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梁君宥被她孩子氣的模樣氣笑了,合著她只有在生病或者求人的時候才會露出天真的一面?
“好,你乖乖把點滴打完我們就回家。”
“打完點滴也不吃藥!”
“恩,不想吃就不吃。”
被他哄著,陳歡總算安分下來,重新躺下又閉了眼睛。
聽著她呼吸聲漸漸均勻下來,梁君宥漆黑的眸底竟流露出柔和的光來,連他都沒有察覺到,剛才竟對她這么有耐心!
夜深了,雨聲也漸漸安分下來,淅淅瀝瀝的,像是一曲不厭其煩的搖籃曲。
就連那不急不緩的點滴也仿佛催眠般,讓梁君宥的眼皮越來越重……
陳歡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窗子開了一半,清晨清涼的風帶著雨后泥土的清香飄進來,讓人心情舒暢。
身子像是被車輪碾壓過般酸痛,她咬牙撐著身子坐起來,好一會兒才想起昨天的事來。
手背上有被針扎過的痕跡,她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頭自嘲起來,“陳歡,你命可真大!”
都那么折騰了竟然還活著!
梁君宥正在廚房里做早餐,白霜霜愛慕的坐在餐桌前望著他的背影,這樣完美的男人,她絕不會讓別人搶了去!
正想著下一步要怎么做,陳歡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一貫的薄涼,“白小姐一大早專程跑到我家來吃早餐么?”
一句“我家”,就讓白霜霜尷尬到無以復加。
梁君宥剛好端著做好的早餐出來,聽著這話臉色沉了幾分,“一大早你說話非要夾槍帶棒?”
陳歡面色淡然的看著他,“如果沒有不速之客,我也可以是個溫柔賢淑的好妻子。”
白霜霜的臉色越發(fā)難堪,“對不起陳小姐,昨天晚上發(fā)生了些事,所以君宥他才好心收留了我一夜……”
她不動聲色把昨天留宿在這里的事說出來,就是想讓陳歡生氣,沒有女人能接受自己的丈夫的前女友在家留宿!
陳歡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勾了勾唇角,笑的嫵媚動人,“阿宥本就是心軟的人,平日里看著像塊化不開的冰山,可心里善良著呢。看到路邊受傷的貓貓狗狗都會救助,更別說是人了!”
白霜霜強自保持著的儀態(tài)瀕臨龜裂,陳歡竟然拿她比作貓貓狗狗!
可當著梁君宥的面,她偏偏不能發(fā)作,甚至還要對陳歡的羞辱笑臉相迎!
看著她狼狽的模樣,陳歡竟覺得打擊上了癮,“喔對了,以前多謝白小姐對阿宥的照顧,現在阿宥已經跟我結婚了,還希望白小姐能好自為之,跟我老公保持距離。我這個人心眼小,眼里容不得沙子,免得以后有什么事再誤會了,對大家都不好,你說呢白小姐?”
白霜霜氣的嘴唇都在發(fā)抖,卻偏偏又沒辦法反駁,因為陳歡說的全都是事實!
她哀切的望向梁君宥,希望他能幫她做主,可梁君宥卻早已經被陳歡那句“阿宥”給繞了進去!
明知道陳歡是故意惡心人,可他偏偏生不起氣來,甚至還覺得她撒嬌似的喚的那聲阿宥格外動聽!
“君宥……”白霜霜淚眼婆娑的看他,“既然陳小姐厭煩看到我,那我就不在這里礙眼了。”
說罷她重重將筷子放下,起身就要離開。
陳歡意猶未盡的睨著她,眼睜睜看著她像排練好的那般摔倒在地,隨即冷哼一聲,“老公,看來白小姐身子有些虛弱,不如你送她回去吧,否則白小姐今天怕是要賴在這里了!”
輕易被陳歡道出了心思,白霜霜雙頰火辣辣的發(fā)燙!
“君宥,我不是……”
“我先送你。”梁君宥打斷她的話,彎腰將她扶了起來,又回頭冷冷瞪了陳歡一眼,“這樣你滿意了?”
“這話你可不應該問我!”陳歡嬌笑著,用叉子叉起香腸咬了一口,滿足的咂咂嘴,“果然我老公做的愛心早餐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梁君宥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是真被她肉麻到了!
