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0 不去
契丹人的官場體制,幾乎完全照搬大宋。
什么中書門,下書門,六司等等,在大宋為官的人,如果去到遼國,幾乎完全可以無縫對接,融入進(jìn)去。
甚至連官話,都是宋語。
也因此,很多在北宋郁郁不得志的落第書生,被‘挖’到遼國做官,或者是自己投奔到遼國做官。
遼國近一半的官員,原本是宋人!
所以遼國對大宋非常了解。
站在柵欄外的這男人,除面孔稍稍與宋人不太相同外,服裝和氣質(zhì),幾乎和宋人無異。
要不是官服的細(xì)微不同出賣了他的身份,陸森和展昭只會將此人當(dāng)作是宋化了的草原人。
“契丹人!”展昭翻躍出院子,帶著些戒備問道:“你來此處何為?”
無論是出于朋友的身份,還是出于武人的職責(zé),展昭都覺得自己有保護(hù)陸森的義務(wù)。
這契丹人模樣生得相當(dāng)豪邁,他抱拳說道:“某乃南院司徒,蕭度,字介霜,特來求見陸真人。”
展昭皺眉。
雖然說遼國的官場體制,幾乎完全照搬大宋,但還是保留有一些其特色官職。
比如說南(北)院大王這個稱號。
兩個官職合起來,就可以看作是大宋的樞密使。
主要是掌管對外兵力和對外戰(zhàn)爭的。
而一名南院大王麾下的司徒,突然跑到汴京城來充當(dāng)使節(jié),想來是很重要的事情。
這蕭介霜,便是不久前在朝堂上,嘲諷文武百官的使節(jié),他出了宋宮后,便直奔矮山而來。
他說著是求見,但只見雙手微拱,卻不見彎腰,看著頗是傲氣。
陸森站到柵欄后,說道:“我就是陸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聽說陸真人術(shù)法通天,乃大神異之人,可否演示一下,讓某開開眼界?”
陸森扯起嘴角,咧嘴笑了下:“憑什么?蠻夷罷了,安得見神異!”
說罷,陸森甩袖轉(zhuǎn)身而走。
是個人就想讓他表演術(shù)法?當(dāng)他是狗啊,叫聲就應(yīng)?
展昭也是無奈地?fù)u搖頭,轉(zhuǎn)身而走。
蕭度見陸森要回樓去,想沖上去叫住他,只是剛走前兩步,便看到個天藍(lán)色長衫的俊朗男子擋在自己面前。
“非請勿近。”展昭雙手抱劍,緩緩說道:“此乃仙家重地,契丹人請回。”
蕭度微微皺眉,他長得高大,要比展昭還高出半個頭。
而且他也是遼國的將門之子,從小習(xí)武,也征戰(zhàn)過沙場,不敢說以一敵百,但至少也是在人群中出入自如的高手。
但面對著展昭,他卻有種相當(dāng)相當(dāng)不舒服的感覺。
這就是沙場武人和江湖俠客的區(qū)別了。
單打獨斗,或者三五人混戰(zhàn),自然是俠客較強(qiáng)。
但要是在沙場上,俠客拍馬也趕不上武人的殺戮效率。
武藝的側(cè)重點不同。
“你挺厲害的。”蕭度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展昭,然后笑問道:“是陸真人門下走狗?”
這話在宋人耳里聽著是侮辱之言,但在契丹人看來,卻是很正常的。
因為他們本身就習(xí)慣自稱是‘某某門下走狗’,用以指待是某人下屬。
展昭對契丹是有一定了解的,知道對方的意思,微笑道:“非走狗,乃友人。”
陸森此時也轉(zhuǎn)身,說道:“展捕頭是我摯友,這位朋友你說話客氣點。”
“陸真人愿意和某交談了?”蕭度雙手抱拳笑道:“我們北人向來耿直,不像你們南人如此彎彎繞繞的,如果剛才我說話得罪了兩位,我道歉。”
說罷,他身體微微下彎,然后又說道:“這次我是帶著誠意而來,想與陸真人談?wù)劇!?br/>
對方話說得大氣誠懇,落落大方,要是換個人,說不定就一笑泯恩仇了。
但陸森卻說道:“你這人挺有意思,把自己偽裝成不拘小節(jié)的漢子,說了錯話便想用這種手段混過去,有意思嗎?”
這名為蕭度的契丹人一愣,然后雙手抱拳說道:“我們北人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
“我這個最討厭地域的刻板印象了。”陸森冷冷地說道:“看你穿著官服,估計是使節(jié),我就不信了,你一個使節(jié)會不了解我們宋人的方談舉止,風(fēng)俗忌諱!”
