是熹平石經(jīng)初成的時候……那時我與公孫三兄弟、太原王文度俱在劉公門下,我整日讀書不止,他們?nèi)值軈s長袖善舞,多行交際之事……而一轉(zhuǎn)眼居然快十年了,心中頗多感慨,確實想見一見他,想看看他數(shù)年間是怎么作了那么多大事,怎么名動天下,又怎么將我們所有人甩在身后的!”
“且不說這個。”皇甫嵩凜然道。“總歸是有三分跟孫文臺較勁的意思吧?”
傅燮默然不應(yīng)。
“這就不對!”皇甫嵩見狀更是無奈。“南容,你我與那孫文臺還有朱公偉是一回事嗎!”
傅燮聞言猛地抬頭望向眼前之人:“將軍,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說,我們是讀書的邊將,他們是不讀書的邊將,當(dāng)日令叔皇甫公在內(nèi)的涼州三明,就是因為讀不讀書而分道揚鑣。可依我看,孫文臺也好,朱公也好,都是心中有大義之人……”
“我沒說他們不是英杰。”出乎意料,皇甫嵩居然冷靜了下來。“而且,我們與他們之間的差異也不在于讀不讀書,而在于能不能存身,或者說所求何物!我問你,朱公偉寒門出身,孫文臺豪強做派,二人全都輕剽忘生,宛如亡命之徒一般,是巧合嗎?”
傅燮微微一怔,也跟著冷靜了下來。
“寒門也好,豪強也罷,想配紫掛青,何其難啊?”皇甫嵩也是有些感嘆道。“所以他們?yōu)榱饲笠环萸巴荆嗌儆行┎活櫺悦踔敛活櫭暋扇绱俗雠桑率沁t早要害了自己,然后死無葬身之地的!”
傅燮低頭不語。
“而我們呢?我們早過了求名求前途的地步了。”皇甫嵩繼續(xù)言道。“所謂關(guān)東為相,關(guān)西為將,我們是將門、名門,只要不惹事自然能官至兩千石,遇到戰(zhàn)事也自然能封侯榮祖……但是,這天下終究是天子和士人的,我們武人跟他們沒法比,所以我們所求的乃是在天子與士人之間尋個平衡!是要讓天子用我們,要讓士人推崇我們!孟子有言,達(dá)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才是至理名言啊!”
皇甫嵩難得失態(tài)說了半日,傅燮卻依然低頭不語。
“南容。”皇甫嵩忍不住拽住了對方的手。“涼州凋敝而又動亂不堪,我們的讀書人太少了,像你這種出色的讀書人就更少了。再加上段熲一系與我們反目,堪稱人心不定,偏偏這個時候朝中眼見著又要起紛爭……南容,我已經(jīng)五十歲了,此番又咬牙為黨人張目,已然引得天子心中暗恨,如今迫不及待將你帶出來,乃是希望你能挑起擔(dān)子的!涼州將門將來要靠你維持,怎么能在戰(zhàn)場上學(xué)著那個孫文臺一般如此輕佻呢?”
“將軍。”傅燮忽然抬頭,雙目在黑夜中炯炯發(fā)亮。“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可是如今大漢飄搖欲墜,天子寢食難安,士民驚惶不定,這個時候,難道不該學(xué)著孫文臺他們先為國家拼死效力嗎?如果此番征討不利,那你說的這些又有什么用呢?”
皇甫嵩迎著對方的眼睛看了半響,終究無言以對,便拍了拍對方肩膀,仰天長嘆而走。
對方一走,傅燮便再無剛才凜然之色,反而是有些猶疑的坐回到了廊下,儼然是被皇甫嵩說的有些心亂。然而,等到他目光閃過那火把下潔白的玉圭并順勢拿起其中一塊后,面色卻忽然變得肅然起來。
話說,傅燮冠禮之時,本字幼起,但一日讀《詩經(jīng)》的時候,讀到了其中一篇,詩曰:
白珪之玷,尚可磨也;
斯言之玷,不可為也。
這首詩的意思是,如果白色的玉圭上有污點,可以磨掉它,但是如果一個人做錯了事情,卻不可能再收回的。
當(dāng)時傅燮感念其言,朗誦數(shù)遍不止,然后忽然又聯(lián)想到了歷史上的一個典故,乃是孔子的弟子南宮括(字南容)讀此詩時同樣忍不住數(shù)遍不止,登時引得孔子大為欣賞,并將侄女許配給對方……一念至此,傅燮居然立即改字南容,以此來激勵自己不要有半分違心失德之舉。
而如今,傅南容于夜中再度撫摸玉圭,倒是重新堅定了信念……對的就是對的,錯的便是錯的,該為的就該去為,不該為的就不該去為……國難當(dāng)頭,難道是惜身的時候嗎?
“不想那傅南容倒有幾分豪氣!”孫堅屯處,這位江東英豪居然也正私下與朱儁相談,而且對傅燮頗有幾分推崇。
“傅南容是個直爽之人。”朱儁也忍不住贊嘆了一聲。“比皇甫將軍滿肚子玲瓏心思強多了。”
孫文臺登時無奈:“朱公這是怎么了?依我看,公孫將軍、皇甫將軍,都是難得的英豪,怎么你卻一個個的都看不上?”
“看不上又怎么了?”朱儁雙手一攤,凜然反問。“我又沒彈劾他們,也沒有當(dāng)面罵他們,更沒有暗地里給他們使絆子,難道還不許我心里看不上?!”
“非是此意。”孫堅愈發(fā)無奈道。“只是,我覺得這兩位都……確實很出色啊……皇甫將軍待下屬極好,而且深有謀略;至于那位白馬將軍,我也沒說謊,當(dāng)日彈汗山一役,其人確實英雄了得,我孫堅至今感懷!”