白霜霜倚在梁君宥懷里,卻沒有一絲達到目的的欣喜,反而在陳歡的目光下無所遁形,只想倉皇逃離……
等到二人離開,陳歡也沒了胃口,明明香氣撲鼻卻難以下咽,她猜是被白霜霜惡心到了。
正猶豫著要不要把早餐跟昨天晚上的剩菜一起放冰箱的時候手機響了,看著屏幕上閃爍的名字,她心口猛然縮了縮,“媽……”
半小時后,陳歡已經在趕往機場的車上了。
母親電話里說爺爺住院了,讓她趕緊回去一趟,這是她離家出走以來母親給她打的第一通電話。
當初她一心撲在愛情上,為了跟秦瑞在一起,拒絕了家族聯姻,與父母翻臉。
所以這么久以來她不愿在外人面前提起陳家,就算沒錢走投無路也不跟家里伸手要錢,就是自尊心在作怪。
這次如果不是很嚴重的情況,恐怕母親也不會主動跟她聯系。
爺爺……
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緊緊絞在一起,從小到大,爺爺都是那個最疼她寵她的,那些父母因為工作忙碌而不在身邊的日子也是爺爺陪著她,現在爺爺住在醫(yī)院里,她卻沒辦法守護著。
想到這里,越發(fā)心急如焚,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飛到爺爺身邊……
到陳家所在的鄆城需要飛兩個小時,陳歡頭痛欲裂卻睡不著,眼睜睜瞪著窗外發(fā)呆。
如果爺爺真有個三長兩短,她這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好不容易熬到下了飛機,卻在機場外見到了家里的司機周師傅,果真她的行動都逃不過父親的“算計”。
周師傅也看到了她,快步迎了上來,“大小姐,太太讓我在這兒等您。”
陳歡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待周師傅打開車門后便彎腰鉆了進去。
等車子行駛在路上,陳歡忍不住問起來,“怎么不是去醫(yī)院?爺爺到底哪不舒服?”
“老爺子不愿意在醫(yī)院住著,昨天就回家了,說是血壓太高,需要靜養(yǎng)。”
“只是這樣?”
陳歡微蹙著黛眉,從后視鏡里能看到周師傅的表情,周師傅不是會撒謊的人,可這話難免太過公式化,好像……提前背好的!
她知道再多問也問不出什么,便閉了眼睛休息,恐怕這次母親讓她回來沒她想的那么“單純”!
“小姐,到了!我這就進去通知先生太太!”
聽到周師傅的話,陳歡緩緩睜開了眼,依舊是滿園的丁香花,與她離開時無異。
“不用了,我自己進去吧。”
“那好,我先去停車。”
周師傅恭敬的幫她打開車門,然后又開著車往車庫去了。
陳歡站在園子里深呼吸一口,丁香花的香氣讓她的心漸漸安穩(wěn)下來,大概這就是回家的感覺吧?
陳德元正坐在客廳里看報紙,陳歡進門換了鞋,淡淡的喊了一聲,“爸,我回來了!”
陳德元放下報紙看過來,表情也是如她一般淡漠,仿佛回來的不是兩年未見的女兒,只是一個陌生的客人,“恩,回來就好。”
“歡歡回來了?”李蕓端著果盤從廚房出來,看到陳歡時眸底不覺濕潤了些,到底還是做母親的,看到女兒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恩,我回來了媽。”陳歡扯了扯嘴角,盡量裝出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爺爺呢?在樓上休息?”
“是啊,從醫(yī)院回來就一直悶在房間,讓他出去散散步也不去。”李蕓說罷,三人便都沉默下來,空氣里仿佛都飄蕩著尷尬。
以前兩人忙著公司忙著事業(yè),幾乎沒有時間陪伴女兒,陳歡在哭鬧過幾次以后也就懂事了,她知道自己的父母永遠不可能跟其他人的父母一樣。
或許是從那時候開始,一家三口間就有了某種看不見的隔閡。
李蕓拿了塊蘋果想給陳歡,陳歡剛好站起身來,“我上去看看爺爺。”
“好……”李蕓尷尬的收回手來,“別說那些不開心的事,醫(yī)生囑咐不能讓爺爺情緒激動。”
“我知道了。”陳歡應著便蹬蹬蹬上了樓,母親口中所謂的不開心的事,自然是指秦瑞的。
到了爺爺臥室外,陳歡先深呼吸了幾口,努力擠出個笑,這才抬手敲門。
“是爺爺的小公主回來了?”
聽到爺爺的聲音,陳歡鼻子一酸,眼淚就要往上涌,門卻啪嗒一聲開了。
“爺爺!”陳歡怕爺爺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便撒嬌的撲進了爺爺懷里。
她跟父母都做不來這種親昵的舉動,唯獨在爺爺面前會肆無忌憚。
陳老爺子笑呵呵的拍著她的背,“這么大了還撒嬌呢?”
陳歡偷偷抹了把眼淚,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您不是說我永遠都是您的小公主嘛!”
“哈哈,果真還跟以前一樣沒變!”陳老爺子笑的爽朗,卻也紅了眼眶,“你要是再賭氣不回來,爺爺可就見不到你了!”
“胡說!您還要長命百歲呢!”陳歡拉著爺爺到陽臺的躺椅上坐下,心里卻酸楚不是滋味。
從前那個精神抖擻的老頭子現在卻背影佝僂,連眼角的紋路都多了幾條。
爺爺是真的老了。
陳老爺子輕輕拍著她的手盯著她看,“爺爺知道你心里苦,可那小子命薄,這事怨不得誰。不管少了誰,生活還是要繼續(xù),你說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