契丹人依舊一臉發(fā)愣的樣子。
陸林見狀懶得理他,然后說道:“雄飛,我們進(jìn)來再談,此人裝瘋賣傻,不必理他。”
展昭笑了下,轉(zhuǎn)身回到了院子里。
這蕭度在柵欄外等了會,然后走前幾步,伸手摸了摸柵欄的上方。
“果然有層看不見的東西隔著外界,這真人應(yīng)該是有真本事的。”蕭度輕笑了聲,轉(zhuǎn)身離開。
他要在汴京城待挺長一段時間來,即使現(xiàn)在無法和陸森交談,以后也總會有機(jī)會的。
等蕭度走后沒多久,展昭提著果籃和一瓶蜂蜜也離開了。
回到家中,展昭便讓管家關(guān)門,然后他在后院,瘋狂地練著自家的劍法。
幾乎是全力修煉的那種,內(nèi)力像不要‘錢’般的揮灑而出,他身旁三丈內(nèi),氣流縱橫,一道道劍氣隨著武藝招式,四面八方散開,嗖嗖作響。
如此練了半個時辰后,展昭突然力竭,勉強(qiáng)用劍卻著地面,一步步往回走。
他此時的經(jīng)脈已經(jīng)損傷,在瘋狂的壓榨之下,變得很是脆弱。
展昭將身體挪回到桌子前,拿起玉蜂漿,輕輕地抿了口,然后他便感覺到經(jīng)脈的損傷已經(jīng)被修補(bǔ)后,并且經(jīng)脈似乎被稍稍拓寬了些。
“果然如此。”
展昭喜不自禁。
北俠歐陽春能突破自身極限,實力大幅度增長,定是和玉蜂漿有關(guān)。
而在高手的眼里,對方為什么能在戰(zhàn)斗中越來越強(qiáng),也是能想得個明明白白的。
對于江湖人來說,變強(qiáng)的方式就是那么幾種,只要活用排除法,那么玉蜂漿的真正用法,就能被猜出來了。
一口蜂蜜下肚,展昭又變得生龍活虎了,他再次走到場地中央,再次全力練起了自家的武藝。
他相信,只要半個月,自己以及再次摸到北俠歐陽春的背影。
展昭的事情按下暫且不談,陸森一天后,終于知道了朝堂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連他這種咸魚都知道了,那么全城的百姓自然也知道了。
當(dāng)下整個大宋憤怒起來,這契丹人出爾反爾,真不要臉。
但隨后便是感覺到無奈和恥辱。
自己這邊眼看就要打趴西夏了,沒有想到,契丹人居然橫插一腳進(jìn)來,而且還發(fā)生這樣威脅,沒有幾個人不覺得離奇憤怒的。
陸森知道這事后,只是呵呵了聲。
沒有發(fā)表什么意見。
這就覺得恥辱了?要是讓他們知道靖康之難,估計朝堂上有骨氣的文臣,十之八九得撞柱而死。
他是打算暫時躲進(jìn)小樓成一統(tǒng),畢竟現(xiàn)在離靖康之難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還有改變的機(jī)會。
朝堂上為要不要撤軍的事情,吵翻了天。
主戰(zhàn)派,自然是說要打下去的,他們認(rèn)為契丹人現(xiàn)在并不算強(qiáng),估計是沒有辦法突破種家防線的。
而主和派,則說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反正都打到興慶府下了,只要讓西夏國主道個歉,賠點東西不就完事了?何必同時得罪兩個強(qiáng)敵?
雙方在朝堂上爭論不休。
陸森本來是想摘身事外的,但沒有想到,汝南郡王帶著龐太師,還有包拯兩人到矮山上來了。
如果只是兇拯和龐太師兩人,陸森大可犧牲點名氣,拒不讓包拯和龐太師兩人進(jìn)來。
但汝南郡王帶頭,那就沒有辦法了。
四人坐在涼亭中,龐太師說道:“陸真人可真是有閑情逸致啊,這么關(guān)鍵的時刻,居然在賞花。”
他的話中,有淡淡的責(zé)備。
似乎是恨鐵不成鋼。
“龐太師說的是西夏攻略要不要中斷的事情?”
龐太師點頭說道:“陸真人不在朝堂之上,眾官都感覺寂寞了些。你術(shù)法通天,學(xué)的非孔孟之道,但頗有見地,想來是能給我們這些愚鈍的百官一些建議的。”
陸森笑了,他舉起手中的大琉璃水壺,給三人都倒了杯蜂蜜水,然后才說道:“政事向來由你們文官處理,況且我這種道人,若是干政,你們才算是寢食難安吧。”
“大事臨頭向前沖,方是男兒本色。”包拯摸著自己的胡子,說道:“陸真人不必說氣話,老夫看得出來,你心懷天下。”
汝南郡王在旁邊忍不住笑出聲來:“何以見得?”