“然后呢?”朱儁嗤笑一聲。“然后現(xiàn)在一個為了不得罪同僚,居然不惜耽誤戰(zhàn)機;一個功成名就,年紀(jì)輕輕配雙印雙綬,卻依然想著獨享其功,而不與我們通氣……我如何不能看不上?”
孫堅無言以對。
“文臺。”朱儁難得長嘆一聲,然后在夜色中負(fù)手前行了數(shù)步。“彼輩個個出身名門,如皇甫嵩、傅燮,一出生便不愁前途;如公孫珣,或許年輕時因為失怙的緣故,還要奮力拼搏一番,到了如今也早就不用如此辛苦了……倒是你我,一個寒門,一個豪強,除了拿命去拼一個出身外,還有什么呢?而既然時時需要搏命,又何須在意些許外人眼光?”
孫堅難得心中微動,忍不住出言詢問:“敢問將軍,那如我們這班人又該在意什么呢?”
“在意天子,在意中樞,在意洛陽,然后不負(fù)舉主,不負(fù)恩義,不負(fù)鄉(xiāng)梓……若有一日真的出息了,那便不負(fù)天下!”朱儁停下腳步,回頭盯著自己最欣賞的下屬坦誠言道。“如此便足以傲視天下豪杰了!”
孫堅思索片刻,后退數(shù)步,恭敬一禮。
“其實也沒那么玄乎。”朱儁扶起對方,復(fù)又冷笑道。“依我看,我們固然是辛苦搏命,不知道哪日死在什么地方。可那些人個個算計辛苦,卻也未必就能把握住局勢,將來指不定會被天下大勢所吞沒呢!還不如你我能夠活得痛快一些!所以啊,文臺,真不要想太多,這一仗你好好打,只要火燒起來,你便是首功……我就不信以你孫文臺的勇猛,此生做不到兩千石,封不得侯!”
孫堅再度俯首而拜,再起身時心中已經(jīng)是戰(zhàn)意盎然。
片刻之后,孫文臺送蔣欽到東門與傅燮相會,只是微微拱手,便瀟灑回身,而傅南容也與蔣欽乘夜出城,雙騎并馳,直往北面而去了。
不得不說,這名喚做蔣欽字公奕的九江豪杰確實出色,二人路上先是遇到一隊黃巾軍哨騎,卻被他連殺三人,驅(qū)趕盡散。而等到來到洧水前,又是極善水性的他輕易在黑夜中尋到了一處方便泅渡的地方,然后輕松過河,直奔河北岸的漢軍大營前。
此人的存在,使得傅南容輕易便見到了多年未見的公孫珣,但卻隨即愕然當(dāng)場,一度張目結(jié)舌。
“南容多年不見,今日倒是來的正好。”坐在馬上的公孫珣見到來人倒是一時失笑。“這位蔣欽蔣公奕來的也妙,兩位不妨與我們同行!”
“文琪兄這是要做什么?”回過神來的傅燮來不及寒暄,便先驚慌拽住了公孫珣的韁繩。
實在不是傅燮大驚小怪……原來,此時的漢軍大營前面黑漆漆的,安靜如常,可大營后的瓜地里卻已經(jīng)聚攏了近萬騎士,還有數(shù)千駑馬。火把之下,只見這些騎士個個裝備完全,人人準(zhǔn)備停當(dāng),駑馬上更是綁著柴草、未點燃的火把之物。
很顯然,這位白馬將軍正要去做一場大事!
“如你所見,”公孫珣坐在他的白馬上,居高臨下,坦然笑答道。“正要連夜?jié)撔校ド嫌芜^河,然后繞到敵人南側(cè),順風(fēng)放火……”
“這……”傅燮欲言又止。
“你也不必回去報信了!”公孫珣俯身握住了自己小師弟的手掌。“我已經(jīng)遣人過河去長社城了,此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你也不必與我說城中兩位將軍的計策了,如此局面,他們?nèi)羰窍氩坏椒呕鹬拢M不是徒有虛名?”
傅燮登時默然。
公孫珣拍了拍對方手掌,然后便撒開手,復(fù)又回頭對身邊諸將昂然言道:“走吧,全軍緩步噤聲,且辛苦一夜,明日便叫十萬賊眾一朝覆滅!”
言罷,他居然直接打馬率先而行,諸將也各自凜然,督促各部人含枚、馬束口,緊隨其后。
傅燮怔怔看著近十年未見的這位師兄,半晌無言……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皇甫嵩分析的頭頭是道,什么讀書的邊將,不讀書的邊將,什么要在天子和士人中找平衡的將門,要拼命求個出身的寒門、豪強……然而,這一切的一切,真的能套到自己這位師兄身上嗎?
這位白馬將軍,到底算哪一類?
傅燮茫然了半晌,可眼見著大軍如流,前進(jìn)不斷,卻終于是和身后蔣欽對視一眼,然后便打起精神,重新翻身上了各自濕漉漉的坐騎,加入到這宛如一道洪流般的騎兵大軍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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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儁字公偉,會稽上虞人也。少孤,母嘗販繒為業(yè)。儁以孝養(yǎng)致名,為縣門下書佐,好義輕財,鄉(xiāng)閭敬之。時,同郡周規(guī)辟公府,當(dāng)行,假郡庫錢百萬,以為冠幘費,而后倉卒督責(zé),規(guī)家貧無以備,儁乃竊母繒帛,為規(guī)解對。母既失產(chǎn)業(yè),深恚責(zé)之。儁曰:‘小損當(dāng)大益,初貧后富,必然理也。’”——《后漢書》.朱儁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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