“要不是如此,陸真人早就開爐練丹了。”
開爐練丹可是道人的‘專屬’技能,況且陸森有真本事,只要他敢在官家面前這么一說,官家肯定應(yīng)下來。
而且很多愿求長生的官員,也會暗地里支持,絕對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的。
汝南郡王在一旁笑得更開心了:“賢婿,看到?jīng)],這便是文氣沖天的文曲星,這便是傲骨聳立的文臣。他們用不上你的時候呢,就會嫌你礙眼,用得上你的時候,就開始花花嘴子抬你了。”
陸森聽得也覺得好笑,忍不住咧開了嘴。
想想,確實是如此。
包拯臉色有些尷尬,倒是龐太師神色不變,說道:“汝南郡王,你怎么說也是趙家人,如此說話合適嗎?”
汝南郡王翻了個白眼,不再說話了。
說到底,他也是王爺,這個天下有他一份的。
否則他也不會帶這包拯與龐太師來見陸森,只是他實在是氣不過文臣這種有事想起你,沒事滾一邊去的態(tài)度。
“我也勉強(qiáng)算四分之一個趙家人。”陸森笑著說道:“那么包府尹,還有龐太師,你們兩人想要我做些什么?”
這也不是陸森給自己強(qiáng)行貼金,而是趙碧蓮怎么說也是隱郡主,況且汝南郡王是真對陸森好。
自從把趙碧蓮嫁給陸森后,汝南郡王有時間,有機(jī)會,便教導(dǎo)陸森官場上的潛規(guī)則,提點他人情世故。
常帶他到家中請飯,噓寒問暖的,比親兒子還要親。
陸森感覺得出來,對方是真心把自己當(dāng)家人的。
他不做狼心狗肺者,所以沖著趙碧蓮和汝南郡王,這恩情也得把回去。
“我們希望陸真人,能去北面,聞合種家,阻擋契丹大軍,直到西夏攻略真正完成。”包拯拱拱手,說道。
現(xiàn)時他是樞密使,有統(tǒng)領(lǐng)節(jié)制天下兵馬之權(quán)。
制定戰(zhàn)事策略,也是包拯的職責(zé)之一。
“只是阻擋,不殺人?”陸森問道。
“不殺。”包拯抱拳說道。
“呵,婦人之仁。”陸森不爽地看著包拯:“你們到底在怕什么?契丹人都在邊培陳兵幾十萬了,狼子之心昭然若揭,你們居然還想著兩國邦交,不愿意傷他們?”
“我們無法雙線開戰(zhàn)!”龐太師說道。
“既然你們讓我去擋著,想來就應(yīng)該明白,我也是能殺的。”陸森嘆氣說道:“可你們居然只想著阻敵于境外,卻不想著開疆裂土……不對,應(yīng)該是不想著大一統(tǒng),燕云十六州,本本就是我們炎黃后裔的地盤。”
包拯和龐太師兩人都不再說話。
雙方的氣氛沉默起來。
陸森好一會才說道:“我明白了,你們還是怕我名氣太大,大到可以壓制皇權(quán),可以一言定朝堂是吧。”
包拯和龐太師兩人幾乎同時往天下看,仿佛上面有什么稀罕的東西一樣。
汝南郡王在一旁嘿嘿冷笑,不屑之余,又有種快意的感覺,他喜歡看這些大文臣們吃癟。
陸森也沉默了一會,然后說道:“不去。”
包拯和龐太師兩人同時扭頭看著陸森,都急了。
“陸真人,請以大局為重,不要置氣。”龐太師急急說道。
陸森哼了聲:“大局為重?越真是大局為重,當(dāng)不惜一切代價請我去北邊平定邊疆。而不是在這里用話術(shù)套我,即要我干活,又要用無形的鐐銬把我綁得死死的!我是欠你們這些文人,還是怎么著。黑柱,送客!”
話說到這里,雙方算是暫時撕破臉了。
當(dāng)然,這是陸森單方面撕的。
等包拯和龐太師都走后,留下來的汝南郡王說道:“賢婿,你這事干得漂亮,我看著舒服!”
說罷,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年輕的時候,他可沒被這些文臣‘道德綁架’。
現(xiàn)在自己的女婿,給自己出了口氣,那自然是爽得不行的。
他算是開心了,但包拯回去后,把事情一說,整個朝堂都有些喪氣沉沉的。
7017k
,